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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香传-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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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两个捡了个平整的地面,席地并肩而坐。
彼此都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孙静持面上忽地摆出一副难过神情,“呜呜,手麻了,快!哥哥你替我拿一会儿。”
孙昭被她的样子逗得神情一松,接过她递来的线柄,感受着自指腹传来的摩擦力,嗔道:“若不是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否则我真怀疑你是爹、娘捡回来的孩子。你这一天研究紫薇斗数的,一天又半夜放纸鸢的古灵精怪的不靠谱劲儿,怎么看着就和我一点也不像!”
孙静持嘿嘿一笑,“哥哥莫再提什么斗数、星象的了,我现在才懂得了,那些都是哄人的玩意儿,算不得数的!”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会儿后,又道:“至于这半夜放纸鸢,哥哥且说说哪里不靠谱了?”
孙昭今夜感怀颇多,喝了酒,较之以往更为感性,于是也就一反常态和孙静持细说起这放纸鸢的乐趣来,“春风袅袅,阳光和煦,放飞纸鸢的同时也可以顺道感受春光,而看着风筝借由自己的牵引,一点点放到空中,本身不就是一件放松身心的事?”
“眼下没有春光,只有夜晚夜风,而风筝飞上天空,我们也看不见它,是以哥哥才觉得——我拉着你来风筝是件难以理解的事吧?”
“原来你还明……”白。
孙昭意识到孙静持的意思,将后话猝然吞咽,神色一转,苦笑。
原来不明白的,从来都是他一人。
“哥哥你仔细想想。若你把她握在手里,一天天放上天空,你却并不能这件事中得到更多的乐趣,而且就算你能随心所欲地掌控她离你的距离,但她的心只会越飞越高,离你越来越远。”
这道理,就有如你在暗夜中放飞一只风筝……
“不如……快意放手!放过彼此!”孙静持从袖子中摸出一把匕首,往孙昭面前递过去,见孙昭迟迟不接,她又道:“今日府里传来消息,说五嫂嫂生了一个男孩,这可是哥哥你的第二个孩子!”
孙昭听了一愣,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此事当真?”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没人来告诉他?
“当然是真的!只是哥哥你说什么人都不见,来递消息的人才没能入得你帐中告知你。”孙静持淡淡笑了,“谭蜜也有她在乎的其他人,哥哥你也有你该珍惜的眼前人。”
不如在心里默默道一声珍重,莫要再穷追不舍,否则害人害己,多么的不值当。
“静持……”孙昭望着自家妹妹渐张开的脸部轮廓,此刻倒觉得有些不认识了,末了,他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你长大了。”
孙静持笑而不语,将匕首塞给孙昭,撑地起身拍拍手站起来,走出几步后,又回头催:“哥哥,你动作快点,我们早些回去,你也好为我那新出生的小侄子起个好名字,明日一早还要让家臣尽早带回去呢!”
孙昭“嗯”了一声,将线绳割断,陡然手中一松,心也跟着松快起来,他负手走到孙静持身旁,“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孙静持微诧,“这么快?!”
“就叫‘孙克’吧,克制的克。”
我愿克制思念,只要你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孙静持闻后眼神加深,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将视线默默移到了茫茫夜空之上。
**
两百里外的密林。
“我们不能住店,你身子弱,虽然天暖和了,但夜里到底凉,委屈你多忍耐些。”涂煜脱下外两层衣服为谭蜜盖上,直到到把瘦小蜷缩着的她裹得像个粽子似的,他却仍不放心,又将其颈部左右的衣服压了又压才离了手。
他把自己的衣服一股脑都裹在自己身上,也并不能让她暖和到哪去,反而还因为怕他冷而加深了担心。不管不顾得将衣服全部从身上扒拉下来,谭蜜依偎到靠在旁边棵树旁的涂煜身上,将两件衣服重新覆盖,才心满意足地笑着道:“这样才不委屈!”
“你呀——”他用食指轻轻戳了下她脑门,嘴角扬起,调整了个舒服妥帖的姿势,将她搂紧在怀,一侧下巴促狭得轻蹭了几下她的脸。
她被他新冒出的一茬胡渣痒得咯咯直笑,到最后受不住了,只得将被他缚住的一只胳膊退出来,往旁边推他。涂煜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反抗,反而“得寸进尺”,更加紧得去贴她的脸蛋,去抱她,恨不得将她和自己揉成一体才肯罢休。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谭蜜看他心情好了不少,才又提起岳卿安,“今天在路上,你对我说的岳大哥的事难道都是真的?他帮我们真的是别有居心?”
涂煜听见这个名字还是陡然一僵。
金峰寨寨主田乔去后,他视岳卿安和田颂为最值得信赖的兄弟。田颂以前单纯,现在恬淡,于名于利皆无所图。并早已在一个月多前,辞去了军中一切职务,专心回去陪阿苦待产。
而岳卿安……一度想为了换取孙昭的信任,不惜拿谭蜜去换!
虽然他及时迷途知返,没有将谭蜜真的献出,还为他们筹谋、协助他们逃亡。但若然不是岳卿安杀死了护送谭蜜的人,又将在返回匪围途中逃走的谭蜜偷偷藏在军中,他们哪里需忍受这么久的相思之苦?又哪里差点真的错失彼此?
毕竟有过那么多并肩作战的过往,若说恨,涂煜倒还真是恨不起来,只是两人的关系绝然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
他没有详细对谭蜜说明岳卿安曾经怀有的险恶心思,只耐不住她问他为何对岳卿安态度冷淡时,草草回应了几句“岳卿安别有居心”的话。哪知谭蜜知道后一直问东问西,不过涂煜却不想告诉她完整的实情,是因为他怕她知道了,会跟着失望和后怕。
忖了一阵后,涂煜佯作不满吃醋道:“你怎么对他这么关心?莫不是你还在不甘心当初自己没被他要去吧?”
岳卿安在谭蜜眼中一直都是一个良善的、值得信赖的长辈,就算追溯到当初在祠堂前的那一刻,她也未曾对他产生过半点爱恋。不过当涂煜在说岳卿安另有所谋时,她觉得奇怪才追问了几次。不过这会儿听涂煜的口气如此不喜,她便也收了再问下去的心思。
“哪有你这么小气的?”谭蜜呶嘴,“你说,你都为这事耿耿于怀多少回了!”
涂煜轻轻哼了一声,将她柔软的身体再次拘到怀里,“总之以后不许你总提别的男人。”
谭蜜轻轻“呿”了声,不满地道:“我哪有总提什么‘男人’。”说得她好像多么水性杨花似的。
“是没总提,但你好好数数,从以前到现在多少男人围着你打转?”
“你数吧!”她坐直了,气鼓鼓地瞪他。从头到尾,抱她的、亲她的、气她的、惹她的,那……什么她的,除了他还有谁呢?又哪里有什么别的男人!
“岳卿安、田颂、梅曳凡、孙昭……”单他知道的就有四个,这四人中,有他的朋友、敌人、兄弟……,但不管是谁,只要想到谭蜜差点就属于他们其中的一个,他就后怕得紧。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夫君大人我错了!”
一声“夫君”叫得他相当受用,不过涂煜还是尽量克制着上翘的唇角,挑着眉毛质问她道:“说说看,你都错哪了?”
“我不该生得这么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涂煜听她这么说没觉得一点不妥,喜滋滋得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随后信誓旦旦说出了三个字,差点让谭蜜笑岔气了。
他说的是——“这倒是。”
这样的话,听起来中听,但谭蜜心下明白涂煜并非因为自己的外表才喜欢上她,他们初识的时候,她瘦得脱型,又哪里有什么美貌可言?
“我喜欢你的外表,只因这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欢的心,是因为它成就了你。谭蜜,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他徐徐说来,听得她鼻子泛酸,究竟是怎样的心意相通,他居然能顺着她的心思说出这样一番情话?
“我曾怨怼上天,在我很小的时候夺走了我的双亲,让我一人无助活在谭家。可是现今我却一点也不怨上天了。岁月孤寂,人生苦短,能得你携手相伴,上天着实厚待我。”
两人相视而笑,紧紧偎靠在一起,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在这凉风瑟瑟的夜晚缱绻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吁……吐气,到这里,正文就算完了。先不挂完结,一来文还要修一下,再者还有番外,嗯,隐居后的欢脱生活还想再写一些。
题外,一个月以来,每天走去地铁站途中,都要经过一条河,这几天河两旁不知道是杏花还是樱花开了。记得第一章下面,说要写到春天光顾,没想到真的写到花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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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人间有味是清欢(1)

她颔首下视,目光在自己褴褛的衣衫上停留了不过眨眼功夫,便被脚下触目惊心的景象吸引而去。
尸体堆得并没有多高,可是却格外密集,看得她头皮一阵阵发紧,脖子好像被人掐住了一样难过,额头和后背一齐渗出细密的汗珠……
“涂煜——”明明是扯着嗓子大嚷,可音节却如被扯断的珠串般破碎,连她自己都听的不是很清楚。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夜半投宿到一间人人传说闹鬼的破庙,独自蜷缩在茅草之中瑟瑟发抖。而是你明明站在刺目的大太阳下,四周躺满了人,他们的身体也还是热的,却都没有了一丝气息。
……
一脚深一脚浅的小心避让着尸体,谭蜜踩踏在因为混合了血液而变得泥泞的土壤上。她浑身都颤得厉害,腿脚仍然可以正常的迈开,只是主心骨好像被一道莫名力量提了起来,不能正常的思考。
视觉渐渐变得诡异而离奇,尽管胃里翻滚、头晕目眩,她还是无法遏制得逡巡着每一个视线所能够捕捉的角落。
涂煜、涂煜、涂煜……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
绝望濒临极点的时刻,忽觉下眼睑湿润的肌肤,被一方干燥的温热轻柔地刮蹭了一下,谭蜜哆嗦了一下,从梦里醒来。
“怎么了?”他含糊而温存地低喃着问,同时在她鼻尖上轻啄了下,退后了一点距离,望她。
“原来你在这儿……!”找得那么费力,而他居然就在她身边。失而复得,或说是庆幸根本没有失去的感觉,反使她抽噎得更加厉害。
“怎么哭成这样?都梦见什么了?”被这么一吓,他睡意顿消。
“没,没什么。”说出来了灵验了怎么办,而且她真的不想把梦到的那些东西在重复一遍。
“是我不好。”涂煜以愧疚的语气说,但眼角眉梢流淌着几丝笑意,“睡前不该那么折腾你。”
他的话充满暗示,虽搞得她有些无所适从,倒也成功地把她从血腥的梦境拉回了现实。
等到他下床把油灯点好再回来,谭蜜紧张的神情已经消除了大半,只眼眉眉梢仍挂着几缕慌张与茫然之色。
被扶着坐起来,又接过他递过来的杯盏,谭蜜小小的啜了一口,干涸冒烟的喉咙得到慰藉,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太凉的缘故才,喝下去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梦里那种肠胃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又回来了。
谭蜜急匆匆地推开他的胳膊下地,也顾不得提好鞋子,就往门外奔去,但到底没坚持到正地方,“哗啦”一下子,那些污秽,她全都吐在了门口。
待她直起腰,涂煜已经担忧得来到她身边,他拧眉轻托住她的肩膀,由后颈至背中,一下下地顺了好久,方殷切询问谭蜜是不是胃里不适?
谭蜜点了点下颌,简答:“是不怎么舒服,可能是没睡好。”
他心疼她,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梦见什么了?”语气不容谭蜜再敷衍。
“我梦到我身处一个战场上之中,四周好多血……”她眼里那一泓波光浮动,写满惊惶,好似又再次见到了梦中的一切,“我找不到你了……”
轻轻揽她入怀,他柔慰她:“傻子,只不过是个梦,看把你紧张的。而且这都是后半夜了,梦都是反的。而且,”他淡淡笑了,“我不一直都在你身边?”
“后半夜”……可不是吗?
这个字眼另谭蜜耳垂不由红了,脸蛋也因羞涩开始发烫。
他们排除万难来到了洛州,为了以后生活的便利,并没有真的如涂煜原来说的去到某个无人的荒滩,而是来到了这个临海的小镇,然后买了这栋宅子,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今夜,他们一起品尝完美酒、吃完镇上最好的酒楼送来的菜,就双双倒在了柔软的榻上……
他极尽温柔之能事,体贴得不像话。她亦沉醉其中,不能自已,竟连后半夜怎么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也是。”谭蜜破忧为笑,自我安慰道:“这边这么偏僻,可不是霁膺关那种战略要地,就算要打仗,也是打不过来的。”
涂煜点头称是,“你心中明白就好,以后再不要瞎担心了。”
她从他怀里起来,右手一蹭进他左手的手心,就立即被他厚实的手掌包拢。
“那你确定不会再因任何原因离去了吗?”
即使孙昭带着你那一班弟兄走上绝路,你也不会离我而去吗?
他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笑着回应,“我也累了。我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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