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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拔下胶塞,喝了一口水。
他竟然没有被我的丑样子所恐吓住,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本监国在心里略一分析,得出原因有二:一则奸臣心里素质大抵都是很好的,且面厚心黑,真情实意从不外露;二则本监国已经可以不靠皮相来笼络人心,一双眼睛就传神达意。
本监国认为第二个理由更为充分,深得我心。
赶明儿,本监国有空,再为自己销魂的眼神儿、精湛的演技立上一传。
从小时候写起——
小时候,我爹总要出差(谁晓得是不是皇帝总编排个借口外派谏臣,好落得个耳根清净),二娘只顾得逛街买水粉胭脂,三娘招呼一群大婶姑婆打打牌九忙得也没工夫理我,我乐得没人约束,便偷溜出去个大半天。
一出了门便东跑跑西窜窜,爬爬树掏掏鸟蛋,偶尔也仗着自己身手敏捷、胆大包天教训某只欺负人的小屁孩儿。
乐子总能找着不少,可是到了晌午傍晚,肚子是真会干瘪瘪咕咕叫的。
捡不到小笨鸡儿,拾不着瓜果辣椒的时候,我就总是嬉皮笑脸地陪着卖包子的卢大妈吆喝叫卖,可怜兮兮地跟着炸小草鱼的图老爹在油锅周围转来转去,要么就假装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婀娜多姿的小姐姑娘身旁……招招见效,屡试不爽,最后我总能打着嗝儿回去,肚子圆润地连狗洞儿都钻不进去。
啊,童年那些个曼妙时光只能封存在记忆的死水里了。现在出门,本监国只能顶着一张丑陋面皮,此情此景真真是可悲可叹。
“扬思,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慈相声声温润。
啊,本监国得再接再厉。
“哦,方才,我在想我们的初识。同朝为官真是缘分,你我还不曾好好聊聊。”
我胡诌了一句,他眼光却更加深沉,情意无限,似有无数的甜蜜场景拂过眼前。
看得眼热。我端起水袋,又喝了一口水。
本监国有点儿傻了,难道自己的演技已然如此出神入化走火入魔了?
换个话题。
“子姜,你与谷镇长是旧识?”
他略略回神,答得简单:“从前在符区做过一阵子幕僚,大小官员也认得一些。”
风从窗棂吹了进来,两缕青丝掠在他的嘴边,唇色光润,眉似修竹,果然是绝色佳人。我不禁想起小皇帝思慕慈相的凄凄模样,谷冉姑娘非君不嫁的意切情深。
再喝水。
我皱起眉来,极为关切:“子姜,我也不与你见外。你至今尚为婚配,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抬了眼,却也不答。许久才说:“扬思倒是妻妾成群,可是幸福?”
唔,他是讽刺我荒淫无道啊。
“还好还好,只是奉父亲之命成婚而已。想来,谏臣也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他满眼探询:“扬思可曾想过,过不同于现在的生活?”
他剥了一颗荔枝,递了过来。
啊哈,狐狸尾巴漏出来了。这是想让我跟他同流合污啊。
我一手接过荔枝,嚼了起来。本谏臣才不是这么好收买的,嗯,还真是挺甜。
“子姜此言差矣,扬思虽然貌丑,可家中子女可爱,夫妻恩爱。扬思此生可为国尽忠,为社稷尽心尽力,已觉无憾,别无他想。”
他神色一黯,一瞬又转为明媚。
“扬思心系社稷,也是百姓之福。”
啊哈,拍本监国的马屁?继续继续……
他却不再说下去,只低下了头,继续剥荔枝。
诶,本监国刚才好像有话问你呢,你转移话题啊。拐回来,拐回来。
“子姜啊,我看那谷冉对你可是一往情深,那绣球在你怀里卧了许久,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不若你就与她结为连理,郎才女貌也成就一段佳话美谈。”
慈相淡淡道:“子姜暂无成亲的打算。”
不想成亲?那就是想谋反了?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没想,他继续说道:“有些人只一眼,便是一生了。只是我二人身份悬殊,有些牵绊。”
他神色怅然,这话倒不像有假。
“身份悬殊”?说的是小皇帝?先探上一探。
“难得子姜不为家事门第所束缚,若是平民女子,蒙子姜厚爱,也不枉此生了。”
他目光更深,“并非寻常女子。”
哈哈,那就是不寻常的男子——小皇帝,你有戏啊。
假山那晚果然是欲擒故纵的戏码,本监国可以交差啦。
我满意地喝了口水,欣喜地说道:“慈相爱好果然与众不同,苦某佩服佩服啊。”
他也不说话,看我的目光更是灼灼。
这断袖的看男人都这么暧昧吗,本监国要真是个男人,恐怕早就把持不住了。
天气晴好,暧昧飘飘。
继续喝水。
他剥了一颗荔枝,放在唇边,荔枝肉白圆润,双唇娇艳水润……
啊……
本监国只觉头晕脑热,胸闷气短,四肢乏力,似是中了三伏天的暑气。
我急忙道:“子姜啊,时日尚早,我想出去走走,也透透气,你在车中好生歇息吧。”
说完就赶紧起身,喊停了马车。
慈相跟了下来,在身后轻拍我的肩膀:“一同走走,省得寂寞。”
……
行走在热闹的集市中,吵闹喧哗,气味混杂,却让本监国觉得耳聪目明,神清气爽。
“扬思,你看这玉坠子可好看?”
慈相拎了一个翡翠蝴蝶坠子,笑容可掬。
女孩子家的东西本监国很少染指,只在大小夫人身边儿摆弄把玩几下,过过瘾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许是有了慈相的人品陪衬,我只觉这坠子十分打眼,晶莹剔透,竟似活物般灵动。不由得接了过来。
方要赞上一番,却见一丝疑虑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难道本监国方才流露出女儿态?绝无可能,本监国从小到大,但凡女儿态都是刻意为之,男子的敞亮豁达才是本监国的真正性情。
“这些坠子玩意儿平日里都是夫人们给我张罗佩戴的,好看与否我是看不出来的。子姜喜欢,买来就是。”我揶揄道。
“我看甚好,不若赠予扬思,也算此行纪念。”慈相不依不饶。
那本监国就笑纳了,我拴在腰间。
肚子胀得很,不知不觉,好像水是喝多了些。
我急急对慈相说声“我去寻个方便”,然后顾不得些风度潇洒,撒开腿儿跑去找茅厕去了。
依本相国的经验,但凡集市,在茶水摊儿后头必有茅厕,可是怎么到符区这风俗就变了呢。
也罢。公共茅厕没得,私家茅厕总有吧。
本监国瞅准了一处大红匾额的宅子,就奔了进去。
堂内文人雅士颇多,后院儿厕所也够豪华,本监国排泄得很是爽快。
将将要跨出大门,看见慈相不远处遥遥立着等,月白长衫随风轻抚,身形窈窕,容貌倾城,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这是什么待遇?出恭还有美男在门外候着。哈哈,本监国艳福不浅啊。
我迈出门向他走去,背后一声喊却让我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姑娘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新晋榜上风云变幻,小叉我却能逗留在倒数XX的位置,目前还挺稳定^_^
能撑一天是一天,啊哈哈……
啊……存稿箱咋不好使了呢……
那下章就后天再更……
、有凤来仪,游龙夜袭
慈相怔在一边。
我慢慢回转身去,循声望去,方才叫喊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身边有个光头小孩儿抱着一方黑色写有“算卜灵——铁算子”的招牌。
唔,是“算不灵”啊,看招牌就忒没含金量。
本监国淡定了,冲慈相扬扬手道:“走吧,是个出门得吃药的。”
慈相脸上分明闪过一丝疑虑。
我打个哈哈:“走吧走吧,去前头逛逛。”便先走一步,慈相这才挪了步。
“姑娘慢走。”
身后又是一声儿,然后那老头儿跌跌撞撞地扑了上来,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
“姑娘近日有血光之灾啊。”
这开场白常见啊,本监国不回头就知他定然满脸的殚精竭虑相儿。
我镇静地推开了他的胳膊,将整个脸挡在他面前,嬉皮笑脸道:“铁算子啊,你可见过像我这么标致的姑娘?”
不料,他眼珠一动不动,说:“我铁算子眼瞎,不看人,只识心。”
呦喝,说得挺象样儿,我伸出两个指头,朝他双眼戳去。我戳,我戳戳戳!
那老头儿纹丝儿不动,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呀哈,真是个瞎子?
瞎老头儿凑近了我,低声道:“姑娘乃是女扮男装啊。”
我脑中闪过一道惊雷,当着慈相的面儿不好发作。识破我这女儿身,你也是第一个了。
本监国自认女扮男装几项要点我是做得滴水不漏:掩面束胸、粗嗓高领儿,本监国貌丑,无人靠近细细辨认,更加行事不拘小节,性子横七竖八,他怎看得出,又是何时看破的?莫非想借机要挟,还是——另有所图?
我正在前推后断,他又放惊人之言。
“姑娘初来这‘有凤来仪’,行便宜之事,我可说错?”
啊,果然是个会算计的,连我来方便都看出来了。
慈相满脸警戒。
情况越是危险,便越要镇静。本监国心中忐忑,面上却很是放松。
我对慈相使了个眼色,故作调戏地说:“你这小老儿,男女不分,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你拿了钱速速走吧。”
我从怀中绣囊中摸出体几的二两银子,心里生疼。刚要往他手里一塞,这时一个蓝色衣袖甩过,挡了回来。
啊……天要亡我啊。
我木在一边儿,那蓝色衣衫将我稍作打量,然后对瞎老头儿厉声斥道:“告诫你多少回,不要在我们‘有凤来仪’门口装神弄鬼。骗了多少姑娘的银钱,这会儿连这位公子的钱也险些兜了去。”
嗯?
瞎老头儿脑袋一晃,旁边光头小孩儿颠颠儿地跑了来:“爷爷,这次不灵了?”
瞎老头儿拿拐杖一抡,抽到小孩儿屁股:“别废话,快拉爷爷走。”
两人搀扶着走了。
我开始打量这位前来解围的兄台。此人一身素色蓝衫,但模样俏丽,胸部耸出,身形袅娜,一样的男子装扮偏生比本监国要妩媚许多。原来是同道中人——是个女的。
这……样……啊。本监国顿时将一切了然于胸。
“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道破,在下险些动了怜悯之心。”我连连道谢。
这位姑娘倒也落落大方:“有不少姑娘初来‘有凤来仪’,都被这铁算子骗了钱去。两位公子是外乡人吧?路过皆是客,来我们‘有凤来仪’坐坐吧。”
慈相略略作揖:“叨扰了。”
我还有点儿晃晃悠悠:“也好也好。”
回到方才“私家茅厕”,一抬头,那大红匾额上四个金字闪闪发亮,确实是“有凤来仪”不差。
宽敞的堂内雅致清丽,字画挂壁不肖说,花朵点缀,剑杖矗立也是有的——像女儿家集聚玩闹的处所,却又不失男儿的豁达风度。
方才急着如厕,竟不曾注意堂内的文人雅士竟然全是女的,大多男子装扮,装束甚是便捷。
“不瞒两位,平日里,我们这‘有凤来仪’是不接待男宾的。”蓝衫女子领着我们往后堂走,边走边说,自有一番洁净气质。
堂中女子确实不若街上所遇,见到慈相便蜂拥而来,嗡嗡嘤嘤,我心里一赞。
“这‘有凤来仪’也是近些年在符区开起来的,专门扶植女性商人,也算得上是女子的同盟会了。盟主近日不在,不能与二位相见了。”
既然不接待男宾,为何独独偏爱我二人?我心有疑问。
蓝衫女子继续说道:“前些日子,符西水患,多少商家因此受难,一蹶不振。我们想伸出援手,为符区赈灾捐款,在后堂举办募捐仪式。二位若有意,也可解囊献力。”
原来如此。既然与符西赈灾有关,那少不得要旁观一下。
后堂敞亮,红绸一丈上书赈灾募捐字样,高高悬挂在中央,一身紫色男装齐整装扮的女子在一旁慷慨陈词。
我为之一振。这“有凤来仪”果然是个妙处。
扎羊角辫儿的小姑娘一声喊 “豆腐坊楚老板捐钱喽……”颇具喜感。
楚老板是个半老徐娘的模样,年轻时八成是个豆腐西施:“我这豆腐卖得极好,要不是路途遥远,我倒乐意送几车豆腐去符西。”
羊角辫儿又喊:“奇花庄袭三娘解囊……”
一个个气派立整的女老板上前,纷纷掏出银票子登记。
听数字,前去捐款的男子反而不如女子豪爽。女人经商,还有如此心胸,真是让本监国大开眼界。
“符西受灾,自有侯爷担待、朝廷拨款,何须我们这些寻常人家倾囊相助?”
一个塌鼻子书生站在大堂一角,神情甚是严肃。
“眼下符区同胞正受水灾之苦,商铺尽毁,单说这布匹绸缎就断了来源,连带着本地生意也受到影响。我国重文轻商,官府对商贸并不会出资扶持。”紫衣女子慢慢解释,“侯爷令下、朝廷拨款,只是治水,我们出资则是扶助商人,维护贸易。”
“杜某不才,须得再问。此番筹得善款,何人掌控,可能用到实处?”书生言之凿凿,“杜某行走五区,也是清楚,所谓记账其中猫腻儿甚多,暗账也是有的。若是中饱私囊,我们普通百姓也是不知的啊。”
紫衣女子继续道:“善款笔笔记帐,使用明细也公之于众,杜公子不必担心。”
一边穿短花衫的小姑娘上前一步:“公子多虑了。我们符区政治算得清明,各街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