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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赵锦绣也不再为难众人,在紫兰与红莲的搀下上了轿。
轿里淡绿色的丝绒软垫,图案是精致的江都刺绣,大团大团的牡丹此起彼伏,轿帘上是墨竹。
小厮们抬起轿子,很轻很稳,走路也无声无息的。
赵锦绣浑身酸痛,又饥肠辘辘,于是轻轻靠着软垫,抚着饿得灼空的胃。
轿子悠悠地晃,发出低低的声音,非常有节奏。
丝质的帘子半透明,光线尚强,却不太透气,在六月的炎天光里,赵锦绣感觉有些闷气。于是挑开帘子,这才发先已到达兰苑门口的照壁处,几丛海棠长得茂盛,而最前面的丫鬟小厮己提着花篮香烛绕过照壁,往兰苑外走了。
这就要出去了?
赵锦绣眉头一蹙,恍然觉得有些愣神。不由得想着自己从桑国来到江城,这么些日子影影绰绰的,温暖四溢,但却都像是不真实的梦境一般。
这几个月,她都在兰苑这方小天地中,肆意回想着这五年来,从不敢回想的与许华晨的美好片段,肆意感受着前世里不敢去感受的爱。
像个小女子般相处,与江慕白相处,只是做他的女人。不得不承认周遭雨箭风刀,可是江慕白将自己放在这兰苑,层层密密不透风的防护,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骚扰。
可如今就要出得这个犹如梦幻中的院子了吗?虽然早就知道将来是要跟江慕白并肩作战,要走出去面对各种阴谋的。但赵锦绣在这一刻还是有些不舍。
不由得往后一看,却看见一脸肃穆的杨进,带着八名侍卫跟在软轿左右,手全都摁在剑柄上。赵锦绣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紫兰走在软轿的一侧,看见赵锦绣撩开帘子,低声说,“夫人,这供奉牌位的祠堂离兰苑不远,您且忍耐一下。”
赵锦绣略一点头,瞧了她一眼,紫兰立马垂了眼眸,继续往前走。
这个动作很平常,但对向来鲜少相信他人的凤楼三公子,这动作或许就饱含深意。所以,赵锦绣因这个动作,有略略的防备,不由得抬眼看向前方走着的红莲,淡淡地喊:“红莲。”
红莲一下子顿步,转过身来,脸上有些不自在。
“饭菜可有备好?备在何处?”赵锦绣语气还是淡淡的。
红莲的神色却是有些窘,瞧了紫兰一眼,这才埋头回答,“回禀夫人,午膳准备在祠堂旁边的莲池小筑。”
赵锦绣“嗯”了一声,也没瞧着红莲,只是看着紫兰。紫兰也埋着头走,没有抬头来看她。倒是一旁的秋棠没那么拘谨,凑上来问:
“夫人要不要先垫一垫肚子呢?”
她说着,就从篮子里拿出小块糕点递上来。紫兰一下伸手阻止,呵斥:“平常让你多记些规矩,你不听,夫人还没拿到文书,不可吃东西。你是要害夫人么?”
秋棠的手一凝,低着头低声说:“婢子,婢子不是故意的,九少从未封过夫人,这札数,是头一遭,所以”
紫兰低声一句:“你可以不用去了。”
秋棠一怔,瞧向赵锦绣,眼神乞求,支支吾吾地说,“九少吩咐过,让婢子务必同行的。”
赵锦绣不知这几个婢子唱的哪一出,面上无波,只淡淡地说:“行了,不必争吵。
紫兰这才瞟了秋棠一眼,继续往前走,秋棠慢腾腾地退到轿子后方,整个队伍安静下来,井然有序往前走。
兰苑外的宁园,更具有园林特点,亭台轩榭的布局皆讲究自然趣味,没有一处雷同,那些树木花草的栽种倒也是匠心独运,假山池沼也是一幅幅写意的中国画。当然。少不了的是高大的碧树成荫。
轿子出了兰苑,往右拐,走了约莫十分钟,便在一处绿树掩映的楼宇前停下。秋棠赶快上来撩开帘子,红莲与紫兰将赵锦绣扶下轿。
赵锦绣一看,这以黑色与朱红为主的独立楼阁,正是宁园供奉先祖牌位之所。守这祠堂的是一位年长的男子,穿一身灰布的长衫,素净的面容,颇有一些仙气。
他走上前合掌对着赵锦绣一拜,道:“夫人,请。”
赵锦绣略一点头,抬步往祠堂里去,上了香,做了祷告,从那案几上请了文书,翻开来看了看,果然是江慕白的欧体,俊秀飘逸。上面写:
赵氏锦绣,贤良淑德,性行淑均,好女其姝,今特为江氏慕白之发妻,以告先祖,世人,辛百年六月十八日。
后面是江慕白的私人印鉴,重重地盖在上面,旁边还有他亲笔的鉴名。
赵锦绣拿着这文书瞧了又瞧,这如同结婚证一样的东西让她鼻子酸酸的,心里颇为激动,眼里也泛出泪来。
她仔细瞧着那“赵氏锦绣”四个字,又看着“发妻”二字,想到昨晚他剪了彼此的头发,绾结缠绕。她觉得有种异样的情绪翻涌。
紫兰捂着嘴在一旁笑,悄声打趣:“夫人是瞧着文书,便是肚子饿都忘了。”
赵锦绣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立刻咳嗽两声,从旁边丫鬟的托盘里拿起蓝色的丝绢,将这文书包好,又用红色的丝带将这文书捆起来,放入宽袖中。
迈出幽深阴沉的祠堂,屋外的日光盛大,灼热落在门前的朱漆大柱前,一干小厮丫鬟全在日光里站着,看到赵锦绣出来,皆纷纷下跪,道:“见过夫人。”
赵锦绣略一笑,心里想到的是另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将自己钉死在“宠姬”这个位置上的太后,不知目前的局面下,她会如何?
她一边想着,一边让丫鬟小厮们起身。红莲在一旁躬身,用极低的声音,说:“夫人,午膳在湖心小筑。”
赵锦绣“嗯”一声,瞧她一眼,正巧红莲抬头来看她,被赵锦绣这么一瞧,脸色一尴尬,动动嘴唇都是没有说出话来。
赵锦绣料想湖心小筑有古怪,略一思索,便也知晓这其中缘由,只是有一件事横竖想不明白。
小边思索,一边随着紫兰等人往祠堂后面走去。穿过一道爬满蔷薇花的花廊,便是碧波粼粼的一片湖,湖中荷叶如圆盖,荷花盛放,风中飘着荷花的清香,湖中有个楼阁,弯弯曲曲的的湖心小径直通楼阁。
其余丫头皆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垂首站着。只有紫兰与红莲陪同赵锦绣往前。
赵锦绣略回头,瞧得杨进也跟了上来,秋棠却是一下子挡住杨进,道:“根据规矩,杨统领不可前去。
杨进眼神蓦然凶狠,脚步不停,大步向前走。
秋棠一着急,绕过来,伸手一拉,急急地说,“杨统领,规矩不可废。”
杨进一顿步,朗声道:“这宁园,九少就是轨迹。九少吩咐我保护着夫人,寸步不离。若有谁胆敢伤害夫人,皆可格杀勿论。”
秋棠脸色一白,那手是一下松了,杨进往前走,赵锦绣也不阻止,对着他微微一笑,道:“那今日就有劳杨统领了。”
“属下分内之事。夫人不必多礼。”杨进说着,一招手,那其余八名卫戍也一并上前来,倒是将紫兰和红莲隔在赵锦绣之外。
紫兰和红莲颇为尴尬,喊了一声:“夫人。”
赵锦绣脸上露出笑意,脸色却是一冷,淡淡地说,“我倒是该好好想想,是谢你们呢,还是做其他的安排。”
紫兰一下变了脸色,瞧了瞧那湖心小筑,神色焦虑,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赵锦绣也懒得理会,只说:“你二人也该在场,讲来伺候吧。”
这才踏出一步,那湖心小筑的门忽然洞开,从里面走出几名紧身黑衣的男子,抬手挡住走在前面的杨进,道,“杨统领,请留步。”
杨进一看,冷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房总管来了,请让开,今日我是奉九少之命保护夫人。”
那房总管冷笑道:“杨统领难道不知这里面的是谁?”
杨进道:“职责所在,还请房总管不要为难我。”
房总管一下子拔剑,杨进也与几名侍卫拔剑而出,赵锦绣一看这局势,料想屋里的人定然是太后,于是淡淡地说:“杨统领,剑该指敌人,我是来这里用膳的,收起来吧。”
杨进瞧了赵锦绣一眼,收起剑,其余几名卫戍也是收了剑。赵锦绣提着衣裙往前走,淡淡拖说:“紫兰,秋棠,你二人来伺候,本夫人习惯了。”
那房总管一看局势,也是将剑收起,让开一条道。
紫兰与秋常一并跟着赵锦绣进入了湖心小筑。
“夫人。”
杨进有些担忧。
赵锦绣略一顿步,笑道:“自家的院子,能才什么担忧?杨统领在外面等着就是。
“是。”杨进回答,有些不甘心地在一旁站着。
一进入湖心小筑,是一堵丝质的屏风,上面绣的是杏花江南,一句诗句“年少春衫薄”,倒是江慕白的手笔。
那屏风后,转出一个白衣丫鬟,梳着双环髻,对着赵锦绣一拜,道:“赵姑娘,主人已等候多时。”
赵锦绣微微眯眼,看着这丫鬟,略一笑道:“看来你不是宁园的人,这宁园上下,可不会搞错称呼。”
那丫鬟一愣,瞧了瞧紫兰。紫兰埋着头在一旁,秋棠也只是搀扶着赵锦绣不语。
赵锦绣瞟那丫鬟一眼,道:“午时早到,还在磨蹭,这怠慢了你家主子,倒是说我宁园不会待客了。”
那丫鬟应声,一转身,倒是踏错了步子。赵锦绣瞧了瞧紫兰和秋棠,心里倒是明了这两个女子的选择,淡淡地说:“走吧。”
绕过屏风,往里间去,屋内的光线较为暗淡一些,赵锦绣刚从光线强烈的外间进来,眼晴一片墨黑,好一会儿,才看见八仙桌主位上瑞坐着一个蓝衣女人,而黑漆的桌上摆着精致的白瓷碗碟,碗碟里装着各种精致的食物。
先前那白衣丫鬟站在那女子身边,身后的木格窗半开着,绿色的窗帘一直垂到地上,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赵锦绣施施然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微微眯着双目毫无惧色地瞧着眼前的女人。这女人不愧是四大美人之一,年龄应该是将近四十,可面容却是如同二十多岁的少女,也是淡扫蛾眉,那肌肤却是没有一点的瑕疵,看得赵锦绣都有些嫉妒。
她略蹙眉头,明净的眸子里带着几丝的肃杀。脸上似笑非笑,含着一种威严,配上那紫凤冠,以及身上那大夏皇族特有的孔雀蓝,更是显出尊贵来。
“你倒是一点都不惊奇我是何人。”她淡淡地说,拿了筷子。
赵锦绣撒撒一笑,道:“太后威严,非常人能及,穿戴气质,自然不同一般。”
她面色无波,摆手挥退三个丫鬟,这才漫不经心拖问:“你独自进来,不怕我杀了你?”
赵锦绣拈起筷子,淡淡拖说:“太后向来爱护九少,自然也爱护妾身,又怎么会杀妄身呢。”
“妾身?”太后狐疑地瞧赵锦绣一眼,尔后夹了一块子鱼吃了,这才淡不经心地说:“你倒是十分自信,不过,你不愿意陪哀家用午膳?”
这女人问得直接,意思不过是说:你不怕,为何不敢用这午膳。
赵锦绣被她一说,拈起筷子,淡淡一笑,道:“只因太后在,妾身不敢失礼。”
她故意将“妾身”两个字咬得紧,太后瞧她一眼,终于又淡淡地问:“妾身?”
“回禀太后,九少今早已回禀祖宗,妾身为九少之妻。”赵锦绣淡不经心的口气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尔后也不等太后有任何动作,便夹了一筷子鱼吃,嫩滑香浓的口感让她啧啧道:“桂城的鱼,果然是肥嫩,等这天下平定,倒是要跟九少一起去桂城看看。”
太后抬眼淡淡拖看了看赵锦绣,也是夹着那鱼肉,漫不经心地说:
“你这是在向哀家昭示你的能力?”
赵锦绣自知她指的是自已收了八大丫鬟,以及江慕白收伏韦管家,以至于她对江慕白将她荣升为发妻的事一无所知。
可赵锦绣就是久久不语,忍着手臂的痛为太后盛了一碗汤,又为自已盛一碗,自顾自地喝了几口,待热汤暖入胃,这才不卑不亢地说:
“妾身并无此意。只是知道太后向来疼爱九少,便也深知九少的性子与谋略而已。如今形势艰难,九少能周全左右。想必太后与妾身一样欣慰吧。”
太后听闻,脸色略一沉,语气还是平静:“你以为你是谁?”
赵锦绣不理会她隐含的怒喜,夹了一个蟹黄小笼包品尝,尔后才回答:“妾身赵氏,锦绣,如今冠夫姓,名曰:江赵锦绣。”
“冠夫姓?慕白是这样跟你说的?”太后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陡然一惊,语气也有些急促,那宽大的衣袖一拂,竟是打翻她面前的一个碗碟,瓷片在地板上四溅开来。
外间的三个丫鬟、几名侍卫纷纷闪身进来,看见屋内两人皆相对而坐,这才松了一口气。紫兰颇为聪明,立马自告奋勇要来打扫。
太后挥退众人,只是瞧着赵锦绣。
赵锦绣理解她的震惊。要知道在这个时空中,唯一得到冠夫姓殊荣的女子只有萧月国开国皇后董春燕。而董春燕的殊荣那也是赫赫的战功叠加起来的。而其余的女子,就算贵为她曾皇后,江世云也始终没有为她举行过冠夫姓的典礼。
“不错,九少在婚聘文书上写的。”赵锦绣回答,面带微笑,兀自品着九珍南瓜盅。
太后听闻,打量了赵锦绣一番,突然直接了当地说:“即便是如此。哀家也要提醒你:不管你因何而来到慕白身边。有些事,哀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