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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茉儿指了指左右之人,轻蔑道:“你也不要在这儿装糊涂,你问一问这儿的人!这儿谁不知道你那点事!”钱茉儿以为照着之间大家对卫长嬴议论纷纷,此刻自己带头,必然能够群起而攻之,彻底打下卫长嬴的气焰。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被她所指到的人,竟纷纷皱起了眉,不动声色的避过了她的指向。
毕竟她们停步下来就是想看好戏,关键时候落井下石,总而言之是为了取乐而不是挨打。刚才都见识到了这卫长嬴的凶悍了,谁愿意出这个头?
心里一退缩,各种理由也就想了出来:“家里长辈隐约谈到过瑞羽堂的宋老夫人心狠手辣得紧,把合族上下都震慑得不敢妄动。宋老夫人就这么一个亲生孙女,据说对其宠爱的程度比之当年端木家的老夫人宠爱蔡王妃还过分,咱们和卫长嬴本来也没什么仇怨,不过是不忿她这明明没了名声还若无其事的样子罢了……既然如此,往后不理会她也就是了,何苦为这点意气去得罪了她!平白结个强敌,纵然回去之后长辈不责怪,自己想着也冤枉。”
“今儿个进殿的时候仿佛就看到这卫长嬴站在邓贵妃身旁,莫不是得了贵妃青眼?糟糕,早点想到这儿,何必停留下来看什么热闹!虽然说贵妃无子,也只是贵妃,但究竟是圣上嫡亲表妹,虽然说这卫长嬴不知廉耻,可如今已有贵妃教诲她,我也不必出言了。”
“苏家大小姐说的也是……即使要羞辱这卫长嬴,又何必非拣了临川公主的生辰?公主殿下被闵家小姐哄得正高兴,回头却发现这儿在吵架,能痛快吗?钱茉儿好生没有眼色!没得害咱们都得罪了公主殿下!”
这么想着,就有人彼此使个眼色,慢慢踱了开去,渐渐离开围观的人群,到前头追赶临川公主一行人去了。
内中有一少女也要动脚,卫长嬴目光一扫,忽然道:“你给我站住!”
那少女看起来年纪与钱茉儿差不多,柳眉杏眼的颇有几分姿色,穿着石绿上襦,系着真珠裙,鬓边珠花之外簪了一朵碗口大小的月季花,望着很是秀丽。她闻声吃了一惊,惶惶然抬起头来,眼中似已带了泪光,瞧着甚是楚楚动人。
卫长嬴冷然瞧她,道:“你方才不是问你的茉儿妹妹,好好儿的为什么她会挨打吗?怎么现在你茉儿妹妹还没把话说清楚,你走什么?”
“我……”这少女咬紧了唇,眼泪一下子滴落下来,道,“我就是那么一问!我没有旁的意思啊!”
“你给我站好了不许走!”卫长嬴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冷冷的放下一句话,又转向钱茉儿,“你指的人要么想走要么不作声,你看你要哪一位先讲,我来帮你问?”
她这么一说四周那些还没走的人都露出警惕之色,看向钱茉儿的目光也透着疏远——钱茉儿察觉到众人态度的变化,心头恼恨:“都是你们起的头,引得我跟着附和议论了起来,你们倒好,说走就走了,倒把我留在这里任卫长嬴欺负吗?”
本来她想着法不责众,这么多人议论卫长嬴呢,即使卫家、沈家门第高,也不可能把其他人家全得罪了,所以自己跟着说上几句,既和同伴关系更近一步,也不需要付出什么——谁叫卫长嬴出身尊贵、自幼受尽长辈宠爱,单这一点已经很叫一些同样阀阅出身却不得宠的人嫉妒了。
何况她还嫁了沈藏锋。
不提沈藏锋在族里的地位以及在圣上跟前的信重,就说去年卫长嬴声名狼狈之时,沈家都已经传出要去凤州退亲的消息了,这位沈三公子硬是磨着圣上要了假,赶到凤州坚持继续履行婚约——虽然说沈家后来把经过含糊过去,装作根本没有退亲这回事一样,可底下人暗地里还是有风声传出去……
道是沈藏锋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不忍心对未婚妻落井下石。
这样体贴仁厚还才貌双全的夫婿,能不让人嫉妒吗?
假如卫长嬴现在出现在众人跟前,表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谁都显得卑微又讨好,众人心气平了,虽然还是免不了说几句酸话,倒也愿意场面上敷衍一二——就当施舍她了,施舍的过程里,她们也能觉得快活不是吗?
可卫长嬴非但没有战战兢兢,甚至被议论之下,连落荒而逃都不屑于!众人自觉受到挑衅,议论的话就渐渐刻薄。说起来钱茉儿之前对卫长嬴也没什么恶感好感,不过是看大家都这么议论,为了引起众人注意与标榜自己,下意识的为之。
如今因为卫长嬴的泼辣凶悍,众人不敢再出头,倒把她一个人晾在了这里。
钱茉儿心中愤恨,只觉脑中一热,顾不得多想,就顺手拉住手边一个少女:“顾姐姐,你刚才不是也说做这样人的姐妹不容易吗?”
被她拉住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长眉凤眼,看轮廓与顾皇后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及皇后与清欣公主美貌,既然相似,又姓顾,估计就是洪州顾氏的小姐了。这顾小姐本来虽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但也没有站出来,此刻被钱茉儿抓住又直言她议论卫长嬴的话,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与尴尬羞怒,心里暗恨:“我都特别留下来等你了,不想你倒好,竟然坑我一把!”
顾小姐沉着脸,拨开她手,道:“我又没说沈家三少夫人,说的是家里下人之间的事情……钱六小姐你想多了。”
钱茉儿叫她“顾姐姐”,她却叫钱茉儿“钱六小姐”,话语中的疏远,谁人听不出来?此刻已经稀疏的人群里就传出低低的嘲笑声,让钱茉儿一下子涨红了脸!
她死死咬住唇——横竖已经得罪了一个,也不怕再得罪一个,于是又说不远处另一个察觉不妙,打算离开的少妇:“邓嫂子,你方才不也……”
那姓邓的少妇被卫长嬴阴恻恻的一看,又瞥到卫长嬴转着腕上镯子……那镯子乃是赤金所铸,看着就觉得沉重,万一这卫家母老虎恼了,拿这镯子砸过来,这邓氏可没把握能够躲开!纵然之后卫长嬴被问罪,可若自己损了容貌,出不得门事小,翁姑夫婿嫌弃事大——又不是生死大仇,就为了议论个陌生人搭上自己一辈子,何苦呢?
她不敢让钱茉儿把话都说完,就急急打断,道:“钱六小姐你在说什么话呢?我想着我婆婆还在殿里,怕是要人伺候,得快点过去了!”说完惟恐被卫长嬴叫住,提着裙子就在花径上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邓氏狼狈而去,像是一下子提醒了众人,纷纷道:“公主殿下方才还催促咱们快点回殿里去的,在这儿耽搁了叫殿下晓得,必然嗔咱们!”
“说的是极,那咱们快去罢!”
甚至担心触怒卫长嬴,给她们来一下,内中还有人主动招呼卫长嬴:“卫姐姐也快走罢,殿下这会怕都到了殿里了,看咱们迟迟不去,怕是要问的。”
又有人冷笑着说钱茉儿:“没准是她走路不小心,自己被花枝撞了一下,以为狼狈,故意寻了卫家姐姐麻烦呢!倒是把咱们全部拖在这里,怠慢了公主殿下的命令,回头一害就是一群人,真是作孽!”
“就是就是,说也奇怪,这花枝不打旁人就打她,谁知道是不是天意呢?”
钱茉儿听着众人冷嘲热讽,虽然不若方才在人群里听到的那么难听,可之前大家嘲讽的是卫长嬴,现在却成了她自己——胸口剧烈起伏片刻,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出声,边哭边道:“方才你们一个个议论得起劲,我也不过是说话声音大了点儿被她挑了杀鸡儆猴罢了!你们这许多人,见她拿花把我打伤了,就心里顾忌不敢说了,如今竟反过来把事儿都推到我身上?!要不是你们起的头,我又不认识卫长嬴,我议论她干嘛?你们这样欺负人,我必要到皇后娘娘跟前去说,理论到底!”
众人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那方才被钱茉儿拉过的顾小姐就冷着脸道:“你不去说,我也要去和姑母说呢!临川公主好好的生辰,合着是给你议论旁人长短的?我姑母都没说沈家三少夫人什么话,你倒是比我姑母还要厉害?”
钱茉儿被气得全身发抖,也不叫什么顾姐姐了,大声道:“你现在这么说了?方才不就是你在那里一个劲的说卫长嬴没有廉耻!你敢说你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可敢发个毒誓!我却能发毒誓你方才就是这么说了的!”
、62。第六十二章 榴花
第193节第六十二章 榴花
本来顾小姐说完这话已经预备拂袖而去了,钱茉儿这么一逼,她十分的下不来台,愤怒的转头望向她,道:“你真是莫名其妙!”
她啐了这么一句又要走,钱茉儿气到极点,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她,冷笑着追上去,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大声道:“我敢发誓,你敢吗?你不敢,还说我莫名其妙?事情都是你引起来的,现在你反而也来骂我,你讲不讲道理?”
“跟你这样的人讲道理有用吗?”顾小姐本不想再睬她了,可被她拦着不能脱身,也有点心浮气躁,怒道,“卫长嬴都走了,你还缠着我做什么?还嫌你今儿个闹的笑话不够多吗?”
被她提醒,钱茉儿一怔,左右一望,果然卫长嬴和苏鱼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十几丈外、就要被花树掩映得看不见了。看情况她们身边还簇拥了数人,似乎就是方才边踩自己边搭梯子下台的那几个。
她想到自己顺嘴附和了句话,引来这许多事情,又挨打又丢人,到现在与同伴也闹翻了,卫长嬴倒是若无其事的先回殿里去了……不禁悲从中来,哭泣道:“顾媚媚,我真是看错了你!方才明明就是你起的头,也不帮我说一句,现在闹成这样,我怎么有脸继续去殿里席上?我要回家!”
又气愤道,“之前的那事儿,也不要再提了,刘若玉虽然与我不熟悉,但我也听说过这刘十小姐是个好性情的人。倒是你,一点也不可靠!”
闺名媚媚的顾小姐闻言皱起了眉,忙把她拉到路边,避开视线,低声埋怨:“你也真是的,我小声议论两句话,你跟着说下去也就算了,何必说得那么难听?这么公然闹起来,不是让我难做吗?”
“你说我说话难听?你说的就好听吗?”钱茉儿哭着道,“之前你不是鄙夷卫长嬴得很?现在倒来怪我说她的话太难听了,你们就这么怕她?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臣子之妇罢了,你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对她畏惧到这样的地步!我真是看错你了,我本来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才把你指出来的,满以为只有你不怕她,敢出来和她理论,却不想你这样怯懦!”
顾媚媚脸色难看得很,用力扯着帕子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我怎么会怕她?只是那种人,你说咱们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你看看她,一个大家闺秀,被人说两句,不好言好语的分辩也就算了,出手就打人!还专门打嘴……真是……真是好没规矩!”
钱茉儿伤心的擦着眼泪,道:“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了?方才不是还叫我钱六小姐,还生怕和我撇不清干系吗?”
“那么多人你不指,偏偏指我,我不是要以为你想故意与我过不去?”顾媚媚咬着唇,心想再不到正殿去真要得罪临川公主了,而且站在这里和钱茉儿一直吵下去也不成体统——不管怎么样,把钱茉儿哄好了再说,就柔声细气的道,“咱们本是知交好友,为了卫长嬴自己闹起来,你说还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吗?你不要吵了好不好?咱们好好的说话。”
钱茉儿流着泪道:“谁和你是好朋友?我今儿个算是看清楚你了!再说我和卫长嬴此后也就结了仇,你胆子这么小,和你结交,不被你气死才怪!我往后要交往,也要交往胆子大点的,哪像你这样,背后议论起来起劲,当面一对质话都不敢认了!”说完一拂袖子,带着使女就快步而去,把顾媚媚丢在后头了。
“你!”顾媚媚脸色几变,想叫住她,然而又怕引人注意,只得恨恨的用力跺了跺脚,轻声咒骂,“没用的东西!还说我呢!自己撑不住跳了出去,又没本事胜过人,平白丢了脸,还想拖我下水……真是个废物!”
这时候卫长嬴与苏鱼丽早就走到正殿附近了,依稀听到殿中传出丝竹之声。
两人与身边的女眷们招呼了一声,各自整理裙裾,彼此看过没有失仪的地方,就举步入殿。
进去之后,见临川公主已经坐回原位,正侧着头和底下一个宫人说着话,瞥见她们,才对那宫人摆了摆手,打发那宫人重新侍立回去。
这情形谁都知道是公主疑惑为什么后头的人迟迟不来了,众人心下暗自庆幸,各自向公主福了一福,仍归原座。
卫长嬴因为席位就在贵妃身后,回去时要路过公主附近,就被临川公主叫住,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
“臣妇头一回进宫,因为贪看沿路的石榴花,走得慢了些。”卫长嬴恭敬的道,“臣妇的表姐陪着臣妇一起走,有几位女眷因看臣妇眼生,过来和臣妇说话,就一起寒暄着走了。”
临川公主闻言,脸色略缓,道:“五月榴花照眼明【注】。本宫素来最喜榴花,今儿个母后所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