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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通常消失在一念之间。
他们已经迟了一步,已经将师傅独自一人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所以,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而四个男子急急地离去,将那一地的血和尸体,逐渐抛在脑后。他们的身后,竹荫深深深如海。竹林风,吹动叶梢乱颤。
远风飘摇来去,将所有的血腥吹淡。没有人看到,就在所有的人都离去之后,一抹蓝色的身影,仿佛被风吹起的柳叶一般,由不远的枝端,轻飘而下。那个男子,面色冷傲,神色冰凉,此时,看到满地的血,还有满地的尸体,那眼神淡漠得,仿佛看到横亘在面前的一池春水一般。
蓝衣如风,翩翩男子,俊朗如玉。再仔细一看,那人,赫然就是在片刻之间,救了陶心然一命,然后却选择了漠然旁观的蓝衣男子。
他一落地,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正抬着陶心然远去的担架,然后,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地就地转身,朝着和几人相反的方向掠去——那个女人,已经被她的徒弟们救走,想来以陶家的人脉,以及神医吕方的本事,她的性命一定无虞——这下,固执的主子,终于都可以放心了吧……
不过,这主子今晚的表现,也真是奇怪,要知道,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的他,罕见地对一个女人施了援手。然而,当所有的人都顺理成章地认为,主子会施救到底,要么是就地治伤,要么是带上那个女人同行求医之时。那个向来事事出人意表的主子,却又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旁观,以及漠视。
急风疾驰之中,蓝衣的男子唇角泛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神情难解地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全力地加快了速度——
远处的远处,一辆黑色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一处山坡处。逐渐明亮的晨色里,一抹优雅得仿若谪仙的身影,正站在这晨风四起的苍翠青色里,仿佛望着远处的竹林竹梢,却又仿佛透过那一片浓的,墨的青绿,看到了不知何处的彼岸。
那个男子的神色,面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失神,再细看时,却仿佛露珠凝结一般的深切的怀念。那样的茫然不知所措的迷惘表情,倒映在漫天漫地的竹绿叶浅里,仿佛是月光的森然,乐律的精魂,一切只是幻影,稍纵即逝。
“公子,他们已经走了……”蓝衣的男子,无声无息地落在那优雅的男子的身后,静静地垂下了头,开始低声地将陶心然被徒弟们救走的过程,细细地禀报。
仿佛如水般绵长的思绪在忽然之间被阻隔了。又仿佛是有什么被生生地截断。身子蓦地一僵的男子,忽然间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晨暮之中,男子的咳,先是如蜻蜓点水,再就是暴雨剧落,到了最后,连续不断。那种咳,不象是偶感风寒的喉咙症,倒更象是肺腑里面的顽症一般,不咳得肺穿心烂,誓不罢休。
知道自己的主子生平极其要强,更不喜在咳嗽的时候,被别人看到看到几乎是狼狈不堪的失态,失仪。所以,几乎是男子的咳嗽声乍一响起,那些随侍在马车周围的侍人,都不约而同地同时地低下头去,不闻,不问,不言,不语。
004——暗涌'一'
冒着微微热气的茶水,由蓝衣男子的手心递了过来,在黎明的清晨里,泛着氤氲的蒸腾气息,而男子的声音,在这热气袅袅的晨暮的背后,显得有些模糊,他说:“殿下,您应该吃药了……”
随着话音送到男子手中的,是一颗深褐色的药丸,那样的经过精心炼制的药丸,圆润而且富有色泽,在男子粗砺的手心,仿佛含珠一般,玲珑剔透。
男子的眼神,几乎在看到药丸的同时,忽然之间变得有些恼怒,可是,咳嗽还在继续,如果不及时服下这种为他特别炼制的“顺咳丹”的话,他的整个人,就会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导致窒息,或者死亡……
可是,这样靠着有限的药丸维生的日子,究竟有多久了?久得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
晨暮深深,雾色缥缈,托着药丸的男子的手,岿然不动,那神情,仿佛要等到地老天荒。
不停地咳嗽着的男子,微微地苦笑着,他一边咳嗽,一边用细微颤抖着的手,拈起那粒早已性成依赖的药丸,仰头服下。然后,暗自运起内力,开始了短暂的调息。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啊,不会因为你不喜欢,某一样东西,就会不存在,或者离去。相反,这个世界的矛盾,就象是首尾相接的鱼,不论你转到世界的哪一端,都会长久而切实的存在。
清晨的竹林,有一种令人近乎窒息的寂静,间或有一两声的咳嗽传来,而那些侍人们,则一直低垂着头,保持着充耳不闻的姿势,一直到调息完毕的主子,逐渐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咳意淡去,男子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眉间,紧紧地蹙着,他一手抚胸,另一只手,却是握紧了方才擦拭唇际的轻帕。
那轻帕里,包裹着他刚刚咳出的血——想来因为这半月的长途跋涉,他又将这日程赶得紧,所以,导致劳累过度,他身上的病,又再重了一重吧……
可是,再重,又能重到哪里去呢?不外乎就是卧床不起,或者命归黄泉——他这从阎王手里赎出来的日子,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
男子侧过因为咳嗽而涨红的俊脸,微微地苦笑着,过了半晌,才转过身子,望着蓝衣男子,神情若有所思。
“殿下,清晨露重,您还是上马车吧……”蓝衣的佩剑男子上前一步,接过身边的侍从递上来的披风,轻轻地帮那个男子披上,又静静地补充了一句。
男子微微地笑了起来。不解释,也不否认,只是,在听到陶心然安好的消息时,微微地笑了一下。
黎明的天光之下,男子的脸色苍白如雪,苍白如玉,可是,就是这样的苍白的肤色,那种淡淡然的,还有他身上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冰雪一般的冷漠气质,却令他的本来就完美的五官,显得更加的完美而且优雅无比。
男子在蓝衣男子的扶持之下,缓缓登上马车,却又在放下车帘之时,淡淡地、几乎是随意地吩咐了一句:“珏,去,把那颗九转丹拿来,送到陶家,然后,给她服下……”
那个女子还是倔强要强一如当初,宁折不弯。可是,她的前路,依然是危机四伏,时下的她,怕连静下心来养伤的时间都没有吧——那么,他不妨在可能的情况之下,助她一臂之力……
男子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神色惨淡,笑容轻浅——其实,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地帮得了谁呢——就如他的无处不在的顽疾,就如她无法割断的亲情之结……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替别人决定一切,充其量,只不过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那个叫珏的男子,蓦地愣了一下。
九转丹,又名大还丹,那是出自医圣兰圣心之手的、由数十种名贵草药炼制而成的珍贵药材。当时的用途,就只为了殿下续命之用。又因为药材极其难找,炼制又极其艰难,所以,十年后的今天,还存留于世的,不过仅仅两颗而已。而珏知道,这其中的一颗,就在主子的身上。可是,主子向来珍视重之,存放极好,就连上次,暖玉公主沉疴在身,他都不肯赠予。可是,此次,却为何轻易地将之赠予他人呢?
然,上意不可测,上意不可违,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侍卫置喙——所以,珏静静地在人前垂下首去,静静地应了一声:“是……”
淡色的衣袂,隐没在黑色的马车里,在黎明到来的前一刻,悄无声息地离去。浅风淡,竹影疏,那一场竹林深处的邂逅,只留下一地的寂寥,随着轻风吹散……
可是,还是有什么,终究留了下来,永远地留在了我们的心里,经久不散……
005—暗涌'二'
邺城,陶家。
巍巍陶家,当地望族。
当陶家家主陶心然突然遇刺,伤重,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疾风一般地传进陶家的每一个角落时,所有关心着她的,忌讳着她的人,都迅速给出了相应的反应。
院后,小亭,正在肆意绽开的百花丛中,有两个身影,正在窃窃私语。当前的一个,是年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的贵妇一般打扮的妇人。
夏日的烈日下,那是一个个风韵灼灼的三旬妇人。她五官妖媚,眉眼泛彩。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裙褂,领口和袖口,都绘着牡丹的图案,花枝招摇,烈艳浓浓。
再看她的头顶,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彩云流星髻,略显肥腴的脸上,胭脂点腮,红粉轻施。再加上鬓间那一朵烈烈盛开的牡丹花,更显得她的人花枝招展,锦花团簇。
此时,她正端坐在小亭之内,神色间似喜悦,似担忧,但更多的,却是令人看不透的沾沾自喜。
她的身侧,站着一个身着下人服饰的男子。那个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眼伶俐,眼神闪烁,深褐色的眸子深处,全部都是令人看不懂的深沉和警惕。此时,他站在那个衣着张扬的贵妇的面前,静静地和她说着什么,神色间,全是掩饰不住的窃笑,还有窃喜……
流风拂过树梢,隐约可以听见两人的对话——
“三夫人,真的啊,那把剑,就这么长,就这么穿心口而过……”那个下人打扮的人,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神色间,全部都是谄媚还有讨好……
陶心然遇刺归来,长剑犹在心口,这是许多下人都知道的事实,可是,如此肆无忌惮的描绘,如此兴灾乐祸的语气,相信也只有隐藏背后角落里的下人,才敢如此放肆。
“真的么?那么,大夫怎么说?还有没有的医?”一想起陶心然当日苍白得没有一丝血丝的脸,还有气若游丝的样子,三夫人姚金花的神情陡地紧张起来。她用力地揪着手中的帕子,仿佛在揪着那个人最后的生命一般——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就要死了,开心归开心,可是,还是要证实的好,要不,明天那人再醒了过来,那么,她的开心,岂不是毫无价值?
“当然啊……邺城有名的大夫,全部都请来了,那把剑,硬是没有人敢拔出来……”那个下人模样的人,有些忘乎所以地比划着,语气之中,全部都是附合的讨好,还有同仇敌忾的坚定。
三夫人姚金花缓缓地长出了口气:“真的么?那么,我的雨儿终于都有出头之日了么?”
“被长房欺压了这二十多年,我的心里那股气啊……”
三夫人姚金花一边说,一边流露出嫉恨不已的眸光出来——
长房势大,论家世,论能力。她这个做妾侍的,自然无法与之匹敌。可是,主母早逝,独遗一女——如今连这个新做了陶家掌门人的长房长女,都已经死去,那么,剩下来的,不就是轮到她的雨儿了么?
要知道,陶家独子陶逸飞赢弱,二房有女陶心兰颇有母风,虽有心计,可是,眼高于顶,嚣张跋扈。哪及得上自己的雨儿一般兰心慧质,秀外慧中啊……
“可是,二夫人她……”看到三夫人姚金花踌躇满志的神色,那个下人神色之间,忽然犹豫了起来。要知道,在陶家,除了长房的地位不能憾动,接下来,还有二房的二夫人,也却绝对不是好惹事的角色……
“是啊,还有那边啊……”衣着华贵的姚金花,在听到“二夫人”三个字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之间沉吟了一下。
原来,即便长房失势,却还是轮不到她的雨儿么?
不行,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这一生,都活在别人之下,却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再被人夺去了所有的颜色……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的……”下人模样的人,轻轻地附在三夫人姚金花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可是,这样真行吗?”三夫人姚金花犹豫着,不知道,这样是否妥当……
“难道夫人想二夫人永远都压在您的头上,然后,等着二小姐永远再压在三小姐的头上吗?”仿佛知道三夫人姚金花的软肋是什么。那个下人模样的人适时地上前一步,开始提醒道。
“可是……”三夫人姚金花还是犹豫不决。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女人,只管相夫教女,女人,内院里的勾心斗角,或许可怕,可是,若真要让她害人性命,她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恐惧……
“那……三小姐呢?”下人模样的人,看到三夫人姚金花迟疑不决的神色,语调一转,就开始了循循善诱:“要知道,三小姐今年十五,先是大小姐执掌陶家,接下来,可能会是二夫人掌权——那么,三小姐的处境……”
仿佛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什么叫只可意会,下人模样的人,话只说到一半,然后,开始细细地望着三夫人的脸色,不再出声。
要知道,相对于近年来无声崛起的、深藏不露的长房长女陶心然,二夫人母女对于那个一向温柔有礼,表面温顺恭敬的三女陶心雨,也是颇具戒心的。想来,如果说二房掌权,那么她们母女的日子,比之现在,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