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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问他做甚么。”李桓的声音里多少有些有气无力。
贺霖叹了口气,绕过屏风去,看见李桓脱去上衣光着上身趴在眠榻上,脸上也是鼻青脸肿,嘴角青了好大一块。
医官正给他伤口上药。
“世子伤势如何?”贺霖问医官。
“世子多事皮肉伤,内伤轻微,休养些时日便好了。”医官答道。
“放心,兄兄打我打了那么多回,早就打出经验了,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会伤及根本的。”趴在那里李桓说道。
“你给我安分一点。”贺霖见着他还要动,说了这么一句,转头让一个侍女去贺霖哪里报平安。
“这次你又做甚么了?”贺霖问道。
“不过就是向我那个姑丈要个果马看看,结果他就告到兄兄那里去了,说是我要他的命。”说这话的时候李桓自己还有些郁闷。
“你才招惹他们有多久呢,又自己送上门去!”贺霖被李桓险些给气的翻白眼,那些个姑丈挨了侄子一番整治,正心里窝火没地儿发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
“家家刚刚都被吓到了。”贺霖见着医官已经包扎好,下去去开配方。她坐到李桓身边。
李桓伸手抓住她放在榻边的手。
“心疼我了没有?”李桓望她,眼里带着些许期盼。
贺霖原本伸手想捶他,但是见着他这伤痕累累的身子又收回了手,“是啊,见到你被打成这样,我心疼了。”
李桓眨了眨眼,从榻上起来,伸出手抱住了她,“我以为你会恨我。”
贺霖顿时呆住。
李桓心中知道贺霖嫁他全是因为不得已,是他做出了那样的混账事情,才可以娶了她。多少她心里都是不情愿的。
“我真的怕你会像舅母对阿舅那样对我。幸好你的心捂得热。”李桓抱着她轻轻说道。
他从小见着崔氏对贺内干永远都是那样的冷冰冰,说是夫妻,其实看起来也就贺内干一个人在忙活而已。贺霖对他好了那么久,他真的不想两个人这么冷冰冰的过下去,李桓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贺内干那样的耐心。
贺霖闭上眼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没……”她顿了顿,当初她是真心没有将李桓当做一个男人看过,事情最后成那样的确是出乎意料。
“要是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贺霖顿一顿,“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这是说真的,再屈服于现实,她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反正这一世就是捡回来的,再委屈自己,她只会觉得尊严被踩在脚底还被碾了百回。
就算再多的所谓痴情,她也不要。
“……”李桓给她的回应是抱住她的腰,“这事情没有下回了。”
原本贺霖还被他带着回忆往昔,结果他这话一出,贺霖只想扶额,这种事情哪里来的下次,这下次又是什么意思?
终于她也想学李诨给他一下好让他清醒一会。
“我不会学兄兄。”他抱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嗯?
贺霖愣了一下,有些没听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说的话一般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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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打,只是让李桓在家里养了十几天,让脸上的青肿都消失之后,他继续带着他手底下的那班子汉臣依旧在外头收集证据,只等几个月过去弹劾朝臣。
有了李诨的那一出,有些旧部也不好当面拂他的面子。当面违抗李桓的人也少了大半。
冬天里崔氏生了个女儿,贺霖亲自去看了一回,李诨还让她带了不少礼物去贺家。
贺内干与崔氏就和往常一样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的,贺内干有了两个儿子,对于儿子他自然是觉得多多益善,不过这新生女儿抱来一看长得像崔氏,看着就是汉人相貌,他又高兴的给府中人多加了些赏赐。
深目高鼻的胡人长相,贺内干是不想在自己儿女身上看见,北朝重鲜卑风,但他也知道胡人那副长相是最为丑陋的,幸好两个女儿都没有这样。
崔氏对于多出一个女儿的事情,淡淡的,没有多少喜悦,她不说儿女成行,生下的两子一女,大的已经出嫁,小的也已经差不多长成了,家里有嫡子继承家业,后面的那些算是锦上添花。
女儿在一旁拿起熬好的药汤,吹凉了给她送过来。
崔氏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漱口之后躺在眠榻上,“我记得你阿家过三个月就要生了吧?”
“是的。”贺霖答道,对于贺昭的事她也知道些许,不过也不多,贺昭对着她是姑母是婆母,但是两个人之间总是隔了一层,贺昭对她也是不咸不淡,贺霖自然也不会拿着自己脸去贴她这张冷板凳,表面上做的够好让人挑不出错来就行了。
自古婆媳难相处,贺霖不太明白为什么有时候贺昭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过也没有往深里细想。
至于婆媳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我听说她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崔氏顿了一下说道,早年生活的辛苦劳作再加上这几年过于频繁的生育,让贺昭的身体远不如年轻时候。
“阿家这些年喝药的确多。”贺霖低下头来接过崔氏手中的碗,“这一胎也怀的格外辛苦些。”
这倒是实话,贺昭怀这胎双腿浮肿下不了地,去净房都是要人搀扶着,前一段时间还因为李桓的原因痛胎。
“她呀……”崔氏不知道想起什么摇了摇头。
崔氏和贺昭的那些过往,贺霖没有多少好奇去探知。
“等到临产那月,多准备些人,总觉得她这一次会不太顺利。”崔氏说道。
贺霖没有将这话太放在心上,这些事自然有人去安排,不必她去插手。
如同崔氏所说,贺昭虽然早就不是头一次怀孕,但是这一胎比以往都要艰难,那次痛胎之后,她便卧床休养。家里的事情也要事事过问,不让贺霖插手太多。
贺霖嫁进来那么一段时间,新妇在婆家总要夹起尾巴过三年的,至于管家那要等婆母松口了再说。
现在晋王妃还是贺昭。
贺霖也懒得管,什么事贺昭愿意管,那就让她管吧。
冬去春来,洛阳的寒冬渐渐被春意取代,有了那么一丝暖意的时候,贺昭肚子发动了。
贺昭生孩子可算是经验丰富,府中又有许多稳婆医官备着,贺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产房外面坐着,那些贺昭嫡出的小孩子都不许到产房这边来,免得添乱。
原本以为会很顺利的生下来,谁知道从天亮等到天都全黑了,还没见到孩子出来。
贺霖都在外头等的发急了,才有稳婆满头大汗的跑出来道,“世子妃,大事不好啦,王妃这一胎胎位怕是……”
贺霖一听就是一个激灵,这会没有什么检查设备,完全就是靠稳婆拿着经验去按产妇肚子来判断胎位,少不得还有误诊的。
但是这胎位不正对于这个时代的产妇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去,让妇人科的医官进去。”贺霖立刻起身说道。
“世子妃,这男女有别……”稳婆听到贺霖这么说还是有些迟疑,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样子极其不雅,而且下面还是光着的,让男人看见……
“快去!”贺霖险些没被这个罗里吧嗦的稳婆给气死,这都什么时候还管的了这个?
医官很快就被拉进那边的产房里去了。
等到外头天全黑了,到了平日就寝的时候孩子也没见出来,但是做家家的羊水已经破了,再生不下来,别说做母亲的,就是孩子恐怕都要窒息。
贺霖在产房外面走来走去打转,夕食连一口都没有吃。她连忙让人去将李诨和李桓请来。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让做丈夫的来才好。
李诨很快赶来了,听到医官的话皱起了眉头。难产,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当真是把命悬起来了。
很快有稳婆出来了,但是带出来的消息却是个坏的“小郎君的脚出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白了。
那些医官去再多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过了一会终于传来孩子的啼哭,但是侍女和稳婆们更惊慌了。
贺昭产后大出血了。
贺霖站在门外,见着李诨问明里面的情况后,急匆匆的就往产房内走去。产后大出血在这会是救不回来的,李诨这怕是去见妻子最后一面了。
李诨一进产房,浓厚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的蹙起眉头。
他绕过屏风,看到妻子身下殷红的血不断的淌出来,她面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到底是多年夫妻,他上前抓住她的手,“阿昭。”
贺昭这会神智无比清醒,她感受得到生命从她身体里正在一点点流逝,看着榻前的丈夫,她张了张口。
“这么多年,你把我放在心里过么?”她知道自己这回是真不行了,开口问道。
“多年夫妻你应该明白才是。”李诨一顿回答道。
贺昭惨笑连连点头,“是啊,我早该明白才是,”她转过眼去,“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忘记那个贱人对么?”
“那么多的女人啊……呵呵”贺昭笑道,“步六孤氏,王氏,高氏……一个个的,那么多的女人,你倒还是对她情有独钟,”她转过头看着脸色变得愠怒的丈夫,“我该夸你一声长情么?”
那些私密事情,李诨一向自认藏的极好,没想到还是会被她道破,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别气,别气,我不会碍着你了。”她长叹一样的舒出一口气。
“都这么多年夫妻了,还生这种气,”李诨缓了缓脸色拍拍妻子的手背,“这么多年陪我走过来的那不都是你嘛,元妃……永远都是你。”
“阿惠儿他……有时候会惹得你这个兄兄生气,但他到底是嫡长子,而且这些年他在洛阳辅政,将来定是你的左膀右臂。”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诨点点头,如今妻子命不久矣,再说多了他也会应的。
李诨出来了,带着一身的血腥气,“阿惠儿,进去见见你家家,娜古就不用进去了。”产房内鲜血淋漓的别吓着。
后面这句他没说出来。
李桓原本就等的有些不耐烦,听到李诨这么说立刻就进去了。
不多时传来他撕心裂肺的恸哭,不一会儿侍女们也跟着嚎啕起来了。
晋王妃因难产去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洛阳西坊,住在东边坊区的崔岷知道后,让妻子准备去晋王府吊唁之后,他摇了摇头。
这位王妃走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便当发出,姑妈走好
第94章 丧事
贺霖这会是真的要忙不过来了。
贺昭是难产没了的;在这个女人生孩子等于是把命悬一回的时代,算是常见的了。按道理;她的丧仪也不会格外重大,毕竟难产而亡也是一件晦气的事情。
但是李诨偏偏就不理会那一套,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偌大的晋王府里变成一片素白;还有侍女挑着贺昭生前的衣物在屋顶上招魂。
贺昭去的突然;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毕竟她都生育过那么多的孩子了,谁知道会在这第七个孩子身上出了事情?产后见红,除非是扁鹊再世;不然真的拉不回来。
这边丧仪准备着;那边还要准备让人去勘察洛阳附近的风水宝地;选一处福地作为贺昭的长眠之地。
贺霖就和旋转的陀螺一样;几天下来她根本就没怎么休息过;李桓自然是不用说了;父母两个,其实真的待他是儿子的,是贺昭。贺昭一走,他趴在灵前哭的死去活来,有几次整个人都非常虚弱,需要小厮扶着他走。
贺霖也在灵前哭,但是远远没有哭的和李桓一样,贺昭是她的婆母,也是她的姑母,奈何贺昭待她是那样,贺霖也没有傻不拉几的把自己真心送上去给她糟蹋。一开始是吓到了后来是真伤心的,可是等到忙起来的时候,就真的顾不上了。
家里主母没了,那些主事的全来向她问主意,尤其还有不断的有人来吊唁,她也不能和李桓一样直接哭晕了。
她哭,奴婢们哭,那些前来吊唁的女眷夫人们也哭。女人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憷。
还有那些还是小孩子的嫡出子女和庶出子女,也在那里嚎啕大哭。
庶出子女礼法上只认贺昭为母,自然是要来哭的。
贺霖擦着眼泪,她再多伤心,哭了几天也不够用的了。她的手帕里还藏着一些胡椒粉,实在不行给自己用上点。
胡椒在这会只有从西域传过来,价钱贵的要命,一点点就要几两金子,她却拿来催泪用了。
“世子妃,”有侍女悄悄的从后面过来,在贺霖身后说道,“贺将军来了。”
“啊?”贺霖微微偏过头,贺内干和贺昭是亲兄妹,来了也是应有之意。
“郎主请世子妃过去一趟。”侍女轻声道。
贺霖点点头,这种情况她在场好一点,李桓眼下是指望不上,他三天水米未进,哭的都快虚脱,如今人还在那里歇着呢。
贺霖起身,向后边走去。
贺内干今日着了一件素净的圆领袍,他正在和李诨说话,外甥因为哀痛躺在榻上起不来了,他也只好来和李诨说话。
他瞧着李诨,虽然人都四十多了,但是肌肤白净,还有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