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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秋波-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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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护卫骇然之际,安小七此刻已经纵马狂奔。她身上又不曾带了好的刀伤药,照夜狮子白受伤之际起先狂奔,此刻身后再无追兵,马儿又流了些汗,伤口疼痛难禁,立时哀哀低鸣,华鸾素实是心疼马儿,下得马来,循着水声而去,在密林之中找到流水,将马儿牵进水中,捧了这冰寒彻骨的雪水去清洗照夜狮子白的伤口,只盼立时止血。

她这一路行来,实是在硬撑,此刻替照夜狮子白清洗几下,已伏在马儿背上剧烈咳嗽了起来。正咳嗽的厉害,只觉周围杀机陡现,立时抬头来瞧,原来不知何时,药摩沙派出的一队护卫已经靠近了过来,见她这般病弱模样,皆摩拳擦掌,露出荣宠富贵将至的兴奋表情来。她此刻实是倦怠神懈,半分也不想动,正想着如何对付这帮人,只听得不远处又马蹄声而至,这密林深处衰草极厚,马蹄踏在上面倒似踏在厚厚的毡毯之上,极是消音。听得马蹄足音,却是来人已经极近了。

她闭上眼来,凝定心神,算计着来人共有多少人马,心中苦笑,今日来了这些人,可不是吾命休矣吗?

待得那些人到得近前,但见他们身上衣衫虽是可汗大营穿着,但每人黑巾蒙面,显然非是正途。为首那人冷冷道:“将那倚着白马的小子留下,其余人等立时滚出这里!”他身旁那些蒙面人举刀嗷嗷欢叫,驱着马儿将药摩沙那帮护卫圈在中间,人数多寡,一望而知。

华鸾素实在忍不住“哧”的一声笑出声来。

与大沙海这帮沙盗相处有月余,她实是未曾亲见过这些人打劫,今日算是初次相见。

领头的那位蒙面男子,见得她笑了,墨黑冰瞳不觉间微弯,蒙在黑巾下面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好吧,其实被打劫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50

50、风雪度千山 。。。 
 
 
49 
安小七整个的窝在贺凤冷怀中,小脑袋枕在他臂弯,唇角半弯,朝他捂着的黑巾下角吹气。

后者被这一阵一阵的热气熏得几乎要将黑巾取下来,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威胁:“再吹我就将你丢下马去!”

安小七经过这一天奔波劳累,终将照夜狮子白抢了回来,其实已是精神不支。方才她被这一队沙盗劫持,面上笑意却是极为灿烂。药摩沙那帮护卫寡不敌众,被这些常年干惯杀人越货的沙盗们收拾了,将这一处尸身堆积在一起,藏在一颗巨树之后。

这队人虽然蒙着面,但其中不少人认识她,通通上前来见礼:“听闻夫人力挫吐蕃刺客,真是勇猛过人,回纥女子之中,夫人足可以可贺敦比肩,殿下实是好福气呐!”

华鸾素在大沙海住了月余,早已与这些人熟识,她又玲珑,立时回过味儿来:“难道今晚这猎宴别有计划?吐迷度到底在这密林之中隐藏了多少人马?〃

拨悉密整了整面上黑巾,实在嫌这玩意多事,向来打劫也不会遮了面目去,也不知道今日城主打的是何主意。他洋洋得意,将华鸾素上下打量:“女人只要在床上服侍好丈夫便好了,何苦出来打打杀杀?难道是城主不够勇猛过人么?城主既然不想让夫人知道,夫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贺凤冷正好用随身伤药涂完了照夜狮子白的伤口,他亦是爱马之人,回过头来颇为惋惜:“这马近日还是休养为妙,虽说不曾伤了筋骨……”

马儿后臀与脖子伤的极重,皮肉几乎稀烂,血流不止,此刻止了血,瞧着一片红,华鸾素心疼不已。

拨悉密向来瞧不起女人,就算被安小七一脚踹出房去之后,这想法也未曾改观。被他抢白几句,华鸾素也浑不放在心上,笑吟吟往贺凤冷的乌龙驹身上爬去。她此刻气力耗尽,内脏又受过重伤未曾痊愈,既有救星,精神松懈,双足颤颤,实是连个草原上八岁小儿都不如。贺凤冷实在看不过眼,将她从腰带之上拎起来放在马背上,纵身上来,又将她细心揽在怀里。自那夜她受了重伤,这却是二人初次清醒相对。好在此刻他黑巾蒙面,那晚他轻薄之际她又尚在昏迷之中,实是避免了尴尬。

大沙海众人瞧着他二人这般模样行事,虽说皆是莽汉,也瞧出了一丝不妥来。

贺凤冷口里虽说着要将她丢下马去,但不知为何,心中虽实恨这丫头,倒真下不去手。一旁拨悉密虎视眈眈,他已暗道:若我此刻将她丢下马去,这坏丫头连个拨悉密都打不过,岂不被轻薄了去?

但他就未曾想过,为什么这小丫头他轻薄得,拨悉密轻薄不得?

拨悉密实是看不过眼了,连连大叫:“这般磨蹭,跟乌龟一般,再磨蹭下去,我们今日都不用再干活了。”

贺凤冷在乌龙驹肚腹之上轻轻一夹,马儿又加快了脚步,耳边闻到她身上的馨香混着药味,低低解说:“这几日,大哥将大沙海里的人马与碎叶城前来的人马化整为零,一部分埋伏在猎宴之处,分守三处;一部分混进西州城,分藏在四门,日夜注意,到时候一旦这边得手,城中也好有响应;还有一部分偷偷混进宫去,到时候可解除王宫防卫。”

华鸾素实是想不到吐迷度行事如此缜密,又不无懊悔的抓头:“我将时健给伤了,栽下马来跌断了脖子,我瞧着,那小子是活不成了。也不知道吐迷度会不会怪我伤了他弟弟?”

贺凤冷寒声道:“你都受了这般重的伤,还要跑出来胡闹!大哥早已交待下来,今日务必盯着时健,到时候将照夜狮子白弄了回来还你!”说着说着更添三分气恼:“你倒好,谁也不信!若非盯着时健的兄弟瞧见你来了,赶来报讯,今日说不定你便会被药摩沙的人捉了去,倒是正合我意!”

华鸾素察颜观色实是一流,自朗达磨那夜自己落在他手中安然无恙,便不再时刻提防此人,笑嘻嘻仰起玉一般的脸儿来,谄媚讨好:“这不是你带着一帮沙盗来打劫了么?以前你们在大沙海之中,是不是掠了人家姑娘,都搂在怀里载在马前?”

这话分明不怀好意,贺凤冷狠狠扯了她的耳朵一下,在她的惨叫声中轻笑道:“你说呢?是想问大哥有没有这样搂着女人么?”明明知道这丫头对吐迷度心不在焉,一向只余敷衍。

想了想,倒好心一回,又补了一句:“今日猎宴,不是时健死便是我们亡,没得选择!这事大哥早已吩咐下来了,不必手软!”

华鸾素家中亦有皇室成员,对此早有耳闻,倒也不曾惊奇,只叹息不止:“王孙公子也不过如此,命运反复,朝福夕祸,实是难测!”

从前贺凤冷只当她父母辈乃是落难阀门世家,那晚听得朗达磨所说,此刻倒不觉得她这话有多意外。大周朝的安平王,那是在政治斗争之中屹立在风口浪尖都不倒的人物,历经三朝只手遮天,且家中幼女乃是当朝储君,谁人都知这位安平王虽不是太上皇,可却是未来女帝的亲娘,只叹息一声:“成王败寇,向来如此,我倒不知道安小七何时又是个慈悲性子了?”这句话却带着讽刺之意。

他怀中少女半闭着眼睛,想是乏了,低低笑出声来:“我几时又同情时健来着?不过感慨命运反复无常罢了。你瞧着我是那般心软的人吗?”

他俯身在她耳边咬牙:“能出手就将素昧平生的我胸口捅出七个血洞来,我哪里敢说你这丫头是心软之人?盼着你将来尝到情滋味……”他猛然仰头,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尝到情滋味又如何?

华鸾素一仰头瞧见他微红的耳朵,禁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大笑。

晚霞初起,群鸟空鸣,篝火熊熊,密林喧腾,处处埋藏着弓箭与危险。此刻向来是群兽出动觅食,百鸟返巢之际,然则今夜乃是多事之秋。

梅娜侧妃来时,时健已经咽了气。

药摩沙千算万算,实在忘了这不成器的外孙的重要之处。

时健一死,这王储之位必然落在伏帝匍手里。

伏帝匍何许人也?初次出手便震慑全场,连亲弟弟也敢杀,还有何不敢?

从前追随药摩沙一族的其余各部首领,立时惶恐不安。

怀仁可汗与可贺敦带着吐迷度骑射归来,远远瞧着营地篝火熊熊,手拿马鞭指着那些人叹气:“这帮家伙好似平时俸禄不足以饱腹,这时节都赶了回来等着吃烤肉。”

可贺敦笑笑不语。

由于吐迷度随侍在侧,那些人方才四下寻找可汗,想将幼子过世的消息上达圣听,可惜一瞧见吐迷度,便缩了回去。因此怀仁可汗万万不曾料到幼子已经身亡。

待得近前来,听得梅娜侧妃的啼哭之声,不似平日里那般柔媚到让人心骨酥软,而是带着尖利的刻骨的怨毒之意:“我儿啊,你死的好冤啊!这天杀的狼崽子,今日才回来便拿你开刀,他若再待些日子,母妃便来地下陪你!”

怀仁可汗面色一变,猛然转头瞧了吐迷度一眼,那一眼极是复杂难言,仿佛失望又仿佛欣慰,仿佛愤怒又仿佛解脱,诸般情绪一一从他眼中掠过,还不及吐迷度细细分辨,他已转过头去,在马上高喝:“好好的,这是怎么啦?”

众人皆知他向来最是疼爱幼子,惊闻幼子噩耗之下居然能够定力十足,面色不改,实是惊诧不已。

梅娜侧妃本是抱着时健的身子伏在草地上痛哭,听闻怀仁可汗的声音,双目泛着血丝,泪珠儿滚滚如雨落了下来,啊的一声惨叫便扑了上去,紧抱着他踩在马蹬上的鹿皮靴子大哭不止:“可汗啊,你可回来了,你要为臣妾作主啊!臣妾这一生只育了时健一个孩儿,今次打猎,大王子殿下不过初初回来,便对幼弟下此毒手,实是让人齿冷心寒!只怕将来……只怕将来臣妾与臣妾的族人皆不得善终!……求大汗为臣妾作主……”

怀仁可汗定定坐在马背上,面上神色似悲似泣,良久才温言道:“梅娜,你也知道今日伏帝匍与我在一起打猎,半刻也不曾分开过。时健丢了命,怎能算到他头上?本汗已知你今日悲伤过度,这才胡言乱语,不会怪罪你就是了!你且松开手,容我下去瞧瞧!”

梅娜侧妃自入回纥后宫,怀仁可汗几乎鲜有驳回她意见的时候,凡是她所求定当竭力达成,是以今日被怀仁可汗这态度给惊住,又许是爱子过世,,深受打击,只呆呆松了手,见得那山岳一般的男子跳下马来,大步向着时健而去。

她还记得时健极小的时候,还不曾学会走路,怀仁可汗每日下了朝必然会来星辰殿陪伴她们母子,风雨不缀。有次伏帝匍发烧,烧了三天三夜,可贺敦遣人来请,也未曾教可汗移步,去瞧一眼大王子。那时候她心中暗喜,可贺敦手握兵权,既不懂温柔之道又不懂收敛之道,终于引得可汗忌惮又厌恶,这才教她能够这般轻易便夺了怀仁可汗的心。

可是这般轻易夺过来的心,隔着近二十年的尘土岁月,连她自己也觉茫然,到底值与不值?

怀仁可汗俯□去,在时健身上检查一番,虎眸在围观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奇道:“二王儿骑射功夫一向不错,怎的今日会从马背上栽下来?这分明是从马背上栽下来跌断了脖子!”

先时那守着时健尸身的护卫朝前一步,跪下回禀:“可汗,殿下的坐骑在奔跑中被人刺伤了双膝,这才导致殿下跌下马来摔断了脖子。”

他身后,有人将那马儿拖了过来,那人指着马儿膝关节处深深嵌进去的绿叶给他看:“可汗您瞧,这人手法高明,暗器功夫一流,应该是江湖中人。整个回纥宫中,暗器使得这般妙,能够摘叶伤马者,恐怕难找!”

梅娜侧妃似醒过神来一般,尖叫着扑向了吐迷度:“都是你……都是你那个什么兄弟,叫安小七的!这小杂种让我的王儿跌下马来摔断了脖子……再也活不成了,再也活不成了……”

吐迷度闻言面色大变:“侧妃娘娘休得胡说!谁人不知小七打败了吐蕃刺客,自己又身受重伤,连起身都难,岂会跑来这里行凶?伏帝匍今日来不过才一日,侧妃娘娘便接二连三的诬陷本王,是何居心?”

梅娜侧妃显然神智已昏,全然不顾场中人数众多,抬头指头顶:“他就在树上……他坐在树上使劲笑……你那好兄弟,他坐在树梢之上偷听别人谈话,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旁人听她这话,神神叨叨,分明已经是被刺激的严重,得了失心疯的模样。怎的会有人坐在树上?

但药摩沙的护卫之中有不少人见过安小七,立时齐跪佐证:“禀可汗,我等确实瞧见了那树杈上坐着的安小七。他在树顶之上跳来跳去,像一片树叶一样轻,踩在最细的树枝之上都不曾跌下来。我等身重体硕,未曾有他那样的轻身功夫,只得在树下追,但追了一气并不曾瞧见他。再见到他时,他抢了二殿下的那匹照夜狮子白,二殿下怒了,正在拼命狂追。”

旁人听闻此言,只觉这少年轻功俊秀奇绝,遥想她能轻如一片树叶在树海间轻跃,那是怎样出色的人物?

唯有吐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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