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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贵人放过我们吧!”老妇人老泪纵横,“我们家真的没有甚可以拿了。”
贺霖在车中听到外头哭声,伸头出来看,结果前面的男人都骑着马,看不清楚。
“无甚?看看便知道了。”说着一个鲜卑军士便大步向老妇人身后的破败茅草屋走进去。
“贵人!”老妇人慌忙去拦,但到底是晚了一步,屋内年轻女子尖叫声破开屋顶。
“老妪只有这么一个息女,放过我们吧!!”老妇人磕头如倒蒜,哭道。
听到屋内有什么到底的声响,妇人皲裂的面上僵住,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屋里冲。
“阿霖,去对贺内干说,他们这是要做甚么?!”崔氏抱着怀里的婴儿面色铁青。
贺霖也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太对头,她嗯了一声,慌忙下车,跑到贺内干的马边,“兄兄!”
贺内干望见女儿满脸焦急,赶紧下马来抱起女儿,“怎么了?”
“家家生气了。”说着她望了那边被一脚踹出来的老妇人。
贺内干并不是心思真糙的男人,他点了点头,放下女儿。大步向前冲进室内,大骂一声,“你这个牛犊子!”
话音刚落,屋内便被丢出个一个人来,滚在地上,身上衣衫不整沾了泥污,看起来颇为狼狈。
“贺内干,你做甚么!”那人原先想着行了好事,谁知道被贺内干扰了,心头不快。
“你看看你那样子,就和草原上发*情的狗一样!”贺内干破口大骂,他生的魁梧,居高临下很有压迫感。
“有你这么行事的吗!懂不懂规矩!”
“我哪里像草原上发*情的狗了!”被扔在地上的鲜卑人用鲜卑语回嘴道,“哪个没这么做过!一个汉人而已,有必要嘛!”
“呸!”贺内干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汉人还说寡母门前不可欺呢,你欺负人家家中没男人,倒是长能耐了!茹茹男人不见你杀几个,哪怕抢个茹茹女人回来也是脸上有光,倒是欺负没有兄兄的汉家女,亏得你有脸!”
“在洛阳谁没有睡过几个女子啊!”鲜卑人恼火了,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容,手扶在腰间环首刀的刀柄上。
“你自己还抢过汉女为妻呢!”
“那本就是我们鲜卑人的规矩!”贺内干说道,“你怎么不说我后来带着牛羊去下聘了!”
贺内干瞧着他的手扶在环首刀刀柄上,嘿嘿冷笑,“行啊,知道刀向自己的乡亲挥了。”
“贺内干!”李诨望见两人剑拔弩张,高声喝道,“一个汉女而已,莫要伤了兄弟和气!”说着他翻身下马,对那个被搅了事的鲜卑人说,“这个地方的女子有甚好的?比得上洛阳的宫女还是宗女?到时候还少得了几个女子?”
鲜卑人想想方才屋内那少女干瘪的模样,顿时焉了下来。
贺霖听得那边吵的厉害,好像又要打起来了,心里担心的厉害。她不敢上前,心里有着急的很。
一匹马从后面走过来停在她身边。
“娜古!”男孩子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稚嫩。
贺霖听得这么一声抬头来看,便望见李桓坐在马上。李桓十岁了,坐在马背上还是显得有几分小,他向贺霖伸出手来,“我带你到前面。”
贺霖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借着力道翻身上马。
李桓让贺霖坐在自己身后,让她抱住自己腰,拉住了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就往前面行去。
事态已经得到平息了,李诨上前将差点打到一块的两人分开。
李诨走上前,对吓得几乎要瘫在地上的老妇人说,“莫怕,我们只是想借个地方休息一晚,好吃些东西。你给我们做夕食便好,我会给你米粮作为报酬。”
老妇人见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面目秀美,看着和那些高鼻深目的胡人不一样,说话也和气,听到能给米粮,浑浊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来。
“好、好。”老妇人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准备去准备柴火。
有人对李诨说,“真的要给她米粮啊?”
李诨一瞪,“能有多少,还不够你吃半顿的呢。做事莫要做绝,给人留一条路。”
贺内干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女儿竟然和李桓骑在同一匹马上,他走过去对李桓道,“阿惠儿该下来了,待会就有夕食了。”贺内干和崔氏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话语里也难免用了汉人的词语。
李桓点点头,他没有放贺霖下马的意思,口中呵斥一声,就往大人那边去了。
贺内干看见眼睛都要鼓出来了,好小子,有胆量!
老妇人将米煮粥,按照约定,李诨也让老妇人一家吃了点,还送了些许的米粮。
贺霖抱着木碗,贺内干正用小刀从一条风干了的羊腿上割下肉扔到粥里泡着吃。
“兄兄,那人说的,是怎么回事?”贺霖小心翼翼的问道。其实崔氏是贺内干抢来的她也知道,不过这里头的细节她是不知道了。
贺内干将肉干切下来撒到粥里,面前的篝火照到他湛蓝色的眼睛里,那边牛车内传来婴儿的哭声,他回头看了一下。
“当年,兄兄遇见家家的时候,娜古的家家是一个大家的小娘子,而兄兄呢只是一个鲜卑富户,兄兄第一眼见到家家,就中意她。”他回想起犊车里无意挑开车廉观看外面风景的少女,青春俏丽,不同于那些鲜卑女子的温婉将他俘获了。
“按照汉人的规矩,兄兄除非下辈子和那些浮屠教说的去投胎,不然就没办法。于是兄兄就想了个办法。”
贺霖目瞪口呆的望着贺内干,这个办法就是把人抢过来然后怎么样怎么样??
她家家实在是太倒霉了。
“兄兄事后带了牛羊去下聘的!”贺内干望见女儿的眼神,低声为自己辩护道,“只是你外家不认,说这不是他们家的小娘子。”
贺霖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知道崔氏以前出身世家,世家和南朝的世家一样,通婚讲个门当户对。就是北朝的汉人世家和鲜卑贵族通婚,那都是下了命令,没有办法之后。她兄兄只是个鲜卑富户,和那些元氏宗室差了十万八千里,家里能认才怪!
好好的一个小娘子,被个鲜卑人给那啥了,而且那个鲜卑人不是什么元氏宗亲,只是一个鲜卑富户!
贺霖和自己那两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亲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的女儿被个野人给那啥了,她想到的绝对不是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而是操起菜刀向对方头上砍去,大不了一起死,糟蹋了她家姑娘,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世家的想法和她这种人不一样,既然是将女儿赶出去不认,不得不说,她都佩服崔氏的心智。被家族抛弃,在这个重宗族的年代,崔氏没有自尽顽强活下来就相当的让人钦佩了。
她带了几分纠结望着贺内干。
贺内干没觉得半点不对,论起来倒也真是鲜卑旧俗,不过事情是半成功,他带着几百头牛羊去下聘,崔家差点没被这个鲜卑男人给气死,也不要他所谓聘礼,连女儿都不要轰出来了。
这时,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女穿着破烂的走过去,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贺霖看了看,那个少女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走的飞快。
方才的事情,她也知道。她看向贺内干,应该就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少女了吧?
贺内干点了点头,其实这伙人在外面是真的什么坏事都做的。光是攻进洛阳皇宫的时候,乱军侮辱宫女嫔妃,甚至那些宗女们也被掳走。贺内干是没干,光顾着抢了,兄弟把宫人按地上,他是去把皇后宫殿里的帷帐给扒下来,刀架脖子上逼着皇后属臣带着他去府库那里,继续抢。
“兄兄说的对,”贺霖小声说道。
贺内干哈哈一笑,“没说错吧,那个就和草原发*情的野狗一样!”
第7章 祸乱
在外一切从俭,这群人随意吃了点稀粥,啃了点干肉,就算是吃饱了。吃完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一轮圆月在灰色的夜幕中越发的清晰。众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村人们没有几个青壮男子,见着这群人多是胡人,高鼻深目,白肤碧眼黄头,实在是面目可怖。不敢招惹,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居室让出来。
村人们穷的有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有人浑身浮肿,看着便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贺霖心里同情这些村人,乱世里人命如草芥。但是她也没有去说服李诨和贺内干分点给他们,在兵荒马乱的时节,粮食就是比金子更管用的存在。她们好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要进入中原地区,带的粮食也不知道够不够。
怀朔并不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地方。
崔氏抱着儿子到收拾出来的农舍内,过了一会贺内干进去。
“哎呀别生气,那人就是个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里头传来贺内干略显得有些生硬的汉话。
崔氏说话向来轻声细语,从来不高声说话,因此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听到贺内干一个劲的在伏低做小。
外头有跟着丈夫同行的女人听了贺内干这话,捂着嘴偷笑。
贺内干长得人高马大很是魁梧,听说能够徒手就能拉动几辆车,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到了崔氏面前简直是乖顺的不得了。
虽然汉话她们听不懂,但是从语气上也能猜出些什么。
那些女人们都把这事当做笑话讲,李诨也听到了些许,回去和妻子贺昭说起来也笑了,“贺内干这人杀人抢劫,眼睛都不眨,却在阿崔面前生怕她生气!”
贺昭向来和这位大嫂的关系不是很好,崔氏出身世家,虽然被家族给赶了出来,但是身上从小被培养出来的世家女郎的风雅却一直还在,即使贺家是怀朔镇的富户,崔氏往贺家里一站,贺家人就被衬托的灰头土脸,不堪一睹了。贺昭并不喜欢这位汉人嫂子,崔氏进门后,贺内干很多事都听她的,甚至还学起了汉话,也不管说的有难听。
怀朔镇向来就是胡人的天下,贺昭那会便对嫂子有不喜了,只不过两人面上还是过得去。
“毕竟是个美人。”贺昭伸手将耳边的褐色头发给拢到耳后去,“兄长听她的也不是稀奇事了,哥哥在世的时候,家里有甚么书信也是让阿嫂来。”
汉话里还没有哥哥这个词,胡人们用哥哥说父亲说兄长的,乱的很。
说着她拍了拍手下小儿子的屁股,让他爬到一边去玩。
李桓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
“怎么?”李诨听到也来了兴趣,他坐到妻子身边说道。夫妻俩的亲昵向来也不躲着儿子,李桓也曾经听过父母的“好戏”。
李桓抬头望了一下父母这边又继续低下头去。
“家里没几个人认得汉字。”贺昭说道,能认字的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家里都是鲜卑人,那些认得字的汉人哪个是简单的,见着鲜卑人来学字,看着那头辫子和鲜卑袍子便不想教。
可有时候来往还非得用汉人那套,不然家里牛羊多少都没办法记下来。
“阿嫂识字,自然许多事就要问问她了。”贺昭说道。
“这样啊。”李诨认得几个字,知道有时候不识字的确是很多麻烦,他一拍大腿看向那边的大儿子,“阿惠儿,以后跟着娜古多学几个字,知道吗!”
李桓抬起头,外面的月光照在他眸子上,笼罩了一层光芒,双眸生辉。
“是,兄兄。”
“那还不如和司马子消学呢,”贺昭说道,司马子消祖上听说是被胡人俘获的司马氏宗室,那会汉人正统被迫南迁,天子都给胡人们当奴仆去了。
司马子消生活在怀朔,但也认得字,在一群人里很是难得了。
“好了好了,干嘛生气呢。”李诨说道,他转过头看见儿子正在地上画东西,突然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情了。
“阿惠儿和娜古玩的好啊。”李诨笑道,这两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从两孩子打小开始,娜古好像把阿惠儿当小辈看,换了其他草原上的男孩子,难免会闹脾气,可是他家孩子就偏偏和娜古就看对眼一样,喜欢跟着她。
“以后说不定,阿惠儿能把娜古给抢进门。”李诨对贺昭说道。
“那可不一定。”贺昭抬头说道,“说不定乌头以后有了好出息,能给阿惠儿找个更好的呢。”
李诨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听这话好像还有些嫌弃娘家侄女的意思,不过后面他是大笑起来了,“好啊!”
李桓低头借着外头的月光,练习着自己从贺霖那里学过的字。
父母的对话他好像听不见似的,他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最后将自己的名字给写出来,又觉得不是很满意,又把贺霖的名字写上去。
这下他舒服多了!
外头月光泠泠,带着些许的冷意。
“家家,我就想要娜古。”他写完,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一会,抬头对那边的母亲说。
贺昭被儿子的话一哽,她抬头道,“你几岁呢?”
“说起来,阿惠儿的确能够娶妻了。”李诨望着儿子笑道。鲜卑人有早婚的也有晚婚的,早婚的五六岁就被结婚了的,晚婚有到二十多岁,没个定章。
“别跟着小儿一起胡闹。”贺昭没把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