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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测完这番经过,卫新咏无奈长叹……这真是……天不亡他,他求一死都不可得吗?
、第八十三章 兴平元年
第560节第八十三章 兴平元年
帝都与燕州既已收复,此番戎人进犯的统帅三王子业已自刎阵前,虽有少数戎人侥幸逃生。但因为北路被封,只得散入大魏腹地,苟延残喘。
戎人形貌大异魏人,即使如今国中混乱,他们只要一露头,立可辨认,想来剿灭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横竖这些人的人数是不可能干下夺城据县的事情的,沈藏锋等人一商议,决定让如莫彬蔚这样的士族私兵前去追杀,既是给莫彬蔚这些人一个攒功劳跟名声的机会,也是让边军在京畿附近休整一下。
毕竟无论是西凉军还是青州军都是仓促远来,辎重不全不说——这一西一南两支边军在帝都被围之后都有观望之意,其心叵测。
要不是苏秀茗与沈藏锋当机立断,放弃燕州亲自回去要兵,怕是此刻帝都还在戎人手里。
先前他们急于救人,各施手段把大军带了出来再说,留了一大堆明的暗的麻烦打算往后再收拾。现在两家本宗都在突围时遭逢大难,原本指望长辈出面稳定本宗地位,如今非但不可能,甚至连他们自己的地位都受到威胁了。这种时候,辎重当然要省着点用,讨伐戎人的事情也要晚点来,总之是先把后患解决了。
而燃藜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刘希寻父子虽然也都走了东门,却侥幸生还,并且在数日前忽然回到刘氏祖宅,拿出了威远侯生前期许他、几乎明着说要把燃藜堂传给他的几封书信,当众痛哭威远侯这样仁慈宽厚的长辈何以天不假年、以及他身为被威远侯视同嗣子一样栽培的后辈居然没能送威远侯最后一程……
刘伯照的能力平庸,本就是各方角力之下彼此妥协,念着他是威远侯之嫡长子才让他出面“主持”东胡。现在刘希寻这么一哭,俨然逼宫,再加上之前太尉那一派在东胡的族人从中煽风点火,燃藜堂里闹成了一团。
如此三大边军对于趁着戎人败退之际直指王帐都是有心无力,只得花大力气安抚人心,借口各家遭厄的长辈亲眷需要收殓及安葬,朝政也须重新立起,命大军驻扎京畿,暂缓北进。
帝都虽然像点样子的府邸都被戎人引火焚之,以至于幸存下来的女眷们都只能避去城外觅居,但好在皇宫尚且幸存。
众人索性暂时借住了几处偏殿,而从前举行朝会的正殿自是成为议事之处。
他们所要议的头一件就是新君——国不可一日无君么——原本在帝都的宗室人数还是很有些个的,但经过东门突围之后,仅仅活了三两人。
其中申博与皇长子申琅是最先被确认已经驾崩的,因为他突围时所乘坐的车驾在青州军赶到前,就被西凉军中的探马发现叫乱军践踏得不成样子,断裂破碎的马车中间流淌出泥浆也似的血肉,与四周雪土混为一物,其状惨不忍睹。
而且西凉军小心翼翼的在附近搜寻后,发现了好几片皇家衣袍的碎片、以及部分玉佩等物。
据宫中幸存的内侍确认,这些衣袍跟佩玉都是只有皇帝或皇子才能穿戴使用的、且正是申博父子出宫时所穿。
因为当时正是正月初一。虽然去年的除夕宫中不曾设宴,但作为皇帝与皇子同样需要祭拜大魏历代先皇——这是要穿正式衮服与皇子礼服的。
皇家仪式又繁琐,所以接到粮草被焚、西门告急的消息时,天家这对父子甚至还不及更换孝服。继而群臣扣宫门求见,君臣紧急商议突围一事。这样申博跟申琅都是仓促之间在皇家袍服外套了件掩人耳目的袍衫就登了车。
如此,人证物证都有了,大魏这位年轻且登基未久的圣上,便只得数截车轮、一抔泥血收拢入棺。而圣上与皇长子不幸双双罹难于戎人之手的消息,到此刻已经传遍了整个北方。
这位圣上驾崩之前,大魏的国祚经过僖宗以来的几代昏君折腾,已经日趋淡薄。
帝都之变后,皇室的影响力更是衰微到了几近于无。
然而这丝国祚却还有一口游丝般的气息……因为无论是流民还是盗匪,或者如今名义上代上位者主持天下政务的士族,都无人能够取代魏室登基称帝。
流民跟盗匪里这时候已经有些人颇具名头了。
比陆颢之起事还早的幽州曹建林、许宗文命却比陆颢之好,一直没有被歼灭,如今已经发展壮大,号称麾下二十万大军、有十万精骑。这军队人数虽然肯定有水份,而且不是一点水份。但这年头无论流民还是盗匪出战,有个普遍的招数,就是每每裹挟大批甚至于数倍手无寸铁的百姓冲阵。
虽然说三大边军都是见惯了血腥的人,杀起妇孺来亦未必会含糊,可架不住流民不值钱、就是几十上百个换一个全副武装、久经训练、身经百战的边军那也是他们赚了啊!
不只幽州,豁县赵乾;平州孙无定;衮州曲文;黎越山赵满;还有蒙山七郡结成的蒙山军里那几位已经自封大将军的主儿……
虽然都是混到举国皆知的人物了,但想要独占鳌头却是不够——这些人里最多也就是自封大将军,慢说称帝,称王的都没有一个。
比如说豁县的赵乾,起事许久都不承认是起事,死死咬定自己是不堪盗匪侵扰所以自组乡勇,只肯被人称一声赵员外。一直到占了豁县,发现朝廷都还没有大动静,这才胆子大了点,小心翼翼的打出游击将军的旗号——按照魏制,游击将军是从五品下。
当时赵乾麾下已经聚集了近四十万流民,虽然说内中的战力肯定要大大缩水,怎么说也算得上一方豪雄了。
但他还是再三强调这都是因为豁县之类的地方盗匪太多,朝廷如今吏治败坏没人管这样的事情,他也是看乡里乡亲的不容易,才带头出来组织点儿人手维持一下秩序……话说赵乾的家乡距离豁县足有两百多里,而且甚至不在一州……
而平州的孙无定年纪比较大,早年是专门干无本买卖的,胆气却比赵乾粗壮。然而孙无定至今也不过号称宁远将军……呃,这个是正五品下……
由于这位不受大魏承认的宁远将军孙无定的头衔比同样不受大魏承认的游击将军品级高,平州又离豁县不是很远,赵乾甚至跟孙无定打过几次,他认为孙无定是故意压着自己……
至于说曲文、赵满、蒙山那几位大将军之类,在他们起事那一片地方都还兴兴头头的,可要离了根基所在,如今都力有不逮。这也是先前士族纷纷驰援帝都,他们都非常识趣的一路放行的缘故。
要不然,傻子才会放过这种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这是底下,上面的士族,这种乱世,主修文治的卫、宋、端木肯定话语权要比沈、苏、刘弱。哪怕沈、苏、刘三家如今族内各有问题,三大边军放在那里,就是他们的分量!
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边军有三支,三家都养成了私兵。
所以谁也别想趁这机会上位……
刘家与沈家、苏家的关系比较远一点,刘伯照跟刘希寻此刻还没决出胜负,两人连燃藜堂都没争到手,更不会去痴心妄想远在帝都的那张御座。而沈家苏家虽然是两代姻亲,如今主事之人还是嫡亲舅甥的关系,但不管是苏秀茗,还是沈藏锋,那都是典型的阀阅子弟。
典型的阀阅子弟,便是在家族利益上极为深明大义。
家族利益与舅甥之情比起来,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前者!
nbsp;谁让沈苏不同姓?
沈藏锋虽然宽宏大量,但在这种重大利益上,他可以让沈敛实或沈敛昆,却绝不可能让给苏家任何人!哪怕是他的嫡亲舅舅或表弟。
同样苏秀茗与苏鱼舞也是这么想。
毕竟不说对那张御座存没存自己去试试的心思,有道是人心易变,若是沈家或苏家的一方推举了对方上台,成就那九五之尊。谁知道那新任的九五之尊地位一稳固,头一道命令是如没上台之前的约定进行报答呢,还是一道圣旨诛灭九族以除后患?
沈藏锋也好、苏秀茗也罢,如今肩上扛着的可是整个家族的性命与前程,岂可一时冲动,把一切交与他人主宰?
总而言之,在各家心照不宣的妥协下,觉得还是先让魏室撑上几年,圆住场面的好。
横竖,申家人谁上来都是个傀儡,不过是个大义名份。
既然只是一个傀儡,谁来做都一样,最紧要的是听话识趣……帝都幸存宗室里,就有这样的一个人:润王。
他是先帝异母弟,突围之前膝下孙儿都有了,辈分跟年纪都长。现成的理由就是如今国中不安,新帝登基未足一年就在乱军之中驾崩,皇长子亦罹难,皇次子尚未出生,就随卫皇后自缢而去……如今大魏正需要润王这样的皇室长辈出来稳定人心。
而且这润王被先帝留在帝都住了这些年,最是心宽体胖万事不操心,几十年不操心下来,谅他想操心了也没地方下手。
这样士族达成一致的协议,也不管那些携带兵马正赶过来或已经赶到的诸王有没有什么盘算或想法,直接召开朝会,正式确认申博驾崩的消息。
继而不待被请上朝的诸王反应过来,士族一起宣布立润王为新帝。
诸王虽然不满士族这种视宗室如无物的做法,但慑于到京畿后所见到的边军的凶悍,均不敢反对。
润王便当众步丹墀、登殿堂、振袖落座于御椅之上,受诸王与群臣朝拜,为大魏皇帝。
新帝既有,第一件事儿就是给申博议谥号与庙号。
这个只是走走场子,谥法里“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艰曰愍”,等于是描述了申博登基前后的景况,是现成的思路。再加上如今谁也没心思在这上头多花辰光,是以三言两语就定下来申博谥号为“圣穆仁孝”皇帝,庙号为愍宗。
由于先帝桓宗驾崩至今不足一年,按照大魏次年改元的惯例,今年正月初一就遭逢大变的申博还不及更改年号。而现在大魏连遭厄运,无论是新承位的润王还是士族都觉得不如现在就改元以去一去晦气——桓宗皇帝承位以来,大魏可是江河日下啊!
次日,便改桓宗使用了数十年的年号“景佑”为“兴平”。
兴旺且天下平定。
这是君臣共同的愿望。
也是君臣都心知肚明的谎话。
、第八十四章 揍了
第561节第八十四章 揍了
三月的风里兀自带着料峭,然而春草湖的湖面上,尖尖圆圆的小荷已经悄然浮现。
得益于此处冬季湖风寒冷、不适居住,戎人当时又急于攻城并未多作留意。湖畔错落的别院倒是几乎全部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
兴平帝登基后,沈藏锋等人需要在帝都主持大局,女眷们因为帝都故居还没能收拾出能住的地方,办完各家的丧礼后,就全部搬到了湖边的别院来住——这儿是距离帝都最近的幸存别院了。
晌午过后,卫长嬴处置了上午报上来的事情,喝了口茶水,关切的问施曼儿:“黄姑姑好些了吗?”
黄氏跟贺氏一家,还有露珠是沈藏凝她们被送到玉竹镇后两日,自己从帝都寻过去的。
本来沈藏锋受妻子所托,在接妹妹与弟媳时,特意派人在太傅府的废墟上好生寻找了一番黄氏等人,但侥幸活下来的几名下仆全说当日苏夫人令人火烧太傅府,场面混乱,根本无暇留意。
沈藏锋没找到人,便让沈藏凝把这事转告卫长嬴——兵荒马乱的都猜测是没了。
为此卫长嬴那两日哭了好几场。
乍见黄氏跟贺氏一家并露珠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面前,卫长嬴差点以为是白日做梦了。
等闻讯赶来的朱磊跪下去磕完三个头请过师父师母安卫长嬴才醒悟过来。
主仆团聚,黄氏、贺氏少不得与卫长嬴抱头痛哭一番,才来述说别后的经过——
却原来那日黄氏跪别卫长嬴后,知道苏夫人有意焚府,便拿出平日掌管的财物,给金桐院里的下仆各分一份,令其自行或殉主或分头逃去……说到这儿黄氏少不得要跟卫长嬴请一回罪,为她不经允许的自作主张,当然卫长嬴是没心思计较这种小事的,整个太傅府都被苏夫人下令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金桐院里那点儿财物又算什么?
而遣散下仆之后,黄氏带着孙女倪薇漪,收拾了些随身之物,本拟去太傅府的后头喊上贺氏一家先去自己长子倪浩家后院的地窖里躲上一躲。倪浩是卫长嬴陪嫁当铺里的管事,住的就是当铺后院,为了保管好那些价值高的当物,铺子里是建了隐蔽的地窖的,料想不知道的人即使仔细找,一时三刻也未必能够寻得到。
结果露珠磨磨蹭蹭的落在众人后头,见左右没人了却上来说了个更好的藏身地方——一口水井。
水井的位置是在年苼薬家的后院,一处荒芜的角落里。
这井从上头看着平常,却是口小内大,在靠近井水的位置上就有个暗门,门后是一个可容七八人藏身的密室。这密室也不知道是何时由何人建造,坚固而隐蔽。本来这种口小内大的井身,就不容易发现暗门了,大可以把门开条缝隙透气,却还另设了蜿蜒漫长的透气孔。暗门一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