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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祖母?”卫长嬴一怔,道,“是大姑丈的姑姑吗?”
“正是。”黄氏道,“这位宋姑婆年轻守寡,因为无子,所以就回到娘家居住。据说侍奉父母非常的用心,宋家的府邸外头就立着她的贞节牌坊和孝女碑文呢!由于有这样贞节烈妇的名头,宋家女孩子向来都是请她教诲的,只有大姑夫人膝下的两位表小姐例外。这是因为当初大姑夫人随夫外任,在任上生了两位表小姐后,宋姑婆就写信过去,让她把两位表小姐送回去,好让宋姑婆亲自教诲两位表小姐——但大姑夫人舍不得女儿,也觉得这宋姑婆教诲家里小姐太过苛刻严厉,就没答应!这样便大大得罪了这位宋姑婆!”
卫长嬴蹙眉道:“虽然大姑夫人没答应,想来也会说得很委婉罢?怎么就大大得罪了她?再说那时候两位表妹才多大,千里迢迢的,哪有长辈这样不体恤的!”
黄氏抿了抿嘴:“少夫人年轻,是不晓得这些烈妇们的心思,这些人最难被讨好却最容易被得罪了……咳,少夫人不必理会她们。说起来大姑夫人随夫还都后,宁可单独买了宅子另住都不肯回去住,就是因为受不了这宋姑婆!这一回太尉大人派人去两位表小姐的祖父跟前提亲,两位表小姐的祖父已经答应了。如今纵然大姑夫人回去请求不允,宋姑婆肯定会阻拦的!”
“她也不过一个寡妇。”卫长嬴不以为然道,“真正做主的是两位表妹的祖父啊!嫡亲孙女,难道就这样忍心?”
“这宋老太爷重男轻女得紧,对于大姑夫人这一房无子非常有怨言,连带着对两位表小姐也不怎么喜欢。”黄氏哂道,“何况您是不知道这宋姑婆……大姑夫人说,当初才从泽州回来,特意给夫家众人都备了厚礼。结果轮到这宋姑婆的时候,她礼倒是收了,却端着茶,阴阳怪气的让两位表小姐演示礼仪,说什么‘大家闺秀家家的,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父母在外头乱七八糟的漂泊着这都算什么?快点让我瞧瞧,如今还有救没有?要是实在不堪,出去可别说是我的侄孙女!我啊,丢不起那个人!’。
“这次那边答应之后不是打发人告诉大姑夫人吗?据说那宋姑婆又说‘老四家的这两个女儿,都被老四媳妇耽搁了,带在任上东奔西走的,能教出个什么好的来?如今幸喜还能嫁到阀阅里去,真是咱们家祖上积德了,得关照老四媳妇抓紧把规矩给一给,别一味宠得不贤不孝的,辱没了咱们江南宋氏的脸面’,少夫人您说这样的人……”
卫长嬴厌恶道:“好个没口德的老妇!”又问,“那大姑姑就这么听着?”
“不听着能怎么样?”黄氏道,“谁叫咱们老夫人回了凤州呢?要是咱们老夫人在,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为难老夫人亲自抚养长大的大姑夫人。但现下咱们瑞羽堂在帝都没有长辈帮说话,大姑夫人被她拿辈分压着——就算二姑夫人,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大姑夫人是宋家妇,人家做姑姑的教训几句侄媳妇和侄孙女,娘家晚辈就议论上了,到头来还是咱们瑞羽堂理亏呵。”
卫长嬴忙问:“那现下给祖母写信?”
“来不及的!”黄氏为难道,“即使用鸽信,也不成。您想,两位表小姐到底姓宋不姓卫,她们祖父做的主,父亲都改不了,更何况是外祖母呢?”
“……”卫长嬴思索良久,才道,“今儿个晚了,明儿个你去请……”想了半天才叹道,“夫君不在,想请小叔子过来却也不容易。本想托人与刘希寻说,让他那边想想法子,这门亲事结了对两边都不好,想来他也清楚。”
黄氏沉吟道:“少夫人担心的事儿,想来刘十六公子也都明白,如今怕是已经在想法子了。”
“威远侯既然把刘希寻和刘幼照都在帝都一放这许多年……想来当为他们有万全之策罢?”卫长嬴蹙着眉,喃喃道。
现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然而过了两日,再一次的事与愿违——
顾皇后借口太子妃刘若玉温柔贤惠、孝顺懂事,因此凤颜大悦之下,决定亲自为太子妃的族弟刘希寻赐婚。
听到这个消息时,太子申寻正斜靠在锦榻上,左搂右抱着两个姿容艳丽的姬妾,三人都是衣襟散乱、时不时乍泄春光。
在他不远处,太子妃刘若玉手捧银盏,气定神闲的盘坐在另一张矮榻上,手边榻几上的十几样点心,都浅了一层,对眼前一幕俨然是视而不见。
申寻手在姬妾衣内滑来滑去,姬妾一面状似忌惮的偷瞄着刘若玉,一面娇嗔着闪躲——每一回闪躲却偏偏恰好把一些地方撞进申寻掌中……
奈何不管她们的神情何等陶醉、呻吟何等婉转,刘若玉都心平气和,甚至还有闲心提醒一句:“如今天冷了,殿里不烧地龙,殿下可得仔细,莫要感了风寒。”
“都说阀阅之女贤惠大度。”申寻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的太子妃,道,“你倒真是贤惠得紧!如今咱们还没满月,孤这样当你面宠幸姬妾,你竟一点也不吃醋么?”
他话音才落,两名姬妾不失时机的惶声道:“妾身知罪!恳请太子妃娘娘饶恕!”
请罪声音婉转的好似黄莺出谷,娇滴滴的惹人怜爱,申寻忍不住在其中一名姬妾的颊上吻了吻——然而刘若玉眼都没眨一下,淡笑着道:“妾身姿容简陋,人也愚笨。邀天之幸才能够匹配殿下,然而妾身自认为却是配不上殿下的,如今殿下有解玉鲜花在侧,妾身深为欣慰,又怎敢嫉妒?”
两个姬妾像是被人捏了脖子一样有片刻的哑然,申寻却是笑了,意味深长的道:“孤见过的女子怕是比你在闺阁里认识的还要多,以退为进、欲拒还迎这一套孤也见得多了。”
刘若玉一怔——随即失笑,道:“殿下若不信妾身真的不嫉妒,妾身也没法子。”她是打从心眼里对申寻不感兴趣,也没指望与他过一辈子,只想借助他正妃的身份报复张韶光母子……不想这样的大度宽容倒让申寻误以为是在欲拒还迎的想引起他的兴趣了?
“你想要做贤德的太子妃也成啊!”申寻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方才听到的消息,心中一动,道,“母后不是因为你给你族弟赐了婚?这宋家小姐,听赐婚懿旨里说着仿佛是个美人儿?往后也就是你的弟媳,你把她给孤弄来,孤就相信你,如何?”
这样不。伦的话,申寻说来却自然得很。刘若玉似乎也愣了一愣,随即恢复常态,微笑着道:“赐婚懿旨都是骊四骈六的套路,来来回回的华丽辞藻,谁放进去不是才德兼备?当初赐妾身为太子妃的旨意不也是一样吗?可殿下看妾身担当得起那些赞誉么?不过是皇家恩惠罢了。”
“不想为孤弄人来就直说。”申寻嘲讽的道,“果然一试就出来了罢?孤就说你是装模作样。”两名姬妾应景的露出一丝嘲弄。
“那宋家小姐妾身可是亲眼见过的。”刘若玉仍旧是淡淡的道,“不客气的说一句,虽然容貌可称秀美,但也不过那么回事儿。妾身的母亲如今年近四旬,论起来足足长了这宋家小姐一辈!然而这宋家小姐若与妾身母亲站在一起,还不如妾身的母亲来得美貌呢!至于妾身的妹妹若耶,那更是轻而易举就能把她比得黯然失色!”
她语带嘲笑,“妾身没有对皇后娘娘不尊敬的意思,但妾身以为所谓美人其实也是比出来的。若是与个丑陋的女子比,即使姿容平平料想也显得赏心悦目;若是与真正的美人比,不说皇后娘娘了,就是与妾身的母亲比,宋家小姐又算什么?”
大魏皇太子的成亲仪式与常人一样要经六礼,但亲迎这一节却不必亲自前去,所以申寻没有见过张韶光,更不要说刘若耶了。他本是好色之人,闻言不禁有些砰然心动,下意识的推开两个姬妾,探身问:“岳母大人与小姨子当真颜色如此?”
刘若玉似乎警觉,立刻起身,道:“殿下,妾身方才令人在小厨房里为您熬了鸡汤,这会怕是好了,妾身先去看看!”
她这么明显的回避,更显得真实,申寻哪有什么心思管鸡汤,立刻不耐烦的道:“孤不想喝汤!”又看到身旁两个姬妾,转念想到当着姬妾侍者的面,让太子妃推荐其母与其妹确实不像话……就沉了脸,一脚将之前才亲过的姬妾踹下榻去,训斥道:“没眼色的东西,没见孤要与太子妃单独说话么?还不快滚!”
姬妾们早就习惯了这位太子喜欢时爱若珍宝、要什么给什么,不喜欢时弃若敝履、毫不怜惜的做派,此刻无人愕然,都怯生生的行了一礼,乖巧退下。
等她们到了门口,申寻又喝道:“方才的话,不许多嘴!若有人胆敢私下议论,孤便剥了她的皮做鼓,知道了么!”
“妾身不敢!妾身一定听话!”众侍与姬妾俱是身上一寒,同时想起东宫传闻里,某处屋子里堆放着小山一样的鼓……
打发了人,申寻眯着眼,招手令刘若玉靠近:“好玉儿,来与孤说一说……你那母亲与妹妹,是怎生个美法,比你又如何?”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全猜错袅~
第293节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全猜错袅
皇后亲自赐婚,宋西月与刘希寻的事情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到这一步,卫长嬴也不敢再说什么不好的话了,反过来与卫郑音一起劝说卫盛仙且放宽了心,没准事情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坏呢?宋西月怎么说也是卫焕的外孙女,刘家想铲除了她给刘希寻,总得掂量掂量。
卫盛仙嘴上说是,然而事关亲生女儿,哪儿能够真正宽心?毕竟刘家不害了宋西月的性命,女儿过门之后被夫家嫌弃,这日子难道就好过吗?
这样心里抑郁着已经有些“愁引病增加”的意思了,回去之后没两日又被气了一场——在她出阁前就与她不和睦的卫家二夫人端木氏,特意领着媳妇和女儿,携了厚礼上门去道贺。
既然是早年就有积怨的姑嫂,端木氏上门去道贺当然也没安好心,笑容可掬的夸奖宋西月,把她说得花儿朵儿一样——听得卫盛仙心疼万分,再说皇后赐婚多么难得,真是天大的荣耀云云。末了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听说刘家十六公子的兄长与堂兄刘仲照都已经亲自上京来,都是为了这门婚事呢!可见刘家重视刘十六公子,也重视西月呵!”
这番话听在卫盛仙耳朵里,不啻是说威远侯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婚事是皇后亲赐,想退婚那怎么可能?退不了婚又不想让刘希寻娶个助力不足的妻子,威远侯十有八。九会选择在宋西月身上动手脚,而且是快点动手脚:
趁着还没到纳徵,宋西月还不算是夫家的人,赶紧把人解决了,这样才能保证刘希寻再娶亲时女方仍旧是元配发妻。
卫盛仙做小姐时就和这个二弟妹关系不好,现在被端木氏一激,心绪激动,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宋西月和宋茹萱在担心宋西月过门之后为夫家人所憎恨,没准还会暗下毒手之余,又要担心母亲的病情、伤心二舅母的落井下石,两姐妹差不多是一天瘦一圈。
卫长嬴派人去给两个表妹送吃食,听派去的人回来这么讲了经过,非常的愤慨,道:“二叔一家不喜欢我,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大姑姑又碍他们什么了?纵然大姑姑从前与二婶母结了怨,但两位表妹几曾得罪过二舅母?为了点儿旧怨,这样对着晚辈幸灾乐祸,一点儿做长辈的气度也无!”
黄氏就微笑着道:“也许是因为穷途末路吧!”
卫长嬴这时候还不晓得她话里的意思,恨恨的道:“姑姑说的是,她这么四处结怨,迟早有一天会走上穷途末路!”
黄氏只是笑笑。
这件事情到这儿暂时打住。
到了除夕的时候,卫长嬴的胎像已经很稳了。
何况之前太子大婚苏夫人替她告过一回假,这除夕的赐宴若还要继续告假,不免显得过于娇惯媳妇——别人家也不是没有妊娠的媳妇或女儿,可也没有说从怀孕起,就不踏宫廷任何宴席的。
所以这一回卫长嬴只得挺着已经明显隆起许多的肚子,和婆婆、妯娌一样起早更衣梳洗,披星戴月的进宫赴宴。
一路上的折腾自不必说,下轿之后,苏夫人被几个辈分一样的贵妇拖住说话,打发满楼过来询问,又让黄氏当场把了脉才放心……这些且不提,到得宴上,苏夫人因为这回黄氏跟了来,晓得这懂医理的姑姑必定会提醒卫长嬴孕中禁忌,于是就放心的与同辈的夫人们说笑起来。
说笑半晌后她偶尔朝媳妇的席上看了一眼,顿时就不能放心了——卫长嬴身边满脸不高兴端坐着的……怎的是……安吉公主?!
苏夫人正端着的一盏荔枝绿差点全部洒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这位公主殿下是出了名的野蛮呵!自己这媳妇如今大腹便便,正是最脆弱最娇贵最禁不得拉拉扯扯的时候,怎么就会让安吉公主近了身!?
她又惊又怒的转过头,向着自己斜后方的席位上一望——果不其然沈藏凝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本来想让小女儿牺牲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