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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作为大魏的臣子不尽心——圣上本来就不是明君,如今真的是老了!
据说去年年底入主东宫的申博、从前的伊王如今的太子殿下,在威远侯上表请求暂时放弃边境几处不紧要的镇堡,亲率大军先把燕州之乱平定被驳回后,都赶到宣明殿里叩请圣上改变主意!
太子申博虽然在宗室里有性情暴虐的评价,人也不算很聪明,但在此事上却清醒得很!他还向圣上建议,威远侯年长,恐怕他亲自指挥攻城过于劳心劳力,何况北戎虎视眈眈,还需威远侯坐镇!不如让同样擅长军略的沈家或苏家代为掌军……沈家与苏家肯定撬不走刘家训练出来的士卒,但攻下燕州城后,这两家也不可能任凭刘家随意取尽燕州辎重。
另外因为燕州被叛军占据,直接影响到了东胡的军心,以至于刘家从去年年底就是动用私库养军了,所以哪怕不是威远侯亲自领兵,东胡军是肯定不会在攻打燕州时不听令的。
这样互相制衡,对于皇室来说已经很是安全了。
奈何,圣上终究不允。宫中暗暗的传言,圣上为了太子的恳求,甚至还训斥了向来颇为得宠的申博:“燕州陆颢之不过一介庶民,即使攻占州城,也难成气数!我申氏所虑者在乎金殿之上,而不在小小州衙!你年轻见识浅薄,有不懂的地方就应该仔细思虑,而不是听风就是雨,被这些士族牵着鼻子走却不自知!”
据说申博当时频频磕头于阶下,血流如注,飞溅至于丹墀之上,却仍旧不肯被宫人扶下去包扎,而是坚持泣奏:“孩儿不敏,然也知道燕州距离帝都,快马不过数日。且有瀚海戈壁,可由戎境直驱燕州城下!而燕州去岁民变,至今已是半年有余,戎人岂能不知消息?今因燕州为贼子所占,东胡粮草断绝,仅靠刘氏以库藏勉强接续,士气衰落已极!若燕州之乱久不能平,万一戎人趁势攻破东胡、或者兵行险着,经瀚海奇袭中原,如之奈何?”
圣上闻之,却是大怒,拍案喝道:“逆子!真当朕不知道,你之前虽然殷殷向朕哀求,娶了知本堂之女为正妃,然而她过门之后,你却不甚喜她。未等满月又纳了侧妃邓氏,正是燃藜堂旁支甥女?如今那邓氏还有了身孕,据说你对其宠爱万分,礼遇实胜卫氏?!却不想你为了一介妇人之言,竟然罔顾君上,帮着邓氏,逼起朕来了!你以为朕平常宠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申博先前在临川公主的生辰上,觑中的意中人本是苏家四小姐苏鱼飞,却因为他名声残暴,被沈四小姐沈藏凝故意误导成知本堂之女卫令月。只是不管苏鱼飞还是卫令月,都是大家闺秀,即使是皇子,只可偶然撞见,不可能想见就见。
所以申博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卫令月求娶到手,然而大婚之后才知道弄错了人——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根本没法对外说,沈家声势赫赫,他既得罪不起,也怕求娶沈藏凝做侧妃被圣上疑心心大,只能忍了。但卫令月本非他喜欢之人,加上卫令月的性情跟苏鱼飞迥然不同,恰好一静一动……申博向来觉得娴静的女子味同嚼蜡,十分无趣,自然待她非常冷淡。
虽然他被骗娶错了人的事情被瞒过,但不喜努力求娶来的正妻一事到底被人看了出来。邓贵妃察言观色,便向他推荐了如今这个邓氏。姓邓又是贵妃推荐的,当然是邓家女,其母却是出身于东胡刘氏,其舅父自然就是东胡刘氏子弟了。
不过说是邓家女、燃藜堂旁支甥女,那都是说得好听。其实不管父亲还是母亲,在两边家族里血脉已经非常的遥远,家中清贫,跟庶民没什么两样。
但父母兄长宠爱,倒是养了一副开朗明快的性情,恰好投了申博的胃口。所以本来邓贵妃是推荐给他做侍妾的,但申博很是喜欢她,竟给了她侧妃的位份。这邓氏上有族姑邓贵妃撑腰、又得申博宠爱,在东宫之中俨然连正经的太子妃卫令月也要让她三分。然她福分却似不只于此,十天前又传出了孕信——消息才传出来,邓贵妃住的明光宫就一车一车的往东宫送着各样赏赐,惟恐众人不知道邓侧妃将成为太子头一个子嗣的生母!
圣上对于子女们的后院,除非涉及到朝政……意思是,除非让圣上感觉到威胁,否则一向是不过问的。
申博娶了卫令月后却不喜欢她、没满月就听从邓贵妃的建议纳邓氏、宠爱邓氏胜过太子妃卫令月、邓氏有孕后更是风光无双,整个东宫都围着她转而忽略了太子妃……这些圣上都没理会过。
却没想到,此刻会忽然提起。
申博愣了一愣,却猛然一咬牙,沉声道:“孩儿如何可能帮着外人算计父皇?!父皇若不信孩儿适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句句是为父皇、为我大魏河山!孩儿愿行非常之事,以佐斯言!”
 
圣上冷哼:“你想怎么做?”
“父皇既以为孩儿为了邓氏偏心东胡刘家,孩儿愿意即刻赐死邓氏!表白心迹!”申博用力握了下拳,目光沉沉,傲然说道!
邓侧妃在东宫的得宠程度不下于圣上当年对废后钱氏、顾皇后等人,因为邓贵妃经常也在圣上跟前说邓侧妃的好话,圣上对自己这个庶媳略有所知——从邓贵妃口中说来,邓侧妃当然是个千古难逢、贤惠万分的好女子,而且与申博相亲相爱相见恨晚……
如此倾心爱慕的女子,还刚刚怀了自己的孩子且是头一个孩子,想来申博来宣明殿前还与她温存过……如今竟是说赐死就要赐死……
圣上也不禁愕然。
……虽然说圣上最终没有答应申博赐死邓侧妃就准许他之前所奏,邓侧妃当然也没死。但太子决断的名声、以及圣上在燕州之事上的固执,如今已是朝野皆知。
“圣上素来宠爱太子,这次竟连太子叩血泣奏于丹墀下,血溅丹墀,尚且是被宫人强行拖出去的待遇,又遑论祖父与司徒大人?!”端木芯淼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绞了绞帕子,立刻返身走进隔壁的药室!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端木醒
'第4章第4卷'
第464节第一百二十五章端木醒
宣明殿。
帝都的二月,娇花嫩。蕊已显,团团簇簇于每一处浓淡浅绿之中或之上。未到葳蕤,却已缤纷。
东风送来芳菲与春泥的清新气息,宫墙之类却仍旧残留着冬日的寒意。这样的寒意中,又带着脉脉春情——是因为宣明殿中旖旎的新乐,宫廷乐师以巧妙高明的技法,弹奏出引人心醉的靡靡乐声,和着歌妓清亮甜脆的嗓音,似有似无、似无似有,悠悠传出。
歌吹吹入殿前宽阔的广场,两名紫袍金冠的老者垂眉敛目,神情毅然的跪在汉白玉栏杆下,手持牙笏,跪姿端正。
这两人中左侧之人体态肥胖,皮色白皙,细眉长目时或开阖,虽然因为跪久了神色略显疲惫,然而凝视前方的目光平静如初,这正是太师端木醒。大魏朝政实际上的主持者。
右侧的老者高而瘦,面容清癯,虽然衣紫佩朱,仍旧难掩书卷气息,正是司徒卫煜。
在他们略后些的位置,是后一步赶到的太尉刘思怀,身材高大魁梧的太尉虽然年过花甲,鬓只微霜,浓眉虎目不难揣测其顾盼之间是何等赫赫生威。但此刻,刘思怀却收敛了所有锋芒,只默默跪于端木醒身后。
在三人之后,黑压压一片是朝中百官,俨然大朝也似。
除了明沛堂与扶风堂、以及需要照料开春之后就一直卧病不起的司空宋羽望的江南堂外,百官基本是齐了。
虽然沉默,然而此刻的殿外,却有着无言的压迫。
一点一点的,压向大殿之中。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殿中始终寂然无声。
倒是沈、苏两家人随刘思怀之后赶到,一起参与跪宫——对于沈宣来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端木醒与卫煜已经把八成文武都带过来了,为国事百官跪宫,沈家苏家却不在其内,传了出去,举国都要以为沈家苏家胆怯或罔故国人死活都是轻的,这可是青史留下怯懦糊涂之名的大事。
为了几百年攒下来的家族名声不至于在自己手里蒙羞,这两家虽然对于圣上会被跪宫逼迫到不以为然,此刻也不能不过来做一做样子。
到第三个时辰时,日影已西斜,跪宫诸人里,已出现了身体不适、或昏倒在地、或靠着同僚才能勉力支撑的情况。然而宣明殿的大门,还是紧闭着,俨然无所知,亦无所觉。
仿佛殿中人沉迷于美姬艳嫔们的环绕,完全不知道殿外已有满朝文武长跪请命。
一直到天快黑时,才有一个手持银丝拂尘的绯袍内侍,拢手于袖,横拂尘肘间,满头大汗的出了殿,匆匆行到汉白玉栏杆边,低声道:“诸公还请回去吧,圣上……圣上去明光宫探望贵妃娘娘了!”
明光宫的位置靠近太后所居的徽淑宫,距离宣明殿颇为遥远。圣上选择在这时候去明光宫,用意分明。
端木醒与卫煜对望一眼,眼中满是苦涩……内侍的话声虽然轻,但百官跪宫一日才有人出来,此刻都是屏息凝神的倾听着。刘思怀、沈宣、苏屏展等人都听得清楚,不禁发出无声长叹。
场中寂静了片刻,端木醒却还是摇了摇头,沉声道:“无妨,我等继续等着圣上归来就是!”
见他这是铁了心要耗下去了,内侍不禁急道:“夜深露重,老太师年岁已长,这又是何必?圣上起驾前已经说了,今日会在明光宫安置!”
“那老夫就等到明早圣上还殿宣明!”
“圣上若在明光宫盘桓数日呢?”内侍摇了摇头,道,“圣上心意已决,太师与诸公何苦如此?不瞒诸位,圣上方才闻说诸公携百官在此,甚是……甚是不喜!”
但端木醒是铁了心,任凭内侍怎么劝说,就是不允离去。在跪宫诸人里,端木醒官居一品又身为一阀之主,论辈分居长,论年纪也是最大的几人之一。他不走,那些想走的人也丢不起这个脸,只好一起陪跪。
如此到了夜半,场中已经横七竖八倒了十几人。端木醒的身形也佝偻起来,偶尔回望因体力不支倒下的同僚,目光悲怆却坚持……沈宣委实看不过去,与苏屏展使个眼色,翁婿心意一致,苏屏展便移膝上前,轻扯端木醒袖子,低声道:“端木兄,我有一言,可否听之?”
许是因为长跪之下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端木醒摇摇欲坠,无心寒暄,沙哑着嗓子道:“苏贤弟若是要劝老夫罢手,老夫却不能从命。”
“我等跪宫于此,为的不过是燕州安宁。”苏屏展当然是为了劝说端木醒设法下台才开口的,但端木醒既然已经先拒绝了,他就换个说辞,道,“但圣上执意不听,如今更是远走明光宫相避,难道就这样一耗数日、任凭陆贼坐大不成?”
端木醒叹了口气。
他已经猜到了苏屏展的意思。
果然苏屏展声音更低:“百官于此,可见人心可用。圣上平素就不问政事,何不……?”
“难道只能先斩后奏了么?”端木醒望着黑漆漆的宣明殿,怔怔的道。
他也是一阀之主,在士族中的地位资历,与沈宣、苏屏展都是平起平坐的。然而他对于大魏却不似沈、苏这样淡漠。即使端木家同样因为被圣上猜疑受到极大的打压,以至于族中杰出子弟都不敢表现,但端木醒却是真心希望大魏能够继续延续下去的。
这跟端木醒乃是从先帝末年就辅政、这大魏天下近几十年来基本上是他一手在打理有关。
天下是申氏的天下,至少名义上如此。
可这天下实际上的打理者,却是端木醒。
从先帝懿宗晚年起,还年轻的端木醒在家族的支持上踏上重臣之路,开始了代替怠政君主治理这泱泱天下的生涯。
几十年呕心沥血,即使端木醒并非完全清廉自守,很多时候他不得不妥协于士族共同的利益以及端木家的需要,然而对于自己倾注毕生心血的皇朝,又岂能毫无感情?自僖宗起,至于今上,三代君主无一勤政,个个长年居于后宫,终日宴饮,只问酒池肉林、美人如玉,不问苍生不问社稷。
御书房中尘积数尺,太师府中却早已习惯了书房之中灯火通宵达旦、终夜幕僚不绝。
辅佐两代君主,惯执朱笔批注。
斡旋于错综复杂的士族、宗室、庶民之间,于重重负累里、于风雨如晦中,挣扎着维持大魏的运转与持续——似乎这种维持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明知道跪宫这种方式必然会让圣上认为这是士族在逼宫,导致本就因燕州城一事对阀阅疑心日趋严重的圣上震怒且选择反对到底。
但……
端木醒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
他不希望大魏衰落,更不希望大魏灭亡。
他希望圣上能够幡然醒悟过来,明白何谓急、何谓缓……
毕竟连太子面圣都失败,哪怕端木醒私下求见圣上哀求,其结果也无非是一样。
跪宫。
这是他所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急病乱投医也好,心存侥幸也罢。
总而言之,端木醒此刻已是走投无路。
锦绣端木跟凤州卫氏一样,文风昌盛之家,没有擅长武略的人才。
否则苏屏展能够想到先斩后奏,端木醒又怎会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