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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褥子摆在了一起,杨凌把她的被子掀开,把自已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把薄被盖在这床厚被上面,说道:“你看,这样就好多了”。
韩幼娘窘得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身子蜷得象张弓一样,两只小拳头握紧了放在胸前,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害怕。
杨凌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夫是天、妻是地,圣人说过:‘妇人者,伏于人也’,若是丈夫要她,实在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可是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她还是禁不住心慌慌的,比她跟着父亲去打猎,头一次见到老虎时还要害怕。
杨凌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说实话他也不敢太靠近幼娘,如果两个人真的挨得太近,他实在不能保证自已不动心,至少他身心健康,挨着这么个年轻的女孩儿,纵然心里不想,生理上还是不免会产生反应,所以两人的肢体隔着两拳的距离,他也不敢靠近了去。
可是这样一来被窝里仅有的一点热乎气儿也都跑光了,虽然被子厚了,还是感觉不到暖意,躺了片刻,杨凌又爬了起来,摸索着趿上鞋。
韩幼娘探出头来问道:“相公,你。。。。。。你去哪里?”
杨凌问道:“油灯怎么点?不是,油灯在哪儿呢?”
韩幼娘忙也爬起来用火石打着了油灯,灯光下她的脸蛋儿红红的,也不知是臊的还是灯火映的,反而更增几分俏丽,她迷惑地对杨凌道:“相公要出恭么?马桶就在外堂”。
杨凌摇摇头道:“不,我给灶上再添点柴”。
韩幼娘举着油灯,随他走到外堂,灶下堆着一小捆劈好的木柴,杨凌看了看,走到墙角把那些挽联、烧纸、金银锞篓拿过来一股脑儿拿过来塞进了灶底,这些都是高梁秆儿和纸做的,极易燃烧,快要熄灭的灶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杨凌又把那捆木柴一根根堆压上去,韩幼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想:“烧了就烧了吧,反正夫君身子见好,不用我时时陪在身边,明早我早些起床去山上再砍些柴来就是”。
杨凌让火慢慢地烧着,然后拍拍手,回头笑道:“这下好了,今晚可以睡得暖些了”。
这一扭头,借着灶里的火光,才看清韩幼娘穿着一身白色粗布小衣,虽然打着几块补丁,可也掩不住她窈窕动人的身段儿,领口露出一抹肌肤,在火光和灯光的掩映下,显得特别诱人。
杨凌心里一跳,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韩幼娘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脸上也有些害羞。忸忸怩怩地扶着杨凌回到房中,杨凌从韩幼娘手中接过油灯来时,感到她的手掌很粗糙,就着灯火一看,她手掌上有些茧儿,掌背肌肤摸起来很粗糙,裂了许多细细的口子,虽然今日才算是刚刚相识,杨凌也不禁心疼不已。
韩幼娘红着脸摇摇头,怯怯地抽回手道:“相公,别冻着了,快些休息吧”。经过这一番举动,两人都不再那么拘谨,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暗暗滋生,钻进被子后两人也不再那么拘谨了。
被子中间的缝隙灌进冷气是很难受的,杨凌无奈,终是忍不住靠近了去,韩幼娘身子一颤,肢体有些僵硬,但却温驯地未发一言。
杨凌只是让她挨近了自已,若有若无地贴着身子,免得热气都跑了出去。他自嘲地对韩幼娘说:“幼娘,我们这也算是相濡以沫吧”,他轻轻地摩娑着幼娘的小手,怜惜地说:“你的手都裂了口子了,是洗衣劈柴弄的吧?疼吗?”
韩幼娘唔了一声,摇了摇头,发觉他看不到,于是又说:“不疼,相公,只要你的身体好起来,幼娘受再多苦也无怨无悔”。
杨凌听了不禁又握紧了她的手,只觉这次转世虽是九次以来最艰苦的一次,却是让人心中又是温馨又是幸福。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韩幼娘的呼吸不象是睡着的样子,杨凌不禁又问:“在想什么?”
韩幼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相公,我在想明年你乡试的事,家里。。。。。。已经没有钱了,我娘家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爹爹负担也很重,帮不上咱们。咱家里四亩山田是祖上传下来的,那是卖不得的,乡试又是你一辈子的大事,这可怎生是好?”
四亩山田?杨凌心中不由一动,他心中可没有什么祖产不可妄动,怕被人非议败家的想法,只想着四亩地不知能卖多少钱,最好一下子就发家致富,让自已安安生生地过两年舒坦日子,死时能让这女子后半生衣食无忧才好。
他心里胡乱琢磨了阵儿,倦意渐渐袭来,感觉炕下也越来越热了。韩幼娘虽然任由他扳着肩头挨近了,可是娇小的身躯仍然蜷起来,绷得紧紧的,杨凌觉得有趣,他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笑道:“幼娘,放松一些,挨近了暖和一些,天气这么冷,你怕我做什么?嗯。。。。。。我忽然想起一个古人来”。
韩幼娘刚被他说得脸上一热,一听这话不知道自已的秀才相公要说什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相公想起了什么古人?”
杨凌忍住笑道:“我想起了柳下惠,如果这位‘君子’不是自已有什么毛病,就是和我现在情形差不多,大冬天的在城门楼下,怀里抱着一个少女却不及于乱嘛,我也做得到,因为。。。。。。实在是太冷了,什么坏念头都被冻没了”。
韩幼娘“噗哧”一下笑了,出嫁前她还担心自已的相公是那种古板无趣的秀才老爷,想不到他。。。。。。这么有趣,韩幼娘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自已相伴一生的夫君,是自已今后最亲的亲人呐”,小小的心灵地轻轻地叹息,亲切和孺慕让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了杨凌,紧张的身体也放软了下来。
她情不自禁地挨近了杨凌,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相公,我愿意这么挨着你,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我愿意无怨无悔地陪着你,直到永远”。
听到韩幼娘以夜遮羞,对他吐露的心声,杨凌的心不由轻轻一颤,人世间每个人是不是都在努力寻找着那个肯对自已说“我愿意”的另一半呢?冲动使他差一点儿脱口对她说出自已也愿意这么陪着她,穷尽一生一世,可是话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两年阳寿啊,他在心底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韩幼娘的身子轻轻的、软软的,热乎乎的,抱在怀里很舒服,爱惜压抑了他心中的欲念,一阵困意涌上来,杨凌打了个哈欠,也不觉沉沉睡去。
烽火连三月 第六章 走出山坳
隔壁李家的大公鸡扯着嗓门“喔喔”地叫个不停时,杨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醒来,顺手摸了一把,怀里却空空的,急忙睁开眼,被窝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杨凌苦笑不已,自已还想要照顾好人家,想不到人家早起来了,自已还猫在这儿睡觉,他抓过衣服来穿上,一件夹棉的青袍也打着几块补丁。
走到外屋探头探脑地四下看看,却不见韩幼娘的影子,杨凌走出院门儿,天气太冷了,冷气直冲鼻子,他舒展了下手脚,扩了扩胸,觉得精气神儿恢复了不少。
晨曦初照,这是建在山坡上的一个小村庄,坐落着十来间房子,大多也是破破烂烂的,山坡下还有几十幢房子,看样子那里的房子还不错,应该是比较富裕的家庭。
杨凌正站在右墙边打量着山下,忽听院门儿吱呀一声,扭头一看,好大的一捆柴禾儿,有些树枝上还有一些积雪,下边一个小小的人儿,和那柴禾的庞大比起来实在相形见绌,那蓬松的柴禾堆里露出一张小脸儿,脸庞冻得红通通的。
杨凌连忙跑过去,又羞又愧地道:“幼娘,你怎么。。。。。。快,快放下,怎么砍这么多柴禾”。
韩幼娘看见是他,比他还要着急,急忙的把柴禾放到一边,提着斧头跑过来搀他,神色焦急地道:“相公,你怎么又出来了,外面好冷呢,快回屋去”。
杨凌有些自责的恼怒,他一把抢过幼娘手中的斧头丢在一边,双手捧着她红通通的小脸,感动地说:“幼娘,以后不要砍这么多柴了,你该叫我起来的,这活儿应该我们男人干才对”。
韩幼娘被他捧住了脸颊,心里暖烘烘的,她认真地道:“那怎么成?你是秀才呢,如果干这些粗活会被人家笑的,相公,快回屋里去吧,别冻着了”。
她的手也冰凉冰凉的,手背通红,十指都有些僵硬,杨凌把她的小手包在手掌里,快步往屋子里走,说道:“你才应该赶快进屋暖暖,你穿得也太薄了”,他有些难过的说:“家里穷得连件衣服都没有了?”
韩幼娘羞笑道:“没呢,还有套新衣服,我想着过年时候穿,现在不舍得用。相公,你饿了吧,我去做饭去”。
杨凌鼻子一酸,心中暗暗道:“牛头马面,你们赢了,如果不让这么可怜又可爱的女孩儿过上好日子,就算你们让我做九千岁再加一千岁,我也不回去”。
他把韩幼娘拖到炕沿儿上坐下,拉开自已的胸襟,把她的双手放到自已的怀里,拿出大丈夫气概霸道地说:“老实坐着,把手暖过来再说,看你冻的”。
韩幼娘怔怔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忽然抽抽噎噎地掉起眼泪来,杨凌一愣,急问道:“幼娘,你怎么了?”
韩幼娘从他怀里抽出一只手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人家开心,相公,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幼娘能嫁给你,是幼娘的福气”。
韩幼娘真的觉得无比满足,上天待她真是不薄,不但把她的夫婿还给了她,而且他是这么温柔体贴,一点儿也没有秀才老爷的架子,这个世界给自已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满足和幸福充满了她小小的心灵。看着她那么容易满足和感动的幸福表情,杨凌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在了怀中。
早餐还是粟米粥和咸菜,幼娘熬的粥比昨晚多了些,到底饿了两顿了,这难以下咽的饭菜杨凌吃起来也觉得有些香味了,“咯吱咯吱”地踩着带冰碴儿的罗卜条儿,他忽然问道:“幼娘,现在一亩地多少钱?”
韩幼娘怔了怔才道:“相公,要是大同宣府那边的好地,一亩大概值六到八两不等,咱们这边的山田差不多四两银子吧”。
“才四两?”杨凌大失所望,韩幼娘眨了眨眼,不解地道:“四两不少了呀,那可是四贯钱呀,咱们农户人家够用两年了”。
杨凌吓了一跳,他总是习惯性地用自已时代的观念来想问题,技巧地问过了她,才知道这时一两银子大约值一千文钱,说用两年还算保守的,有些小门小户的人家省着用能用上三四年还多,难怪幼娘说不少了,不过那种算法是指粮食自已种,不然一两银子顶多够用一年的。
杨仔细盘算了下,一亩地四两,四亩地就是十六两,算起来也不少了,大概够幼娘用上十多年的,不过看昨天那情形,如果没有自已在,恐怕杨氏族人不会轻易地把田地让幼娘得去。
不过。。。。。。如果自已要卖田地,可就没人有权利阻拦了,他暗暗盘算了一阵儿,开口道:“幼娘,我想把田地房屋卖了,搬到城里去住”。
韩幼娘吃惊地张大了眼睛,急道:“什么?这。。。。。。这怎么行?那是公公婆婆留下的地产啊,怎么能从我们手中失去?相公是担心我们的生活无以为断么?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因为你有病在身,我不敢稍离左右,现在你身子见好,你只管安心读书便是。我自幼跟爹爹学了一身捕猎的本事,过两日我就上山去打猎,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就行了,拉下的饥荒等咱家的地里有了收成就能还上了”。
杨凌苦笑道:“冰天雪地的,你一个女人家到山里打猎何等危险,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我想凭我写写算算的,到了城里怎么也能找到个活计,我实在。。。。。。实在不忍你这般年纪还要养我这个废物。”
韩幼娘慌得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说:“相公,我们是夫妻呀,你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是秀才,是有功名的人,怎么可以去做那么卑下的事”。
杨凌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卑下的了?难道连老婆都养活不了就高尚了?”
不料韩幼娘听了竟然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哭泣道:“我不能侍奉好相公,让你一个秀才去做那些低三下四的活计,将来九泉之下我哪有脸去见公公婆婆,相公,求你了,有个家咱就有了根啊,背井离乡,流落他方怎么能是长久之计?”
杨凌看她掉泪,也不禁慌了,连忙放下碗来绕过桌子,把她搂在怀中,轻轻替她抹着眼泪,低声安慰道:“乖,幼娘不要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里倒难受起来了。你听我说,明年乡试就要举行,咱们家连盘缠都凑不齐,怎么去省城参加乡试?行这破釜沉舟之举,背水一战,我也能够一门心思好好读书。为夫是咱宣府最年轻的秀才,你信不信我能考上举人“。
韩幼娘忙不迭地点头:“嗯,幼娘相信,相公一定能考上举人,然后进京再参加殿试,将来一定能做大官”。
杨凌笑道:“这就是了,那你还怜惜这几亩山田做什么?要置产地,将来咱就置它百十顷好地,光宗耀祖,将来不是更有面目去见爹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