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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光“怯生生的”看向父亲——察觉到丈夫似乎有不同意见,正满心都沉浸在“当初把光儿交给他祖母抚养自己远去西凉虽然是迫不得已,然可怜这孩子出生不足周岁就没了亲生父母照料,纵然祖父祖母疼爱,又哪里是生身父母所能比的呢?本拟团聚之后,这孩子恨我怨我也是应该的,哪怕做低伏小也要哄了他开心。不意他被婆婆养得这样好——嗯,婆婆再会养孩子,这也一定是因为光儿本身就非常大度的缘故……总之这孩子竟然一点也不怪我,我怎能不加倍的疼他护他”的卫长嬴,立刻把自幼就听得耳熟的、卫家沈家两家都再三强调过的“慈母多败儿”祖训给抛到九霄云外,满脸不悦的对丈夫道:“怎么,你觉着我教不了光儿?”
“祖母跟大伯母都说母亲是凤州卫氏之女,才学过人!”沈舒光乌黑的大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甜甜的道,“孩儿好想得母亲亲自教诲!孩儿好想母亲!孩儿最喜欢母亲了!”
这小子补刀如此迅捷凶猛——黄氏等人同情的看向沈藏锋——果然在妻子看长子越来越母爱满溢、看自己越来越凶残的目光中,沈藏锋满腹话语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想了片刻才勉强道:“嬴儿你才回来,为夫却是担心你累着了。”
“一路乘车,又有人伺候,能有什么累的?”卫长嬴话没说完,就被长子大方的赏了一个香吻,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路上颠簸之苦全部不翼而飞了,不假思索的道,“再说看到光儿跟燮儿,我哪里还会觉得累?!”
话说到这份上,沈藏锋除了依从还能说什么?只好赔着笑赞了她一番诸如堪为天下慈母贤妻之典范之类不要脸的话,就提议先由小队士卒及来时所携侍卫,护送一家四口并下仆、土仪回京。
主子一家才团聚,傻子才会没眼色到让夫妇两个放下孩子亲自去指挥,黄氏、贺氏接了这差使,她们都是积年老仆,做事麻利,一个多时辰就整装待发了。
一直到这时候,沈藏锋才想起来被晾在外头的弟弟,叫了沈敛昆到跟前,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家里人也很想他的话,问了问他在西凉没什么大事,就命他留下来陪着军队,等候朝中沈宣跟沈宙与其他诸公较量的结果。
对于沈敛昆委婉提出的想先回京去松快松快的要求,沈藏锋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怜的沈敛昆满怀委屈的看着兄长一家登车离去……
回去的路上,沈舒光坚定的腻在母亲的怀抱里,看着父亲对母亲一路或不动声色或明目张胆的讨好,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听从大堂哥的劝说,拿攒了三个月的月钱跟大堂哥换来的“如何逃避父亲或祖父残酷的亲自教诲以及惹事之后各种惨无人道的惩罚之独门秘籍”是何等的明智!
大堂哥说的简直太对了,自己只要讨好了母亲,父亲就是浮云!
自我感觉机智无双的沈舒光沉浸在不能宣扬的自我陶醉里,却未发现,父亲沈藏锋亦趁母亲卫长嬴不注意,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1。第一章 归来
'第5章第5卷'
第478节第一章归来
回到太傅府,女眷们都已聚集在上房苏夫人处等着了。
堂上人不算少,不提奴婢,长媳刘氏领着大孙小姐沈舒景,次媳端木燕语一左一右是二孙小姐沈舒柔与三孙小姐沈抒月,敬陪末座的是去年年底过门的五媳苏鱼荫——究竟是嫁了人的人了,出阁之前最喜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异妆都收敛了起来。卫长嬴见惯了她浓妆艳抹妆容诡异的模样,此刻乍一看去,即使她作了飞霞妆,但仍旧有一种洗净铅华之感,只是年岁阅历放在那里,眉宇之间尚且带着几分青涩。
堂上这一群人,但却不及卫长嬴前往西凉前热闹。
许是因为爱闹的孩子都不在,如今这儿要么是长辈,要么就是沈舒景这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得长辈吩咐那都是目不斜视神情端庄环佩无声的。是以堂上虽然刘氏跟端木燕语刻意奉承着苏夫人说笑,不算寂静无声。然走进来只觉优雅,却没有当年沈舒明还小、沈舒颜也在时,孩子们笑闹起来的那种满堂勃勃生气的感觉。
是以苏夫人一看到三房合家进来,眼睛就亮了。
夫妇两个自然赶忙带着儿子们上前大礼参拜。
苏夫人目光流连在紧挨着卫长嬴的乳母怀中襁褓上,满面欢喜的虚扶了把:“一家人,何必这样拘礼?你们又才回来,快坐下,别累着了。”
等卫长嬴跟妯娌见过礼,在苏鱼荫特意空开的席位上落座,苏夫人便眉花眼笑的让正代所抱的四孙公子磕头的乳母快把小孙儿抱上去:“这就是燮儿?早就听说这孩子生得似我,快叫我瞧瞧。”
乳母忙依言将沈舒燮抱上去,苏夫人接到怀里打眼一看,顿时喜得没法说,一个劲的叫陶嬷嬷:“瞧这眉眼,十成十是我的亲亲嫡孙啊!厉儿锋儿机儿都是我亲生,却个个像他们父亲。不意这孙儿反倒随足了我!”
刘氏跟端木燕语都带了女儿在堂上伺候,此刻凑上去一看,也都啧啧称赞:“燮儿真是像极了母亲!”又说,“三弟妹膝下这两位侄儿,真是体恤父亲母亲心意得很,一个随了父亲一个就随了母亲。”
苏夫人本来就非常重视男孙,何况还是长得这样像她的嫡孙,当下抱着襁褓就舍不得放手了,极豪爽的给了一对她当年出阁时压箱底的玉佩为见面礼——据亲自去取玉佩的陶嬷嬷暗示,这对玉佩说价值连城那都是不为过的,放在海内六阀的眼界里也绝对是好东西!足见苏夫人多疼这个似足了她的孙儿。
这份心疼让原本打定主意赖在母亲跟前以求得庇护的沈舒光都有些羡慕了。只是他本拟上前跟祖母撒撒娇,好叫祖母也别见了弟弟就把自己给忘记了,却忽然察觉到侧面父亲投来似笑非笑一瞥,沈舒光顿时打个寒噤,扯紧了母亲的衣角死也不肯撒手……
围着沈舒燮兴兴头头的热闹了一阵,卫长嬴才有功夫把带回来土仪里的一部分拿出来,比如说走之前向蒙山玉矿要的那块极品玉料。献与公婆及叔父的都托苏夫人转交了,之前跟沈藏珠分的那一部分当然也不是全部两人用,除了几块自用之外,都作了了人情,以两人的名义分别送给妯娌及侄女们。
太傅府这边虽然早就知道沈藏锋夫妇在蒙山弄了个玉矿,还是“打劫”了卫长嬴的娘家六叔来的。不过因为沈藏锋回来时没带,他回来之后一直跟沈宣、沈宙忙着公事,也无暇细说这份新添的产业。是以苏夫人这些人对于这份产业还不怎么了解,如今借着称赞玉石就势问了起来。
听卫长嬴说了大致经过——当然是掐掉卫新咏与景城侯结仇缘故的版本并简化的——就说卫新咏当年在凤州路过时,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收留的盗匪里,有人年轻时在蒙山发现了矿,只不过把桃花仙镇听成了桃花县,于是后来因为感恩,献与卫新咏。
而卫新咏派遣手下前往蒙山寻矿——卫长嬴跟沈藏锋分别代表瑞羽堂和明沛堂逼迫卫新咏分润矿产的话当然不能直接讲,于是这部分就变成了卫新咏淡看钱财,不过是不忍拂了那盗匪一片心意,这才打发人到蒙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一找。
然后因为没有找到,而侄女卫长嬴又恰好在附近的西凉,卫新咏的手下就前去拜见请安,也好回去时跟卫新咏说一下,让卫家的娘家人都能知道卫长嬴的近况。
在请安的时候嘛,这些人提起了玉矿的事情,继而渊博又善良的卫家女婿沈藏锋提醒了镇名县名之间的差别。之后这些人当然是顺顺利利的在桃花仙镇找到了矿……同为阀阅子弟,卫新咏如此高洁出尘之人,自不会忘记侄女婿的提醒之情,所以坚决要将三成矿产分给沈藏锋!
而沈藏锋这等堪为阀阅子弟表率的人当然也不是施恩图报之人,因此再三拜辞。奈何卫新咏非给不可,即使沈藏锋再三推辞,但最后基于“长者赐,不可辞”这一点,沈藏锋也不敢私自收下如此重赐,就以家族的名义接受了……至于说为什么瑞羽堂也有三成,人家卫新咏高兴孝敬族里,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堂上的大人都能猜到真正的内情是怎么回事,玉矿又不是白菜地,左邻右舍路过摘两颗无所谓,逢着收成还能一担一担的给亲戚送。卫新咏一身才华却根基浅薄,正需要银钱开路与巩固己身,手握玉矿,送几块玉料哪怕几匣玉石成品都是常理,但不是迫不得已,他会主动往外一送六成矿产之权才怪!
不过,大家子里谁家没干过点恃强凌弱巧取豪夺的事情?
而且这次卫新咏固然吃了大亏,其实最占便宜的还是瑞羽堂,事先不知情,事后鞭长莫及。就因为一个嫡女卫长嬴嫁在沈家,矿又是名义上属于瑞羽堂的卫新咏的人早年发现的,平白分了三成去不说,甚至连守住玉矿的责任也由就近的沈家承担——完全是白拿三成好处。
相比远在凤州坐着收钱、因为卫长嬴是未来沈家主母,即使如今矿上主事的是沈家老仆跟卫新咏的人,想来也不敢太坑了的瑞羽堂,要负责在接下来的乱世里保护玉矿的沈家拿这三成简直是名门良心了!要不是有卫长嬴这一层关系在里面,沈家一准会趁着乱世全占下来!
所以此刻众人都是意味深长的笑:“新咏却也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锋儿不过点了个醒儿,怎的就要给到三成矿权?下回见了我可要说他一说,不作兴这样宠着晚辈的。”
苏夫人话音才落,刘氏未语先笑道:“母亲,依媳妇看,您就是说了卫家六叔也未必会听——您想,三弟妹乃是卫家六叔的侄女儿,卫六叔要疼侄女侄女婿,您还能拦着不成?”
端木燕语也淡笑着道:“大嫂子说的是,咱们家跟卫家可是姻亲,谁不知道三弟妹在娘家的得宠?卫家六叔又是出了名的仗义疏财之人!”
苏夫人也不过是说说场面话——本来么,卫新咏又没娶妻,他见沈宣还方便点,见苏夫人机会可就不那么大了。因为他跟苏夫人是同辈人,即使到太傅府,也没必要每次都拜见嫂子。他又是年轻俊美的男子,苏夫人见他可是不太方便。
既然很难见着,又怎么个说教法?难道苏夫人还要特意打发人跑去卫新咏处说不成?沈家又没打算把这份好处还回去,这样去说那可是故意羞辱他去了。
因此媳妇们凑趣之后,苏夫人也不提这个事了,问了几句路上光景,就关心起远在西凉的沈藏珠、沈舒西并沈舒颜三人来。
卫长嬴打从跟丈夫、长子团聚之后心情一直激动得很,到此刻才觉得奇怪:怎么裴美娘没过来?不说裴美娘这两年跟太傅府这边处的还不错,就说裴美娘那为人,纵然跟这边没处好,为了立刻知道女儿沈舒西的近况她也会厚着脸皮跑过来一起等着自己的。
倒是苏夫人这边未必拉得下脸来赶她走……
但此刻堂上却只得太傅府的人……
心里猜测着,卫长嬴嘴上不停,把离开时沈藏珠几个的情况详细说了一番——沈舒颜忽然不能动身的缘故,是早一步就打发人送信过来与端木燕语说明的。
此刻端木燕语再三确认过女儿平安无事,只是因为解毒之后身体虚弱,承受不起长途奔波,不得不留在了西凉,松了口气,就恨恨的道:“这小东西越发的胡闹了!早先我听说三弟妹宠她,就想着她可别恃宠生骄,欺负三弟妹舍不得下重手管教她!不想她竟然胆大至此,胆敢假传命令欺骗六弟也还罢了,居然连毒蘑菇都乱采乱吃!亏得曹小姑娘无事,不然却叫我如何与三弟妹交代?”
卫长嬴自然要道:“二嫂子千万别说这话!要说交代,我这一路都觉得没脸见您才对!这小孩子不懂事再寻常也没有了,不然怎么会需要大人来看着他们呢?论起来还是我不好,那几日光顾着收拾东西,竟没看好她们!结果闹得启程在即,两个孩子竟不能奔波!生生的把颜儿撇在了西凉!”
“正好叫她在西凉好生反省反省。”端木燕语紧紧攥着帕子,面上却气愤的道,“只可惜又要辛苦大姐姐!这不争气的东西,回来了非给她些颜色看不可!”
因为端木燕语素来有教女严格的名声,此刻她说这要严惩小女儿的话,苏夫人可不敢听听就算了,一边抱着小孙儿,一边就微蹙了眉,不冷不热的道:“长嬴都说了,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也寻常。好在季去病因为其子的缘故,也正在西凉,人不是救回来了?再说有珠儿在那边,也不怕没人教养她,还有西儿可做伴……无非就是分别久些而已!女孩子家金贵,颜儿又素来聪慧,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等她回来了,你好好的跟她讲道理,兴许她经过这一回早就知道轻重了呢?一味的苛责,亲生骨肉都要成外人了!”
这番话说得端木燕语怪下不了台的,面红耳赤道:“母亲教训的是。”
刘氏这出了名的贤惠的大嫂子就出来圆场,含笑道:“二弟妹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了,只是颜儿年幼娇嫩,怕是不能很好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