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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没有得到她期望中的答案,男子已经用树枝把洞口遮挡起来,他默默垂着头伸手拉上自己长袍的头兜。
是什么比明日之事更重要?是什么会比王者的权杖更重要?到底是什么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拼搏一场?
重要或者不重要,值得或者不值得,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昨日,今日,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响着,滚开的水里翻滚着红的肉,青的菜,白的粉,上下闹腾着,冒着蒸蒸热气。温得恰到好处的米酒散发出最香醇的味道,令人闻之欲醉。楚易凡热情地执着酒壶给坐在做桌子对面的江玉堂斟满酒杯,大声劝道:“来来,江大夫,再喝一杯!你难得来山上一回,我这里也没什好吃的,这鹿是昨天宰杀的,虽不说很肥,味道还算不错。”
楚易凡让了江玉堂一番,自己端起酒杯,“咕咚”一口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江大夫,听兄弟们说,你昨夜就上山来了?”
“是,楚统领。”江玉堂眉头微皱。
楚易凡却是满不在乎地打着哈哈道:“嗨!昨晚吴阳蛮子又出动了,兄弟在外面转了一夜,守土有责,只是让江大夫就等,实在是过意不去。”
江玉堂拱手道:“国境安危关系大局,楚统领忠于职守,连夜在外杀敌尚且不说辛苦,江某不过枯等片刻,怎么敢说受累呢?楚统领太客气了!江某这次又来搅扰,实在是人命关天,请楚统领务必施以援手!”
楚易凡微微一笑,道:“江大夫可又是为前日之事而来?楚某那时已经答应江大夫必定会出手救人,难道江大夫不相信楚某的话?”
江玉堂顿时语塞。前天夜里,他从“李记绸缎铺”出来之后,连夜来到楚易凡的兵站。虽然庄魅颜很是坚决地反对向楚易凡求援,但江玉堂心里清楚,这是唯一的生机。放眼整个祁阳县,能够有实力有能力与匪首“枭龙”抗衡的,只有这位边疆守将楚易凡。
当他把事情的原委以及自己的来意跟楚易凡一一说明时,楚易凡并没有犹豫什么,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设法保护庄魅颜。
但是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天,楚易凡既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也没有任何举动来保护庄府,一切如旧。江玉堂心急如焚,他再也坐不住了,昨夜又赶到兵站,想问个究竟,谁知他并没有立刻见到楚易凡,而是被安排在一间屋子等候,一直等到天色大明。临近中午的时候,五内俱焚的江玉堂终于看到推门而入的楚易凡。
楚易凡面色有些疲惫,他非常热情地握着江玉堂的手,连声道歉,同时吩咐士兵们端上酒菜,硬是拉着江玉堂一同吃饭喝酒。江玉堂哪里有心思喝酒,今日就是“红帖子”送上门的第三天,根据惯例,红帖一出,三日之内,要么出财,要么丢命。“红贴子”上门之后,一般来说,第二日就会有土匪拉着车轿上门接人,人如果不能顺利接上山,那么第三日便是土匪灭门之时。
从昨天的平静状态来看,江玉堂嗅到危险的味道。想到这里,他焦急地推开楚易凡劝酒的酒壶,正色道:“楚统领,并非是在下不信你,只是情况危在眉睫,若是你再不施以援手,恐怕--”
楚易凡放下酒壶,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玉堂。
江玉堂继续说道:“人人都知道,‘枭龙’红帖一出,三日之内,要么出财,要么丢命。昨天便是第二日,本该有人过来请事主上山,然而却悄无声息,这说明‘枭龙’动了杀机,已经决定在第三日灭了庄府满门。所以,楚统领如果还不肯出手的话,恐怕一切为时晚矣。”
他此刻人在山上,心早就飞到山下镇子的那个宅院里,心神不宁,如果不是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他早就回到她的身边,即使不能救她,那么,他至少还可以为她做一件事情!
楚易凡玩弄着手里的空杯,微微颌首道:“江大夫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及时出兵保护庄府?”
楚易凡直切主题,他并无愧意,而是很平静地说道:“江大夫,你想过没有,楚某手下的兄弟们肩负守土之责,如果楚某随便调人帮助普通平民看家护院,那国家的边疆怎么办?边境并不太平啊!”
江玉堂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怒道:“既然楚兄无意救人,那江某绝不勉强,告辞!”
竟是要拂袖离去!
楚易凡毫不动气,相反,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低声说了一句话,江玉堂立刻停下脚步,迟疑着转过身来。
“你怎么知道我无意救人,区区蟊贼,何须惊动大队兵马,只要一人足矣。此时楚某早有计划,绝对伤不了庄姑娘的性命,江大夫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留下来陪我喝个痛快!”
江玉堂被他言辞间的不容置疑的霸气震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微微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叹了口气,道:“望楚兄言而有信!”
“大丈夫一诺千金!来,喝酒!”
杯觥交错之间,屋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江玉堂隔着雾气渐渐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更看不清那张微笑的面孔下究竟藏匿着什么样的心思。
临近正午,雪势渐渐停了,这场雪一连下了两天一夜,路面上积满了厚厚的雪。现在雪终于停下来了,可奇怪的是,镇子上的人们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清扫道路上的积雪,甚至连每家每户门前的雪都没人扫过。
厚得几乎没过脚面的积雪,一丁点清扫的痕迹都没有,不是哪一家哪一户,而是每一家每一户,无论穷人富人,整个祁阳镇全部笼罩在一片寂静中,死一样的寂静中。
此刻,居住了上千户人家的祁阳镇仿佛变成一座空城,连狗儿都不敢吠叫一声,人们屏气凝神地把自己关在家中,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马蹄声!
那人来了!
第七十二章 勾魂媚药
马蹄急促,因为是踏在积雪之上,蹄声并不清脆,沉闷地,“噗噗”作响。人们在心里默默数着,一骑领先,速度很快,紧随其后的……蹄声杂乱,没人数得清那人到底带来多少人马,其实,那根本不重要,对于心存畏惧的人们来说,枭龙,一个人,就足抵得了千军万马。
枭龙,这个名头实在太响。虽然祁阳镇到目前为止,只是在三天之前收到过第一张“红帖子”而已,不过传闻早就然他们见识了“枭龙”的残忍手段,因此他们家家闭门,户户噤声,没人想,也没人敢在此时此刻抛头露面,人人都在默默祈祷,只求这个杀人的太岁早日离开才好,只要不祸及自身,凭他杀谁都行。
镇子北边的庄家别院也笼罩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与别家不同的是,庄家的门前的积雪已经清扫得干干净净,仿佛是要迎接很尊贵的客人,大门敞开。
一匹黑色的骏马喷着热气缓缓停下,马背上的骑士右手用力一挥,身后的队伍纷纷停止前进。
身穿黑色劲装大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这名大汉生得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根根如铁针般竖起,虎目圆瞪,不怒自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敞开的门厅,打扫得干净又整洁的青石板毫无障碍地一直通向庭院影壁。
“杀了他们!”
“慢!”
这时,影壁之后缓缓转过一个娇弱的身影,白衣素装的庄魅颜,她面色平静,右颊上的红痣更显娇艳。
“好汉,你要的不过是我的财富和我的命,现在它们都在你眼前,任你处置,请你不要为难镇子上的老百姓。”
庄魅颜伸手一指,院子里堆放着成箱成箱的银两,还有庄府上下所有可以找到的贵重物品,还有,她本人。
“同时,也请你放过我府上的其他人。”
大汉的嘴角扬起铁一般冰冷的微笑。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一次,我枭龙来讨的的命债,这个镇子上每个人都欠着我的命债,谁也逃不过!”
庄魅颜眉心一跳,她厉声道:“到底是什么命债?纵然好汉今天要杀魅颜,也要让魅颜做个明白鬼。”
“明白鬼?”大汉桀桀一笑,阴森地说道:“好,我不会让你死的糊里糊涂的。来人,先把她关起来,让她好好享受一下人间极乐。待会儿再送到镇子最大的广场上。”
“是!大哥!”
一群如狼似虎的壮汉不由分说上前推搡着庄魅颜,如同群狼赶着一只羔羊把她拉进一间厢房,庄魅颜反抗的声音就像融进熔炉里的一滴水,转眼消失不见。
庄魅颜被这些土匪关进厢房,这些土匪就亟不可待地跑出去哄抢那些银两珠宝,庄魅颜听到他们乱哄哄地争抢着,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心里反而微微放宽。她暗暗庆幸,自己提前把财产全部拿了出来,这样子他们就不会注意后院的动静,希望大壮他们能尽快地把母亲和小弟趁乱送出去。
因为她知道自从自己接到了“红帖子”,庄家别院就被土匪的眼线盯得死死的,休想逃出院门。因此,她让大壮等人守在后院的北门,那里最偏僻,而自己则负责引开土匪的注意力,这样他们就能趁乱逃走。
庄魅颜暗暗祈祷,希望母亲他们能够平安。
土匪只顾着各自抢银子,大概也是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没有能力逃走吧,只是把她锁在厢房里,门外也没人把守。
这时,后窗传来一阵响动,庄魅颜扭头看去,不禁大喜过望。
春菊正吃力地趴在窗台上向她招手,而大壮也探出他那坚实的大脑袋谨慎地向屋里张望。春菊压低声音喊道:“小姐,快点。那个魔王不在府里,他去了镇子上的广场,家里的贼人正忙着抢东西,快点走吧。”
庄魅颜来到窗边,紧张地问道:“我娘呢?还有我弟弟呢?”
大壮点头道:“三姑娘放心好了,他们已经被我送出镇子,现在很安全,贼人绝对找不到他们。咱们得赶紧走,不然贼人封了镇子,就来不及了。”
庄魅颜一怔,道:“封镇子?!难道这个枭龙不是为了我庄魅颜而来的么?他想屠了整个镇子!”
大壮和春菊心急如焚,春菊急切地劝道:“小姐,这个杀人魔头有什么人性可言,咱们还是赶紧逃走才对。”
“不行!”庄魅颜眉头紧皱,道:“我固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如此一来,枭龙更会迁怒于大家伙儿,咱们府里的下人怎么办?伙计们怎么办?还有杨秀才杨嫂这些人怎么办?”
大壮催促道:“三姑娘,他们自然有办法,您就别顾及那么多了。快走吧!”
大壮和春菊再三催促,庄魅颜仍旧摇了摇头。
她低头思忖片刻,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在这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无疑比任何时间都漫长,无法计数。
“大壮,你知不知道枭龙这次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来?他的一贯宗旨就是‘留财不留命,留命不留财’,如今大动干戈,只想杀人,分明是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才会表现的如此丧心病狂。镇子上的人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谁会无辜谋害人命呢?”
话说到此,庄魅颜如梦初醒,她惊愕地抬起头,同样从大壮以及春菊的眼睛里看到惊惶之色,仨个人同时喊了一个名字。
“洪家媳妇!”
是的,这就是所有的答案所在了。
一个失去丈夫的寡妇,忽然间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如今终于真相大白,原来她的情人是这个杀人的魔头,只是庄魅颜到现在仍旧弄不清楚,当初憨牛儿明明是被诬陷的,他却为什么默默承担下了这一切罪名,甚至不惜被朋友们误会,耽误自己的姻缘,更要被逼离开家乡流浪。
此刻,这三个人都明白憨牛儿是被冤枉的,但是在此刻,这些事情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魔头已经红了眼,不惜大开杀戒,为他的情人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春菊面色一凛,道:“小姐,其实这事情并不难解决,只要她回来把事情跟枭龙说清楚,想必他就不会为难大家了。”
庄魅颜蹙眉道:“是呀!此事固然不是不能解决,只是时间呢?她住的地方离这里至少三十里地,一来一回就算用马车最快也要将近一个时辰。这条已经暴怒的枭龙能等得了那么久么?”
三人顿时沉默。
庄魅颜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睛一亮,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块黑黝黝的铁牌端详起来。
厢房的大门发出响动,大壮大惊失色立刻伸手来拉庄魅颜的手臂,想把她拽出窗口,庄魅颜却很是坚决地后退一步,摇头道:“你们快走,春菊知道地方,把人接来,我会尽量拖住时间。”
“不行,小姐!”
“春菊你拿着这个铁牌去找枭龙,把事情跟他说清楚,或许还来得及。此刻枭龙已经认定我是罪魁祸首,如果我忽然消失只能增加他的怨气和怒火,还会牵累无辜的人们。放心!我会保护自己。”
庄魅颜不由分说把铁牌塞进春菊的手心,然后用力关上窗户,与此同时,厢房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外面炫目的光线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