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当我已潜到河底快要气绝身亡之时,也总算看到了结界的尽头,大抵是为了连同两侧的河道让河里的小鱼虾们来往,所留余地不宽不窄,恰好能容我侧身经过。只是当我再次着陆时,露在裙衫之外自己唯一可见的一双手,业已被冻成了茄紫色,天可怜见!
从河畔厚厚的积雪中爬将起来后,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茫茫雪海中毫无目标的朝远处行去,一边施术将身后留下的脚印抹去,一边还试图将身上的裙衫湿发烘干。然则,当我路过了一片云海,数座殿宇,眼见着又行至一座不知名的仙山脚下时,我的发尾和裙角仍是有些湿哒哒的,看来我的修为还有待恢复啊!
我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渐行渐闻眼前的这座仙山之上有琴音飘出,心道究竟是哪位仙友在这般恶劣的天气里竟还能在此调弦转轸,既有此等高雅的情趣想必兴致定也不错。这大雪天的,我行了一路也未见着半个仙使仙娥,眼下既已走的足够远了,倒不如就此上山去,和这一位兴致还不错的聊上一聊,兴许能有个意外收获也说不准。
沿着山间小道我逐级而上,金徽玉轸之声不绝于耳,直到我悠悠登临山巅之时,也都未曾有半刻停歇。只是,我此时方听得清楚,辨得琴音之中竟多含悲哀之音色,见此状,我欲想转身下山回去,可抬眼一看却已是登至顶峰,是以索性朝着眼前不远处的八角亭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八角亭的各面皆悬着浅紫色的帷幔,风雪不解风情的趁虚而入将帷幔刮得四处飞扬,影影绰绰之间,我依稀看见亭内有一位紫衣人披散着一头青丝席地而坐,因着那人背对山口面朝悬崖,故而,我并未能瞧见其容貌怎样。
站在亭下抬首望去,可见亭上正对着山口处悬有一原木色匾额,上书“殢风醉月”四个鎏金大字。我不由得点了点头,以为这四字提的甚好,唯可惜的是,就连我们这些个做神仙的,又有几人能有那般超然象外的境界?左右现在的我是没有了,不知亭内的那位可否有?
霎时,山巅之上一阵残风卷雪呼啸而过,吹得我的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也几乎快要站立不稳,刹那间,八角亭中随风飘出数张宣纸漫天散去,想是亭中那抚琴之人先前作的诗画放在案上用镇纸压的浅了,这一阵狂风刮过将其都吹散了开来。
我眯着眼睛伸手从风中拈回两张,拿在手中看时,一张画的是一幅枝叶未散的芭蕉,而另一张则是一幅纠缠成一团的百结花。我顿时黯然失笑,适才还在思忖着这亭中之人是否是个“殢风醉月”的主,不想竟也不是!如此芭蕉不展丁香结的,现今的神仙真是益发的多愁善感了。
“放肆!你是哪处的小仙,此地竟也是你能擅闯的吗?”
我正瞅着手中的两幅画越看越觉得笔法熟悉之时,身后竟骤然响起一道厉声,害得我险些将手中之物撕烂。
亭中之人却似浑然未闻,依旧不断地拨弄着琴弦,幽幽琴音被风雪带走,仿佛要哀伤了整个天下才肯作罢。
我心中暗道不妙,不知这下是不是又惹了哪位不该惹的人,但常言道出手不打笑脸人,少顷,我勉强在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方徐徐转过身去,打算道个歉便溜之大吉。
然则,这一转身倒不打紧,可当我瞧清了眼前那几位仙娥中的其中一人,且她又缓缓开口之时,我当即便生出了立马纵身跳下深崖的冲动!
那位我再熟悉不过的仙娥又惊又喜,不确定的说:“苒……苒?”
她两字落地,但闻八角亭内本就很是凄然的琴音蘧转闰徵,登时,音律更加沉重悲切,然不出数声,想是连那瑶琴亦不能负荷,琴弦铮然而断,耳边唯独剩下簌簌的落雪之声。
然而我却管不得别的,心中只疑惑香凝是如何将我认出的?我现在的样貌与先前相比最多不过三分相似,她又怎么能发觉?峰顶寒风萧萧,眼前众目睽睽,我心中更是蹀躞不安,一时间,甚至都觉得胸口中有东西都要蹦出来了一般,唯恐露出破绽。
万分纠结中,我干脆避重就轻,权当没有听到香凝的声音,直接冲着她身旁另一位仙娥裣衽而拜道:“神仙姐姐莫怪,小仙乃是香沉殿中新来的仙婢,今日地君差我出门办些事务,而我将差事办完后回香沉殿的途上却因大雪封路迷了方向,以至于寻了半日也未能走回去。恰逢此时,小仙听闻这仙山之上有琴声,就想上来问问,小仙来天宫过了今日也不过刚刚满三日,故有所不知,既然如此,小仙这就下山去,想来神仙姐姐蕙心兰质定是不会与小仙计较的。”
话毕,我略略抬头向那几位仙娥看去,果真就见为首的那个面色已有缓和,由此看来我这一理由抓寻的还算妥当,是以深深吁出一口气,既而又匆匆福了福身打算下山回去。
可谁知,我这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却见面前那几位仙娥朝着我所处的方位便是一阵跪拜,我止不住吃了一惊,不想流云竟有这般威望,就连说是他殿中的仙婢都可受到如此待遇,先前我还真是小觑他了!
我站在一旁沾沾自喜,想着是不是要上前将她们搀起,虽说她们适才确然是有些无礼,但如我这样温恭直谅的神仙又怎能同她们见怪不是?于是乎,我笑脸相迎拾步上前,怎奈我前脚都还未落地,就听那几位仙娥甚是不争气地齐声道:“参见天君!”
我……再度黯然失笑,顿觉邂逅天天有,今日格外多!乌鸦处处有,天宫格外多!
纵然相逢应不识
转瞬,我似被钉在了原地一般不知究竟是进是退,进,实非我所想,身后那人与我该是萧郎陌路,相见争如不见!退,我如今身为仙娥,哪里有仙娥见了天君却视若罔闻的道理?况且,先前凝香活生生地唤出了我的名字,我若避而不见不敢回头的话,只会将我的心虚坦露无疑!
基于后者性质上更为严重一些,我终是行不由衷的将身形转了过去,既而头也不抬的和身旁的仙娥们一起伏地而拜。我想如此应能打消他的怀疑了吧,他和我一起长大的合该晓得,他曾经的竹儿,天地之间除了师傅再不会拜任何人!
眼光所及之处,一角紫色衣袍映入双眸,落离半晌不语,待到他开口时嗓音却是我自小到大从未听过的冰冷,即便是我有仙气护体,但此刻却仍会觉得不寒而栗。
他泠然道:“你倒是要错认了几回才肯到头?本君早说过,本君那师妹千年之前就被本君损了元神,你道是哪位神仙没了元神还能活命的?!还是你一直怀疑本君仙术不精,使不好那破魂咒?”
我紧紧阖上双眼默然冷笑,喉咙中像是突然被一块鱼骨卡住似的,无比梗塞。我想出声告诉他,大声告诉他,他的仙术无比精湛,精湛到千年之前不光毁了我的元神,而且连我的心,我九万余年来对他心心念念的情意都一并毁了!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出声,为了颢玉,我知道我不能。
身侧的香凝听闻落离之言后明显一颤,俯首低声回道:“香凝不敢,下次、下次再不会了。”
“下次?”落离轻笑一声,声音较先前更冷几分,“今次你就在这山顶好生吹吹风吧,不得用仙术护体,如此也好叫你清醒清醒。”
“是。”香凝似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下,随即便起身向崖边风口处走去。
我从未见过这样害怕落离的香凝,虽然她一直身为落离的仙婢,但以往他们二人几乎是不分君臣的,香凝亦常跟我们师兄妹三人玩做一处,算起来连我对她都颇有些感情,何况是她每日跟随左右的落离?
可是今日,香凝不过是犯了这般小的一个错误,甚至连错误都算不上,然而他却要罚香凝浴风沐雪,难道在他眼中,除了凤妍就再看不到别人了么?
难道,她……竟那样好么?
“天君,娘娘说此处山高风寒太过阴冷,您近日身体又不好,所以,让小仙们来请您回去。”一旁的仙娥言语间期期艾艾,就如同是与落离说了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似的,顿了半晌方又续道:“而且……而且天君您该去看看小公主了。”
“小公主?嗬!不用你提醒本君,本君自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落离的口吻很是莫名其妙,可还没来得及容我揣测其中意味,那方紫色的衣角已由远至近盈满我的视线,少时,但听他冷若冰霜道:“下了此山往西南方向行去你就能回去了,走吧,既然不熟悉便不该独自来往,下次记得寻个可靠的人陪着你。”
闻言,我心中的五味瓶登时翻做一堆,更是忍不住直想发笑,不成想,落离竟然对我说要我下次寻个可靠的人陪着,可靠!可靠?
他一定不知道,他眼前的从九九,曾经的竹紫苒,自从千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便早忘了什么是所谓的可靠了!
“都起身回去吧。”
落离沉声下令,身旁的几位仙娥闻言,纷纷起身裣衽一拜后便朝山下行了去,我亦随着她们一并站了起来,待欲转身离开之时,眼睛却仍是没忍住的瞧了一眼那抹紫色的身影。
他瘦了……身形如削,单薄的竟同千年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一袭紫袍,腰间连绦带都没束,宽敞的衣衫随风摆动,虽仍是遮掩不住的气宇轩昂,但仿佛这山巅的一阵风吹过,都会将他吹走了一般。
落离……她都不帮你束发的么?为何却将这一头青丝散开来呢?还是她病了,你连这些旁枝末节不费多少时间的小事都无心做了?可为何又在此处轸琴呢?
我止不住一顿,大抵是地上的积雪太过耀眼,不然,眼睛为何会觉得如此酸涩?
“这位仙子慢走。”
我匆匆离去的脚步忽然被落离唤住,我不想停下,可思及现今的他是天君,六界中的任何人,哪有能不听天君的?我也只能哺糟啜醨随大众之流了。
“天君有何吩咐么?”我垂首回过身去微微欠了欠身子道。
低垂的目光中,一把白羽制成的伞被一只修长的手握着送到面前,须臾,但闻面前之人道:“此处到香沉殿还需一段路,这羽伞给你,小心下山。”
我抬头看去,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竟蓦然觉得那双凤眼透出的光芒极为亲近。我使劲的摇了摇头,脑袋中似有一团糨糊,一时间,所有行为与言语都变得不太灵光。
趁我一个没注意,落离居然猛地扯过我的手将羽伞塞了过来,嗓音沉沉道:“别摇头了,快撑伞回去吧。”
见状,我慌忙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既而竟是连礼都忘了行,便撑伞转身逃也似地跑掉了。
·
那日,顺着落离指的方向我一路摸回了香沉殿,虽然再次沐浴了一回冰水澡,但好歹是没有耽误回去的时辰,故而流云倒并未发觉我溜号了。
但不幸的是,我元神恢复尚未经年,身体也颇有些不济,是以那两场冰水澡洗下来后,我终是十分不争气的病倒了,自前日傍晚回道酆都后便开始喷嚏连连高烧不下,很是磨人。
前日夜里与昨日一整天,流云不知从哪处弄了几服药汤与我喝,而那汤药我闻着都觉得苦的快要晕过去了,所以,每次都得寻个借口把他支出东厢后再偷偷倒掉。然则,他今日午后来到我的房间,不知怎的就发现了这件事情,眼下他正一脸严肃的盘问我道:“九九,为何将我煮给你药都倒了?”
“呵呵。”瞧着他那一副板正的形容,我失笑下榻,故意将话题岔开道:“流云兄,你看这屋外阳光多好,如此良辰美景,你我岂能呆在屋内,不如出去赏玩一番?”
“哦?”流云挑了挑眉,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在地府过活了数千年,可在这处我却从未见过太阳,今天托九九的福倒要长见识了。”
“……”
我自查失言,无颜以对,当即便灰溜溜地朝门外走了去。
片刻后,流云跟在我的身后亦从东厢内步出,他在我身边停下,良久不语,我瞧着气氛着实有些尴尬,便干笑了两声化解道:“呵呵,哪里有太阳了?我就是同流云兄开了个玩笑罢了,不过不必担心,我这不都好全了嘛。”
“玩笑?!”流云的神色愀然而变,既而忽地伸出双手扶过我的肩膀,道:“九九可知这两日我有多担心你么?”
他的声音分外之大,将我吓的一怔,此时此刻我方才晓得,原来那看起来像书生的人,其实吓唬起人来不是人!
“抱歉。”我伸手拍了拍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安慰道:“九九让流云兄费心了,不过,实则我也就是些小痛小恙而已,真不用喝药的。”
闻言,流云原本只是搭在我肩上的手臂竟猛然收紧,将我揽入了他的怀中,我试图挣脱,却是徒然。他埋首在我肩窝里许久,半晌过后,声音虽已缓和,但语气却仍是不容置喙道:“下次不准你再如此,不过,我会护着你最好不再有下次了。”
“好,依流云兄所言即是。”我无可奈何地应道,如此,他方渐渐松开了手臂,我得势连忙从他臂弯中溜出,却还没等我站稳,就听身旁之人问道:“香凝仙子何时到的?适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