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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两天淡不了,可做神仙的,拥有最多的便是时间,三百年五百年、三万年五万年,终有一天,我是可以释怀的吧?况且,看在师傅的面上,左右我再见着落离时,也得唤他一声师兄,好歹我与他之间还牵扯着一份同门的情谊。
只要……只要没有后来那一桩事的出现,我私以为,我们师兄妹二人在我的有生之年里,起码可以一直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我更断然不会生出如现下这般要杀人报仇的执念!
可是,我万万也没料到,落离他竟会变成那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最让我不能设防更不能忍受的是,末了,居然会是他亲手亲为的,彻底碾碎了我们之间那点本就所剩无几的感情与幻想。
落离之变(一)
因我飞升上仙的劫数大限已至,天雷地火早一些时日我也已受过,就差到凡间走一遭后,这劫便算是应过去了,所以,师傅一早便为我择了个良辰吉日,只需等到那日将我送往冥界转世投胎即可。
可是,谁又能料到我会在下凡的前一晚遇到了那件事?待我踉踉跄跄从天宫回到紫竹林时业已是深夜。顺着小溪往竹屋处走去,溪边的紫薇花飘飘洒洒的,让我更加犯晕,于是,我凝神施术,将它们彻底连根拔除毁灭殆尽,这才又拾了步子回到了竹屋。然而,不知是因为奔走了半天的路,还是因为心里有些疲累,在竹榻上躺下后不久,我便昏昏睡去,还做了个很是奇怪的梦。
梦中,落离怀抱了个胸大腿长且长相极是妖媚的女子,他还睨了那双狭长的凤眼对我道:“竹儿,其实,我与凤妍公主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你在中间横插一脚,往后,你……还是将我忘了吧!”
说罢,落离怀中的女子便紧紧地搂了他的腰,那二人当着我的面就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拥吻,只是,他的一双凤眼却依旧一瞬不瞬地斜斜将我望着,我止不住一阵苦笑,实是没想到,到了最后我竟会被他指控!
女子背对着我发出细细地娇喘声,既而与落离缠绕在一起,这画面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是以转身离开,却不虞,刚刚迈出步子,竟就坠入了一方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而我却怎么也使不出仙力,只能由着身子不停地下坠。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洞内开始闪烁起点点的星光,可当我定睛看去,那……那哪里是什么星光?实则,竟是一双一双的凤眼死死地将我盯着,直盯得我全身发毛,不禁一个“不”脱口而出,却将梦中的我唤了出来。揉了揉眼睛,竹屋外天已大亮。
自从做了这个梦以后我便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人神也好,妖魔鬼怪昆虫鸟兽也罢,亦无论是长了一双大眼睛也好,还是一双小眼睛也好,抑或是没有长眼睛的都好,总归,皆比那长一双凤眼的人,要顺看上千千万万倍!
因不想让师傅和善财为我担忧,故而,那日起床后我便对着镜子给自己施了个术,以此好叫我看起来不会太过狼狈,而师傅与善财瞧见我精神尚且不错,果然也都没想太多,更是以为我和落离在昨夜里相谈甚欢。是以,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被师傅顺利的送入了冥界酆都,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也忘记了做神仙时经历的种种,转世投胎成了一个凡人。
神仙下凡历劫不同于一般凡人的轮回,凡人的轮回不过是偿还往世负债的一个重复过程,命格星君自会分毫不差的安排妥当。而神仙历劫却是全由天定,任哪个修为再高深的神仙也是无法洞悉的,但既然是历劫,若轻易就可过的话,想来也不唤之为“劫”了。
实则不光是我,就连其他的神仙们,也都颇有些畏惧应劫时必须要下凡去的这一道天规,因为做神仙时,我们可以靠仙术左右许多事情,但喝了孟婆汤再投胎成了凡人,也仅仅只能是凡胎一个,两眼一抹黑不说,往日里成千上万年修下的定力和参悟更是全部忘得干净,况且,人间之路隐藏有太多的不归歧途,想在这处走一遭,且还能出尘不染不堕轮回,委实是件极其不易的活计,而自古以来一入凡尘永难回头的神仙,亦是不胜枚举。
地火天雷的出现,是神仙们劫数将至的预警,通常大家靠着自己的仙力,硬接下几道来,也大抵还是不成问题的,固然我彼时颇有些吃力,但终究也是过了,而在那会儿,我就曾设想过自己下凡历劫时的悲催模样,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我的想法委实可以算得上是荒诞不经,更太过辜负了“天道严苛”这个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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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一世,我投胎到的确是个极不错的人家,爹爹是南方沿海一带一位家喻户晓的富豪商贾,娘亲虽只是他房内的一个小妾,但因着爹爹的正室夫人不能生育,唯独娘亲先后给他生养了三位哥哥,故爹爹素来十分宠着娘亲,家中人丁倒也算兴旺,只可惜的是尚欠一女,爹爹难免觉得美中不足。
如果按常理来说,我的到来本无疑是为这个家锦上添花的,日后更是会成为这一家人的掌上明珠,过着衣食无忧的富禄生活,可是,这一切都仅仅只能限于“如果”,事实上则更是恰恰相反!我的到来,不但没有让爹爹和娘亲有半分欣喜之意,反而,却变成了这一家人在日后唯恐避之不及的一桩事宜,因这一世我托生的皮相委实欠妥,不知是不是在我投胎之前有郁结在心未能排解,才导致我生得紫发紫眸,莫要说是一介凡夫,便是眼下我自己回想起来,也都会觉得太过诡异刺激。
我出生之日,娘亲吓得背过气去,而爹爹也被气得心脏病突发,直喊我是妖孽啊妖孽!末了,他塞给稳婆一兜白花花的银子作为封口,并令她将我抱到远一些的地方抚养着,更永远不能告诉我关于我自己的身世!
彼时,料那稳婆定也是打从心底里害怕我的,但面对着一生都不曾见过的那么多银子,最终,她还是把我抱出了爹爹的府邸,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与凡间爹娘的一场薄缘便算是走到了尽头。
接下来的日子,稳婆并没有如爹爹所愿把我抚养长大,但她确实是将我带到了一处偏远的海边乡村,然后,将我一个人放在了海边一处较高的礁石之上,而她,则是带着那些足够让她花上一辈子的钱远走高飞了。
不过我不怪她,毕竟,没有几个人会情愿在手心捧着个烫手的山芋不是?我也不恨凡界的爹爹娘亲,因为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碰到那个人,虽然对于那人而言,他和我的相遇其实是场彻头彻尾的不幸,但我敢肯定,他绝不会后悔!
那日,刚刚出生的我就那样在海边躺了整整一天,事实上,我倒情愿自己就这么死了,如此倒还干脆,可就在最后关头,竟出乎意料的有一个十多岁的孩童将我救了下来。记忆中,他在小时候长得颇是讨喜,只是,他是个哑巴,不会讲话,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是晓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甚至他的名字颢玉,都是我识字之后帮他取的,这一切,我都还记忆犹新。
颢玉将我带至一处离海边不远的茅草屋内住下,那屋子虽然有些破旧不堪,但却很是整洁,之后他还特地为我编制了一个摇篮,因为果腹的东西很是稀少,我总是哭个不停,他便经常不厌其烦的摇啊摇哄我入睡,而他,却总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出去,等我一觉睡醒来睁开眼后,也总有食物可以填饱肚子。
长大一些后我才知道,原来颢玉每每离开都是去给富人家里做小工了,那些薄粥也是他费了许多力气才能换回来的,甚至偶尔遇到恶人还会对他动手,他有时回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我问他,他却总是匆忙地用双手比划着,说是自己干活时不小心磕碰的。可是,穷人家的孩子往往都懂事早,我也只得默默地憋了两包眼泪,一点点给他上药。
颢玉怕外人笑话会让我觉得心里委屈,所以,他从来不放我单独一人出门,只有到夜里天色暗了,他才肯陪我到没有了人的海边走一走。好多好多个日子里,他的大手就那样牵着我的手,在沙滩上印出两排长长的脚印,然后,再随意的躺下,神情并茂地给我比划着他干活时听来的那些小故事。
说实话,那时我从未曾觉得心里有过半分的苦楚,反倒认为日子过得其实还不错。
然则,随着我年龄的增长,颢玉给别人做小工的那点薄粥已再难养活我,直到有一天,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曾给木匠打下手时学来的手艺,于是,到林子里伐了一些木材,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做出了一艇小船,只是,我看起来它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颢玉倒甚是不以为然。
不过从那之后,那艇小船确是承载了我与颢玉生活的一切,虽然日子过的算不得太好,但最起码,我们不必再为每天食不果腹而感到不堪。
起初,我对颢玉想要独身一人出海捕鱼的想法表示极不赞同,可他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形容,事实上,最开始的几次,他也确实是被好心的渔民给捞上岸的,但日复一日的尝试,颢玉虽喝了不少的海水,可终归还是等来了满载而归的一天。只是,因着海风海水与烈日的缘故,他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已逐渐变得粗糙黝黑,偶尔还会皴裂出血,我嘴上虽从来不说,但心里其实是十分心痛和不舍的,毕竟,他从我记事起就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星霜荏苒,颢玉在茅草屋内养着一个紫发怪人的事终是不胫而走,外人是如何知晓的我不得而知,我只记得有一日颢玉从外回来后满身是血,我强制退了他的上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片触目惊心的伤痕!我清晰的记得,那日我抱着颢玉终于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心中尽是委屈与不甘,直哭的精疲力竭,哭的两眼肿得像核桃一般睁不开时,方才昏昏睡去。
从那次事件之后,当初的我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紫发紫眸有多惊世骇俗,尽管颢玉总安慰我说其实并不碍事,还说他看着甚好,可我并不笨,更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颢玉也不会被人笑话被人欺辱。遂渐渐地,我开始变得不爱讲话,甚至即使是到了夜晚,也不愿再出屋门。
然而,知心莫过颢玉,不过多久的时间,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似地,更觉得我这般整日整夜总憋在茅屋里铁定是要憋坏的。是以,他便开始越发拼命的捕鱼,然后再拿到市井上去贩售,如此一两年后,我们确也积累下了一笔钱。这笔钱虽不多,但已足够用来买砖瓦石料的了,随后,颢玉便自己动手盖起了屋舍和小院,以此能让我有更多的活动空间,最起码可以在院落内晒晒太阳。
犹记得小院子刚刚落成的那日,我颇是兴奋的在自己的房间内憨笑了好半天,心中甚为感动!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岁月静好,平淡漫长却幸福,不知不觉中,我与颢玉在凡界的生活竟已过去了十九载有余,直到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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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长相的缘故,故而,颢玉从不在家中摆放镜子,从小到大,小至绾发梳妆,大至整理衣衫,都是我们二人相互给彼此打理的,每天皆是如此,那天亦是。
彼时,我坐在院中的藤萝架下等颢玉做了饭后来给我绾发,孰料,小院的门却突然意外的“噔噔噔”响了起来,我扯着嗓子唤了颢玉几声,可还未等他从灶房内走出来,我也未能及时躲入屋内,就见那扇院门竟猛地打了开来,而门后居然还立着一位身着紫袍的翩翩公子,那人衣袂曳地飘然绝尘,看得我是一阵发懵。
可追悔莫及的是,我当初不过乃是喝了孟婆汤的一介凡人,更是将自己和面前那位紫袍公子之间的过往忘得干净,哪里还能知道,他竟就是那九天云霄之上的太子殿下落离君!
落离之变(二)
现在想来,如我那时还残存有半分做神仙时的记忆,我定会一脚将那人踢出门外或是避之不见,但最恨的便是这天意弄人,让他伤了我一次还不够,竟当真非要叫他彻底毁了我才算罢休!
紫袍公子彼时甚是彬彬有礼,可是,分明是他用了术法才打开了我家小院的门,他却谎称是门锁出了问题,还自称是我家附近新搬来的邻居,初来乍到特地前来拜访拜访。颢玉见他明眸善睐倒也未曾生疑,而我,则是因为好容易碰见了个不嫌我相貌怪异,且俊颜如斯的人,更是毕恭毕敬的端茶递水丝毫不敢怠慢。
之后的时日里,我与颢玉的小院内便常常多出了一抹身影,那人时而提两壶酒来与颢玉对饮,时而揣来一堆酥酥软软的点心给我吃,时而上门像模像样的向颢玉探讨些捕鱼之术,时而又携了笔墨纸砚在小院内教我识字念书。因着颢玉不会讲话,我从小便没有名字,紫袍公子还佯装煞是好心的帮我取了个名字,唤作竹儿,旋即他又在我名字的一侧写出“落离”二字,并告诉我,他即是唤得这个名字。我看罢不由得连连摇头,觉得他名中带一“离”字,委实不吉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