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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苏夫人泪如雨下。
卫长嬴慌忙上前搀扶,与陶嬷嬷一起拿帕子替婆婆擦着脸,也哽咽了声音安慰道:“母亲千万不要伤心了,四弟想来也是一时糊涂,回去之后必然会想明白的。说到底今儿都是四弟妹犯混,想来是她自卑出身,到了母亲跟前紧张过度,才会想歪了去!四弟妹年轻不懂事,母亲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她懂了,怕是到母亲跟前来磕头都没脸!”
苏夫人抓着三媳的手,哭道:“我如今哪里还敢让她到跟前来?更不要说磕头了,好言好语的请了她来一起劝解藏珠两句,她都能把晖儿一起拉了来问我亏待她之罪!再叫她来还不得说我要杀了她了吗?恐怕这辈子她肯给我磕头,也是我进棺材里那日了!”
陶嬷嬷忙胡乱擦了把脸,流着泪道:“好夫人千万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为了个晚辈不值得的!”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卫长嬴也急道,“母亲正当韶华,来日方长呢!怎么好提这样的话!”又说,“母亲这都是伤心极了!请母亲听媳妇一句进言:母亲向来拿四弟当亲生骨肉看的,这一回四弟成婚,母亲从头忙到尾,诸事无不亲自过问,没有一处疏忽!便是二婶还在来办这事,也不可能比母亲更周全了!母亲这样疼爱四弟和四弟妹,咱们家上上下下,外头的诸人,谁不是看在了眼里?四弟妹犯了混,她家里人总不可能一起犯混,母亲容媳妇一会打发人去和两位嫂子商议,明儿个务必要请了裴家人过府来说个明白的——母亲为了疼爱四弟和四弟妹,容得下今日的委屈,媳妇们可替母亲忍受不了!”
苏夫人忌惮着沈宣和沈宙的兄弟之情,忌惮着沈藏晖年少、恋慕新婚妻子对裴美娘事事言听计从,她怕为了一个裴美娘伤了自己和丈夫、和当亲生儿子一样抚养长大的沈藏晖之间的情份——作为受了大委屈的当事人,她得识大体明事理主动提出来息事宁人,可想也知道这个婆婆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今儿这么犯糊涂的是沈藏晖自己,还说念着自己养大的侄子的份上忍一忍了,今儿挑事的可是侄媳妇!还是把自己一手养大的侄子都哄过去的侄媳妇!换了谁家大伯母都不可能不追究的。
只是裴美娘不管不顾的闹了开去,苏夫人却是得顾着点儿体面,所以苏夫人自己肯定是哭诉一场委屈就算了——做媳妇的心疼婆婆,看不下去四弟妹这样欺负长辈,去跟裴家要个说法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就是沈宣和沈宙也不能因此说媳妇们不对。
所以听卫长嬴这样讲了之后,苏夫人哭声小了一些,又劝说她“不必如此,这孩子过门才几日?传了出去只道咱们真的瞧她不起、故意为难她呢”。
卫长嬴心想刚才还是“裴氏”,这会就是“这孩子”了,婆婆希望保住慈爱宽容名头的目的何其清晰?当下不假思索的道:“四弟妹本来就是母亲给四弟挑的妻子,若是母亲觉得她不好,或者瞧不起她的出身,母亲向来拿四弟当夫君他们一样看待,怎么可能为四弟聘她过门呢?话又说回去了,咱们海内六阀里头也不是没有年岁与四弟仿佛的闺秀,母亲独独聘了世家出身的四弟妹,可见母亲实是偏爱四弟妹才对!”
苏夫人擦着泪道:“论起来你与美娘那孩子年岁仿佛,进门也是一前一后就隔两个月罢了,你都看得清楚,她怎么就这么糊涂?我若是瞧她不起,还聘她过门做什么?难为我一个做长辈的,和她无怨无仇,专门聘她过门来做了我侄媳妇再欺负她?!这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卫长嬴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四弟妹可不是犯了混?这样简单的道理任谁都能想明白,偏她就不懂得!”
“你们去和她分说清楚就是了,至于惊动裴家我看就不必要了,今儿这事情传出去,裴家脸上也不好看,咱们家也丢脸,这又是何必?”苏夫人叮嘱道。
卫长嬴明白这是叫自己千万别忘记一定要把裴家人叫过来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心领神会的道:“母亲这话说的叫媳妇们为难了,之前母亲的训诲媳妇还记得,咱们与二叔的子女俱是骨肉至亲,不可因私怨使得兄弟情份有损。可如今四弟妹完全不好讲道理啊,母亲和大姐姐好言好语跟她说话,她就说母亲和大姐姐联手起来欺负她!媳妇们怎么还敢去和她分说什么?媳妇想着她不相信咱们,总该相信自己娘家人,莫如请了裴家人过门来商议着说清楚罢,也免得因了她,使四弟都和咱们这边疏远了。”
苏夫人就按着嗓子咳嗽了两声,虚弱的道:“我今儿个……今儿个实在没了精神,明日还不知道能不能起身……现下觉得昏昏的,也没了平常的清醒,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总而言之,不能委屈了你们四弟知道吗?”
不能委屈了沈藏晖——不让沈藏晖屈就一个不贤惠没头脑的妻子也是不委屈他,这里头的意思可琢磨的可就大了。
卫长嬴乖巧的应了,苏夫人见事情都交代清楚,就说不舒服,让她告退。
出了上房,夜风吹来,卫长嬴觉得后背上方才一番陪哭出的汗,冷嗖嗖的,这时候就觉得很是疲惫,黄氏抬手扶着她,边走边低声道:“夫人想把裴氏休回娘家去了。”
“我知道。”卫长嬴也小声道,“这也是情理之中,若今儿个婆子和满楼都没太胡说八道,裴氏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叫裴家人知道也没脸继续留她下来。但我看四弟很喜欢这裴氏?”如今休弃裴氏一定会得罪沈藏晖,虽然说这小叔子也不见得能拿自己怎么样,然而总归是夫家的平辈,又是沈宙那一房的嫡长子,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黄氏淡笑着道:“少夫人又不是长媳。”
“姑姑说的是,两位嫂子那么能干那么厉害,如今母亲受了委屈,她们也不该落人后才是。”卫长嬴明白了,打发琴歌和艳歌,“趁现在大嫂子和二嫂子应该还没安置,你们去说下请裴家人过来解释母亲和大姐姐并没有欺负四弟妹的事情。”
琴歌和艳歌领命而去,卫长嬴带着余人回到金桐院,却见前院一片的灯火通明,倒是夫妇两个起居的第二进没什么灯光。她心下诧异,就叫了附近的下人来问:“夫君有客?今儿要留宿吗?”
那下人抄手禀告:“回少夫人的话,公子原本请了年先生过府叙事,然而方才四公子忽然过来,如今也在里头。”
卫长嬴闻言眉头就蹙了蹙,沈藏晖这还是头一次到金桐院来,白日里他的妻子裴美娘才把苏夫人和沈藏珠都气着了,这会他跑过来找沈藏锋,难道是终于醒悟了过来,想托沈藏锋去说情吗?
、117。第一百十七章 外放
第248节第一百十七章 外放
卫长嬴想了想,问:“夫君和他们都用过晚饭了不曾?”
“四公子小的不知道,但公子请年先生过来时尚未用晚饭,尔后四公子来了一直说到现在都没传饭。”
卫长嬴脸色更不好看了:“都这么晚了,饭点快要过了,你们也不去提醒声?纵然夫君宽宏,年先生是客,饿着了他和四弟,传了出去,都说咱们金桐院怠慢!一点眼色也没有!”照着常理年苼薬一个幕僚不可能拖得沈藏锋用不成晚饭的,而且他既然被请过来了,晚饭之前说不完,用过了饭,还可以秉烛夜谈,太晚了横竖又不是没在金桐院里住过。
到如今还没用饭,想也知道只会是被沈藏晖绊住了脚。
想到丈夫今儿个又是接待张凭虚又是去和公公沈宣商谈大事,如今又马不停蹄的召了年苼薬来谋划——这样忙了,四房还这么不省心的添乱,卫长嬴打从心眼里厌烦这没眼色的小叔子。
这会听着是在骂下人,其实也是指桑骂槐在说沈藏晖。
下人就分辩:“不敢瞒少夫人,万姑姑是去请过两回的,但都被打发出来了。”
万氏是沈藏锋的乳母,这金桐院里,除了卫长嬴夫妇,就属她最有面子,连实际上管事的黄氏,对万氏也是客客气气的。她去请都无用,倒也不能怪其他的下人了。
卫长嬴蹙着眉吩咐黄氏:“你进去说一声,就说时候不早了,凭什么重要的事情,今儿个说不完,还有明日,再不用饭,饿坏了年先生和四弟,我可担当不起!我先去后头更衣,若你去说了还不成,我换了衣裳亲自去请。”
黄氏点头:“是。”
回到后头,卫长嬴才换了身衣裙,扶了扶已经有些松了的钗环,预备再去前头,沈藏锋倒是进来了,他的脸色也很疲惫,无心调笑,只道:“你也没用饭?那咱们一起用罢。”
“四弟过来说了什么事情怎么连晚饭都不用了?”卫长嬴见他领口都濡。湿了一圈,这时候天晚了,纵然是盛夏,晚间也有些凉意,前堂里定然也放了冰鉴,按理沈藏锋是不会出这么多汗的,想是谈话不顺,恼火或急躁所致,就上前递过帕子让他擦拭,又埋怨道,“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儿个再说吗?”
沈藏锋默不作声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喝了一口角歌递上的热茶,才道:“他担心四弟妹和家里处不到一起去,所以想谋取外任,特来与我商议。”
“什么?”卫长嬴愕然,裴美娘把夫家的大伯母、夫家的大姐气得死去活来,这事情都还没了结呢!沈藏晖倒是先打算好了带着她外放去逍遥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裴美娘撺掇的!
卫长嬴现在也不知道对这个妯娌是应该厌恶还是应该佩服——这进门还没满月,就把丈夫挑唆得这样事事处处维护着她,简直就是言听计从,就算不贤惠,也不是寻常不贤之妇能够做到的!也亏得沈藏晖只是一个寻常的阀阅子弟,若是那等九五至尊,这裴美娘简直堪与妲己、潘妃之流相媲美了!
沉默了一下,卫长嬴问:“那你怎么说的?”
“他是襄宁伯府的嫡长子,二叔尚在,大姐又守寡在家,底下三妹、七弟还未说亲,往后二叔这一房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这个嫡长子怎么可能不主持?”沈藏锋放下茶碗,脸色有点冷,道,“我告诉他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的待在帝都好生侍奉二叔、扶持大姐、三妹、七弟!敢为了四弟妹就丢下二叔,我这会就打断他的腿!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外放!”
卫长嬴发自内心的赞同他:“正是这个理儿!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何况四弟还是二叔的嫡长子?再说今儿个明明就是四弟妹的不对,他还这样护着四弟妹,这叫母亲怎么想?也是叫二叔难为!”
沈藏锋叹了口气,道:“藏晖心思单纯,我今儿骂了他好半晌,要不是你回来了,打发人去说用饭,怕是这会我还在教训他——四弟妹才过门,裴家的门第确实不如咱们家,她多想些倒也不奇怪,总之这都是家里的事情,四弟如今也有点清醒了,且先看他接下来怎么做……你方才亲自送江伯去季神医那里了?怎么样?”
家里家外都是一大堆的事情,卫长嬴也没心情和丈夫诉说季去病的难伺候,拣着简单的说了,道:“还好,他把江伯留下来了,诊费虽然高了点,不过我也懒得与他计较。”
沈藏锋嗯了一声,道:“朱磊也在那里?”
“是啊。”卫长嬴惊讶的问,“怎的了?”
“打发两个人去看好了他,别让他去余家打草惊蛇了。”沈藏锋道。
卫长嬴不解的问:“你托张凭虚查余家底细,虽然张凭虚另外寻了借口去查的,然而未必能够瞒得过皇后的眼目罢?”太子以为把江铮打成重伤只是出口气,而且他特意找了个理由、又是怕江铮弄到离安顺客栈有两条街的地方下的手,也没当场打死他,自认为已经很给卫长嬴、沈藏锋留面子了。
但顾皇后不糊涂,皇后不会不清楚,在沈藏锋眼里,或者说在阀阅眼里,这件事绝对不会单纯的意味着一次出气,而是太子对于阀阅的态度——太子显然对阀阅,尤其是沈家存了怀恨之心。
当然春草湖里十几个采莲女因为纠缠沈藏锋夫妇被伤了容貌,太子动怒也是常理。但太子若是直接向沈藏锋问罪,沈藏锋请罪也好赔偿也罢,总是好商量的。可太子提都没跟沈藏锋提,直接对卫长嬴的陪嫁下手……这是什么缘故?
想也知道,这是因为顾皇后压制了太子不许提起,权当此事和太子半点关系也没有——苏夫人向顾皇后禀告的时候就明着说了,很怀疑这是有人在污蔑太子殿下的名誉——实际上这是在帮太子!
毕竟堂堂一国储君,豢养一批采莲女横行芙蓉洲里,状如勾栏粉头一样的勾引路过俊美男子,引到僻静处成就好事、而太子藏于一旁观看取乐——这样荒唐荒淫的事情,别说储君了,就算已经登基,行这等事,史书上也少不了“荒淫”二字的评价!
可皇后明白,太子却不明白!太子不但不明白,而且表面上被皇后压着没找沈家的麻烦,私心里却记恨上了!
而往后登基为帝君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