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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去病是海内名医,盛名之下无虚士。”顾皇后沉思片刻,道,“按说他若是答应了黄氏的请求,刘若玉没有必要再去找端木芯淼,尤其是在未央宫里追着端木芯淼而去,这样更着痕迹。看来之前黄氏应该没有成功?柳云后来可再看到刘若玉了?”
女官摇头:“柳云跟了几步,但端木芯淼与刘若玉边走边说,柳云怕被发现,就没有继续跟下去。照她的观察,刘若玉显得很急,端木芯淼却满不在乎,似乎不太想理会刘若玉。”
“季去病虽然有着妙手回春之能,然而却没什么医家慈悲心。”顾皇后语气慵懒的道,“这也不奇怪,他本也是富家公子,前途无量,乍然家破人亡,自己也被打入尘中,族人里也没个人私下救济他一二。若不是自己有天赋也有份心计,藏了季英的行医手记,这辈子贫病死于陋巷也没个人理会。不过是破席一张卷到城外随便埋了,叫野狗刨出来分而食之……曾经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如今怎么慈悲得起来呢?”
又说,“他这弟子端木芯淼经历也差不多,本来端木芯淼的嫡姐端木微淼贵为太子妃,又与夫婿恩爱得紧,还生了嫡子,地位稳固如山正春风得意,却不想一朝风云变幻,夫婿没了,自己也不是太子妃了,若非圣上念着父子之情与稚子无辜,还留了点爵位,真是从天到地了。之前靠着这个嫡姐,端木芯淼也在帝都享受过犹如郡主般的待遇,但后来一落千丈,更有许多人幸灾乐祸冷嘲热讽……季去病肯收下她,没准也是同病相怜。”
女官抿嘴笑:“娘娘说的是,季去病师徒都冷心得很,刘十小姐想求端木芯淼救治她怕是不容易。”
“本宫虽然也没打算让刘若玉生下子嗣。”顾皇后闭眼片刻,睁开时却道,“但刘家欺人太甚——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他们那点儿小心思,不就是看到皇儿膝下已有几个子女,心里不爽快,生怕委屈了他们那些掌上明珠?”
“再怎么掌上明珠,也不过是凡间俗民,如何能与太子殿下乃是天潢贵胄比?”女官附和,“娘娘看中刘家之女,那是刘家的福分!这些阀阅真是好生大胆!”
顾皇后嘿然道:“这刘若玉,哪里能和宋在水比?要不是因为……”她蹙了下眉,似有顾忌不好说出口,叹道,“即使那宋在水不愿意,本宫也会令她乖乖的嫁进东宫,给本宫的皇儿做个好臂助!宋家精心教诲、照着未来母仪天下的要求栽培出来的准皇媳——这才是本宫的皇儿应有的正妃的样子呢!倒是便宜了明光宫!”
明光宫是邓贵妃的住处,女官就宽慰皇后:“明光宫的那一位,自以为设法拆了这门婚事,实际上若非娘娘有这样的意思,凭她也能办到?还特特把那邓宗麒派去青州……怕是那一位到现在都觉得,把钟小仪的弟妹接到帝都来,是给娘娘这儿找了个麻烦。却不想即使她不这么做,娘娘也会设法把小仪的家眷接过来的。”
“钟氏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富贵之后就不太听话了,居然妄想着利用本宫达到一步登天的目的后就抽身退出!真是天真!”顾皇后微微颔首,冷笑着道,“但望钟丽的死让她放聪明点儿!今儿个宴上提到阿琳的那番话,本宫虽然说主要是说给邓氏听的,可也是说给她听的!虽然像她那样的气质和姿色并非人人能有,可这天下万千黎民,内中有殊色的女子多了去了,本宫不是非她不可!”
女官笑着道:“钟丽到底是女子,那钟杰可是钟家唯一的男嗣了。钟小仪除非想让钟家香火断绝,否则是不会再犯糊涂了。”
钟小仪出身不高,位份也不高,即使分了妙婕妤的宠爱,然也远远没到能够威胁到顾皇后的地步。主仆两个说了两句就不提她了,皇后又问:“方才媚媚似乎寻过你?是怎么回事?”
“道是在从千秋阁回正殿的路上,钱茉儿挑衅卫长嬴,被卫长嬴说得哭了,竟赖上她不肯帮忙,两个人闹翻之后,过来寻婢子讨主意呢。”女官如实道。
顾皇后哼了一声:“真的吗?”
“婢子问过,其实是顾小姐在人群里议论卫长嬴,尔后钱茉儿听到,附和了两句,也不知道是声音大了点恰好被卫长嬴听见,还是说得话不好听……被卫长嬴悄悄摘了朵石榴花打了嘴。两个人吵起来……”女官将实际的情况了,顾皇后听着听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道:“媚媚怎么这样胆小?真是叫本宫失望!”
女官笑着替顾媚媚开解:“女孩子家都是爱脸面的,沈家三少夫人也真是凶悍。今儿个能进宫来贺殿下的,哪一个不是身娇肉贵,谁肯行这样的险事呢?说到底,沈家三少夫人才进京,又没什么生死大仇……”
顾皇后打断她,道:“就是因为没有生死大仇,所以换了本宫根本就懒得去议论!既然议论了,对方这样当众逼上脸来,自己却乱了阵脚不敢承认……这不是平白的让众人看不起自己吗?媚媚真是太愚蠢了!”
女官道:“顾小姐年岁还小……”
“她也十六了。”顾皇后哼了一声,道,“安吉今年才十四,论起来没下降的三位公主里头她最不得宠,就连公主这个封号,也是圣上要加封清欣时,礼部尚书坚持安吉长于清欣,不封安吉不可封清欣,硬是替她要到的。不然她不到下降,连公主封号都没有!纵然如此,你看临川去年取笑了她一回,她记恨到现在,变着法子和临川过不去,圣上罚过她,本宫也罚过她,她怕过吗?难不成圣上和本宫还能为了她折腾临川那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把她往死里罚不成?”
皇后叹了口气,“安吉和珍意夫人都不得宠,尚且不肯平白受委屈呢!媚媚还有本宫这个姑姑,她怎么就这样没用?还和钱茉儿吵翻了……”皇后摇着头,“真是太没用了!要不是本宫娘家没有其他年岁仿佛的女孩子,本宫一定不会要她!”
虽然皇后对顾媚媚这么失望,但究竟是娘家侄女,女官也不好跟着说,就另提一事,道:“今儿个婢子注意到,邓氏并没有怎么留意沈家三少夫人。”
“看来那日她是真的顺口一说,不过是为了起个头好把话头扯到临川身上去。”顾皇后点了点头,道,“虽然说宋在水那件事情,卫家肯定也是知道、没准还插了把手的。但卫家瑞羽堂和知本堂一向面和心不和,暗中斗得厉害,瑞羽堂因为卫郑鸿久病,其子卫长风据说在平辈里很是出色,宋老夫人又是个精明的人……这么乱七八糟的,卫焕不会想卷进帝都这边的争斗,必然会叮嘱了孙女。这个道理邓氏想必也清楚,她若是去哄卫长嬴,叫卫焕知道,必然会对她生出防备与厌恶。本来她就没有儿子,扶持着妙婕妤收养的十六、十七才多大?哪里得罪得起凤州卫!”
、66。第六十六章 宴后(中)
第197节第六十六章 宴后(中)
差不多的时候,邓贵妃在御书房里终于耗到妙婕妤退席之后更衣沐浴熏香打扮、一身光鲜的赶到。替妙婕妤搭着梯子让她留在御书房里给圣上红袖添香,自己总算功成身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明光宫。
好在起早就叫人收拾了的水榭,拿冰鉴放了大半日,正是凉凉的宜人。在水榭里的软榻上躺下,但见四周鲛绡低垂,熏风时拂,说不出的舒服畅快,让邓贵妃一下子觉得轻松了许多。又有小宫女从井里提出湃过的果子,切成莲花状搁在冰盘上呈上来,煞是好看。
邓贵妃就着冰镇过的沉香饮一口气吃了三五片时果,惬意的眯起眼,才从怀里抽出帕子,一边擦着手指一边问身边唯一被留在水榭里侍奉的宫人:“你瞧这卫长嬴……?”
宫人谨慎的道:“是个美人。”
“美人不希奇,一望就知,是艳丽这一类的,最难得的是艳而不俗。不过这倒没什么……”邓贵妃淡淡的道,“本宫是说她的性情为人,柳笛今儿个一直伺候着她,怎么说的?”
宫人沉吟片刻,方道:“中间苏大小姐沈四小姐都寻过她,可见虽然到帝都未久,人缘却不错。后来又去了千秋阁,柳笛不好跟去,回来的时候,发现卫长嬴……很是留意十五小姐。”
十五是邓弯弯的排行。
邓贵妃听了之后,想了想,却道:“苏鱼丽是卫长嬴嫡亲姑母之女,会关照她不足为奇;至于沈藏凝,这女孩子看着任性娇纵,其实自有分寸,对家里人向来护着,不然沈宣也不会那么宠爱她。这些都不能说明卫长嬴的人缘,要说人缘得看她和妯娌的关系,你看她两个嫂子都没过来关照她、甚至没派下人过来问一句,就知道她究竟才过门,根基浅薄了。”
又说,“她留意弯弯么,许是听宋在水说的。”
宫人道:“娘娘说得是。”
“这样看下来,性情不会太坏,不然苏鱼丽和沈藏凝都也是家里宠爱的掌上明珠,即使有长辈的叮嘱,也犯不着去讨好她。”邓贵妃沉吟着道,“但也不会太八面玲珑了,否则,没道理她那两个伶俐的嫂子会不理会她……更何况今儿个苏秀曼也在,她们为了做给苏秀曼也会表现得贤淑的。看来卫长嬴与这两个嫂子关系不会很好,这才进门就和嫂子不好了,能圆滑到哪里去?苏秀曼的长媳、次媳在京里名声可不坏。本宫想着,卫长嬴应该是备受宠爱所以颇为娇纵罢?即使身边人有年长稳重提点的,也未必肯听,所以才没和嫂子们显得非常亲热。”
揉了揉额角,邓贵妃又有点吃不准了,“姚桃,你说……麒儿他心里的那个人会是这卫长嬴么?别是咱们猜错了,那按着卫长嬴给他挑人,可就没必要了!”
宫人姚桃一怔,迟疑片刻,才道:“公子从前从来没对哪家小姐动过心思,倒是从青州回来,写过一阕诗,描绘了一红衣丽人步于清晨时分的竹林之下、清溪之畔,内中颇有动心之语……听跟着公子去青州的人说,这一路上路过的竹林虽然不少,但并未在林中遇见什么红衣丽人。倒是去时在凤州城外小竹山,因为和卫长风的争执,次日一早,公子与顾子鸣登山辞别,因卫长风说山上有女眷,不敢带随从,就只两人去了……婢子想,若公子所写之诗确实有其事,约莫就是那儿了。”
邓贵妃叹了口气:“宋在水去年就到帝都了,虽然路上与麒儿同行,但未见麒儿对她多关注什么。本来弯弯与宋在水来往,本宫还以为……这宋在水虽然损了容貌,究竟也是自由身了,若是麒儿喜欢的是她,本宫倒也能为他想想法子,却不想弯弯说与宋在水来往并没有受到麒儿的指使。麒儿倒还担心宋家的次媳端木无色善妒,弯弯也到了及笄的年岁,出入宋家可别招来麻烦,提醒她莫要常去宋府……闻说当时小竹山上的女眷就只两人,既然不是宋在水,想来就是卫长嬴了。”
贵妃很是遗憾,“麒儿这孩子,被他父亲拖累得,打小没少吃苦!本宫一直都说要给他挑个中意的妻子好好过日子,怎么偏偏他看中的是打小就定了亲的人呢?”又吩咐姚桃,“不管怎么样,照着卫长嬴访一访,看有差不多性情为人的闺秀,没定亲的,本宫再问麒儿的意思。”
姚桃恭敬道:“是!”
邓贵妃又叮嘱她:“麒儿中意卫长嬴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决计不可让人知道。”
姚桃肃然道:“婢子晓得轻重。”又道,“娘娘请放心,公子那首诗,婢子也让人取了出来,亲手烧掉了。知道此事的下人,婢子都已经敲打过,他们家小都在帝都,必不敢胡说的。”
“烧掉了就好。”邓贵妃松了口气,凝神道,“没有凭据,谁敢说麒儿觊觎同僚之妻,那都是污蔑!固然麒儿没有父母庇护,本宫这个姑姑可容不得人欺负了自己的侄儿!”
姚桃道:“是!”又问,“公子的妻室照着卫长嬴挑,那……十五小姐的婚事?”
邓弯弯长得又不像六皇子,虽然也是嫡亲侄女,邓贵妃对她兴趣就不怎么大了,但想到邓宗麒对这个妹妹非常的爱护,沉吟片刻,还是道:“你看看有合适的子弟报上来,本宫参详参详,他们兄妹受父亲拖累,不被族里待见,还是拣人少一点又忠厚的门第,免得被欺负了。”
姚桃笑道:“娘娘说忠厚,婢子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哦?”邓贵妃没想到姚桃还没转身就有了目标,诧异的问,“是谁?”
“这回随公子回来的人提到过凤州卫氏里叫卫青的一名侍卫。”姚桃笑着道,“婢子听着人仿佛不错。”
邓贵妃不悦道:“侍卫!虽然姓卫,估计也是旁支子弟罢?我容城邓氏门第固然不如凤州卫,可弯弯怎么说也是本宗嫡女,即使父母双亡嫁卫氏本宗庶子是有点高攀了,但远支子弟,在族里地位想也有限……”
“娘娘不知,以前这卫青倒没什么,但后来打听到,他就是去年卫长嬴、卫长风遇刺时,护送着卫长风返家的那名侍卫。”姚桃忙解释,“而且他也不算远支子弟,其曾祖父与老敬平公却是兄弟呢!”
“也是本宗子弟啊?”邓贵妃这才缓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