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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从门里伸出半个脑袋,却发现门外的人不是孟之然。楼道里,站着好几个黑西装男人,李云泽站在他们的中间,他的脚下,躺着另一个保镖。
保镖站了起来,一只手捏着碎裂的墨镜,一只手捂着鼻子,指缝里渗出了一丝鲜血。他看着我,那眼神恶狠狠的,似乎恨不得一口把我给吞掉。
我挤出一丝抱歉的微笑,盯着那个倒霉的保镖,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为什么刚才站在门外欺负我家门铃的讨厌虫不是李云泽呢?如果是他,我肯定会用尽全身力气推门,把他的脸给撞成一面平底锅。
“等了这么久才开门,太没礼貌了。”李云泽丝毫不管他的保镖和我正大眼瞪小眼,冷冰冰地对我说。
“你来干吗?”我说完,脑袋缩回门里,重重关上了门。为了防止被偷袭,我只能隔着门和他们喊话了。
该死的门铃——不,该死的不是门铃,而是李云泽的保镖。该死的保镖又开始疯按门铃,铃声从我的耳边传出,吵得我快要疯掉。
我狠狠推开门,这一次外面的人有了准备,所以没有造成伤害。我对着门缝里大声吼:“别按了,烦死了!门铃按坏了!”
“你出来。”李云泽说。
“凭什么?”
“你心情很不好吧?去郊外走走,怎么样?”
听到李云泽的话,我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来这里找我,只是为了带我出去走走,而不是为中午的那一巴掌报仇?
楼道里,响起了好几个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门外的人下楼了。哼,死小子,不是说带我去走走吗?怎么说完就跑了?不对,肯定有诈!
我小心地推开门,却发现李云泽依然站在门外,而刚才离开的人,只是他的保镖。
他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说话方便一点。”
我看到他还穿着校服,很奇怪地问:“你下午不去上课吗?”
“即使我在学校,你看到我认真听过课吗?”李云泽反问,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了一句,“你住的地方真难找。这条路上住户太过于拥挤,我的人问了好久才知道你的具体住处。”
他的语气,有些孤傲。
我瞪着他,刚想说:我们平民的房子,没有你皇太子的宫殿漂亮,宽敞。他却抢先了一步,说:“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吗?开门,让我进去坐坐。”
我乖乖地打开门,但是依然凶巴巴地吼了出来:“有你这样的客人吗?态度跟抢劫犯似的。”
他不理我,大大咧咧地走进客厅里,像个贼似的两只眼睛四处乱瞄。
估计他又要说我家装修多么简单,摆设多么陈旧了。
和我预料的一样,他看完客厅之后,站在茶几旁,说:“太简陋了。”
我本来神经搭错了线,想给他倒杯开水。可是听到他的话后,错乱的神经恢复了正常,我重重把杯子一放,大声说:“比起皇宫,肯定差远了!”
“没错,确实差地很远。”他似乎并没有听出我的讽刺,反而很坦然地认为,我在赞扬他的宫殿。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再理睬他。闷着头,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早点把他给赶走。要是我爸妈回来,看到家里有一个男生,非宰了我不可。
呃,不对……这个男生是洛明国的皇太子耶!要是他们真的看到太子在我们家,非高兴得蹦出老高不可。特别是老爸,肯定跟见了走散多年的亲儿子一样,不到三分钟,就能将这个消息传遍这条小街。
“你不是说出去走走吗?”我问。
“你愿意?”他很惊讶。
废话,当然愿意咯。要是老爸回来看到你在我们家,不知道家里会闹腾成什么样呢。我甩甩手,说:“走吧。”
我们下了楼,当看到楼下众多围观群众后,我吓得差点直接倒在楼梯口。还好还好,那些人不是来围观我的。
停在一起的奔驰林肯旁,无数的大叔大妈大婶围着指指点点。而黑西装的保镖站成了一圈,围住汽车。
“真吵。”李云泽轻轻说。
我笑了笑,在心里说:“活该。”
一名保镖看到李云泽下来了,赶忙跑到林肯长车边,拉开了后门。
“上车吧。”李云泽对我说。
我歪过脑袋,说:“去哪里啊?”
“郊外。”李云泽说得没有丝毫感情。
“不去了。”我转过身。
“好吧,坐公交车去。”李云泽猜透了我的心思,说。
我只是一个平民家的小孩,如果乘那么名贵的轿车,肯定会手足无措。而且,在这么多街坊邻居的注目下乘车离开,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议论我。
李云泽对一个保镖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乘公交车就可以了。”
所有的保镖都站在原地不动,其中一个说:“殿下,我们要保护您的安全。”
“好吧,留下两个,跟远一点。”然后,李云泽看着我,说,“走吧,坐公交车。”
我正要走,却想起自己身上没有多少钱了。如果再坐车去郊外,这个星期的零花钱肯定超标。我嘟囔着嘴,硬着脸皮说:“坐车,要钱。”
“真是麻烦。”他学着我的样子嘟着嘴,说,“你给我的那100块钱还在呢。”
我有一种想骂李云泽是蠢驴的冲动,最后却没有骂出来,而是带着无比讽刺的语气说:“难道你不知道公交车每个人只用投两元硬币的吗?”
李云泽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过头,问:“谁有硬币,借给我几个。”
黑西装保镖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搜钱包,都没有找到硬币。李云泽有些焦急地看着我,说:“怎么办?要不我们就给100吧。”
蠢驴!我伸出手,说:“100块给我。”
他呆呆地把钱掏出来给我,仿佛我是一个大胆的抢劫犯,而他只是一个文弱的小男生。接过钱,我飞快地跑到旁边一家小店,把钱递给店老板,“给我一个冰淇淋。”
转过脸,却看到李云泽也跑了过来。而那群保镖也跟在李云泽后面,吓得店老板向我递来冰淇淋和大把零钱的手不停颤抖。
我看着李云泽,而他看着我手里的冰淇淋。他问:“你干吗?”
“买东西,把100块换成零钱。”我“虚心教导”。看着他还盯着我手里的冰淇淋,只好对老板喊了一声,“再买一个,同样的。”
看着李云泽身后的保镖,我想,要不要给他们每人买一个呢?可是,如果给他们每人买一个,估计这一百块钱就剩不了几块了。我举着冰淇淋,问那些保镖:“喂,你们要吗?”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没有。我气得咬牙,这帮人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我好心想给他们买东西吃,他们却像石头似的不理睬我。哼,不给你们买了!
李云泽拿着冰淇淋,轻轻咬了一口冰淇淋上的巧克力脆皮?
“好吃吗?”我问。可是问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李云泽贵为皇太子,会稀罕民间的廉价食品?我仔细地盯着他,以为他会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然后大声说难吃。可是,他像一个第一次吃冰淇淋的孩子似的,嘴慢慢动着,神情专注地品尝,回味。
“好吃。”好一会儿,他才说。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他说出“好吃”后脸上露出的淡淡微笑时,我竟然很开心地笑了。心里,感觉到欣慰,温暖。听到孟之然向柳姗姗求婚后所产生的阴郁纷纷飘散,被李云泽一个恬淡的微笑掩盖。
我挑出四个硬币,然后把剩下的钱塞进李云泽的口袋里,对他说:“坐车去。”
他点了点头,然后和我一起在小街上奔跑,向着公交站牌的方向,像两个天真的孩子一样,握着冰淇淋,微笑着飞奔。
保镖开着车从后面追了上来。好几个保镖的脑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大声喊着:“殿下——殿下——”
我回过头,想要等李云泽处理好他的保镖再带他走——要不然,我就成了光天化日之下拐走太子的千古罪人了。可是,李云泽在我回头的瞬间却拉住了我的手,脚步丝毫没有停留。
“801路,这辆可以到郊外吗?”他盯着在站台旁停下的公交车,问。
“可以。”
我被他拽上了公交车,接着车门在身后关闭了。
“殿下——殿下——”黑色的汽车跟在公交车后面,保镖的嗓音被风扭曲得有些怪腔怪调。
公交车开动了,李云泽看了看车窗外的黑色轿车,对我微微一笑。
“投币。”司机瞥了我们一眼,冷冷地说。
哦,我被李云泽拽着,差点忘了投币了。我抬起右手,想把掌心中的四枚硬币投到身旁的投币箱里,可是突然发觉右手还被李云泽牵着。我赶忙挣脱李云泽的手,脸有些发烫。而李云泽把脸转向一旁,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投币后,我和李云泽肩并肩在同一排座位上坐了下来。我惊奇地发现,刚才好像不是我在拐骗皇太子,而是皇太子在拐我啊。要不是他连拖带拽把我抓上车,估计我现在已经在黑西装保镖的包围圈里了。
风从车窗外掠进,我靠在车窗上,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云泽碰碰我的肩膀,问:“你熟悉郊外的路吗?”
“不熟悉。”
“你去郊外玩过吗?”
“去过……”
我还没说完,李云泽却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然后,我把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吧,常去。”
李云泽在冰淇淋上留下了两行残忍的牙印,盯着我,像看见了怪物。他说:“我……我没去过,只是听同学说郊外的草场很美。如果我们迷路了怎么办?”
“我们才不怕迷路呢。你放心好了,以你的身份,就算我们迷路了,肯定不到半小时就有直升飞机开始全城搜寻我们的踪迹了。”说完,我望了望公交车后面,接着说,“再说了,你的那帮保镖一直跟着我们呢。”
李云泽轻轻点头,继续啃冰淇淋。啃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今天真好玩。”
“对啊,好玩,好玩。”我附和着点头。心里却说,还没玩呢,刚上公交车就在说好玩了,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啊?
“要是每天都吃这样的冰淇淋,每天都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骑单车上学,放学,该多好。”李云泽的声音忽然伤感了起来。他的双眸,深邃无比。
“如果久了,你就会觉得很累了。”我说。
“有做皇太子累吗?”他盯着我,问。眼神变得很迫切,似乎很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我瞟了他一眼,无奈地说:“我又没做过皇太子,怎么会知道做皇太子有没有平民的生活累呢?”
3
我们在郊区的一个小站下了车,一直追逐着我们的黑色轿车没有追丢,在我们身旁停了下来。而我们对轿车视而不见,转过身,跑向了路旁的宽阔草场。
有些泛黄的草地上,远远的地方,一条白色的光带蜿蜒而过。
“那是什么?”李云泽指着光带,问我。
“河。”我再一次发觉,有时候李云泽的智商跟两三岁的小孩子没有多大区别。
李云泽在草场里奔跑,时而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向着脱去了阴郁的湛蓝天空高声喊叫。而我也跟着他,奔跑,跳跃——我和他,俨然是两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原始居民。
那群古板的黑西装保镖统统站在轿车外,站得笔直。他们盯着我和李云泽,不知道墨镜下的眼神是羡慕,是无聊,还是嘲笑呢?
哼,管他们呢,好不容易可以这么轻松一次,我就要疯狂到底!
在草场上跑累了,我和李云泽肩并肩在草地里坐了下来。我们望着远方,望着明朗天气里天空下的一切。
好久,阳光渐渐西斜,李云泽抬起头来,对我说:“我想放风筝。”
我歪着脑袋盯着他,说:“你想发疯?这都什么季节了,还放风筝?”
他也歪着脑袋盯着我,“前些天你还放风筝呢。”
“我那天心情不好,所以放风筝排解心里的忧郁!”
“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放风筝抒发心中的欢快。”李云泽反驳我。
我对他张牙舞爪一阵,却拿他丝毫没有办法。最后,我抓起地上的一把草,说:“神经病,就算你想放风筝,我们也没有风筝啊。”
“谁说没有,风筝在那里。”李云泽说着,得意地指着远处的保镖队伍。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没有看到风筝,只看到几辆黑色的轿车前,一排穿黑西装的男人别扭地站在那里。难道李云泽神经搭错线,想把保镖当成风筝放上天?呃……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想像力丰富得有点过了头。
我想了想,明白了,李云泽是指,只要他想放风筝,他的保镖哪怕开车回城里,找遍大街小巷的商店也会给他买来。但是,现在都已经接近傍晚了,等他们把风筝买来的时候,估计天已经快黑了吧。
李云泽冲着可怜的保镖们喊了一声:“风筝。”
“是——殿下——”一个保镖赶忙回应,然后钻进了车里。
看着那个忠实的保镖,我有点哭笑不得。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保镖并没有开车去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