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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年轻。”宋老夫人淡笑着道,“年轻人么,一则经历事情少,考虑不周;二则往往心不够狠……慢慢练着罢!”
就与她详细讲解,“卫新咏冷不丁的回来养病,咱们又什么都打探不出来,说是坐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哪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呢?现成卫清慎在,这又是个头脑简单、没什么城府的,不用起来不是太浪费了?”
卫长嬴道:“我就奇怪,这么多年没联络,卫清慎怎么就忽然上门来,还把子女都带着……”
“但因为我是你祖母,你就想不到是我派人撺掇的。”宋老夫人摇头道,“你这样不成,只从如今的局势,跟卫新咏的为人,你就该推测出来,卫清慎带着子女上门来,这件事情看似对咱们家是个威胁,实际上咱们家才是最得好处的——因为卫清慎怎么闹,就凭卫新咏早已过继这一点,卫新咏的嗣子,都没他说话的份。而卫新咏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拗不过咱们……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怎么不是咱们家干的呢?如今你祖父一面养病,一面指导你父亲、长风还有锋儿,这样的琐碎事情,自然是我来管的——你看,这事情多么简单?但你就是觉得我是你亲祖母——你亲祖母就不会算计人了?”
老夫人语重心长,“这件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反应迟缓些倒没什么。但你要想,往后是跟你有关系的事情上,你会不会也犯这种认为一个人不会如何如何,就否认自己原本正确的推测?从而忽略了事实?”
卫长嬴想了片刻,拖着她胳膊就是一顿摇:“就是想陪您说说话——您别这样嘛!”
宋老夫人郑重点头道:“嗯,这招使得不错,没话回了,就撒着娇把事情磨过去!”
“祖母您还要说!”卫长嬴面红耳赤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返都
宋老夫人所料不差,卫长嬴一行人还在还都的路上,就接到消息,道是卫新咏将蒙山玉矿的那一份产业送给了卫善秀。
理由是他觉得卫善秀很可爱——蒙山玉矿是在瑞羽堂里过了明路的私产,当年卫焕发话说他弟弟就这么一个嗣子,玉矿还是卫新咏生母那边的来路,所以分卫新咏一份理所当然——既然是卫新咏自己的东西,他上面又没直系长辈,那他爱给谁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压根不要跟任何人交代。
一般来说,卫新咏病入膏肓,膝下无子,这时候把大笔产业送给谁,往往意味着中意谁做自己的嗣子。不过卫善秀是卫长风的嫡长子,那是不可能过继出去的。所以外人只道卫善秀福气好,投了堂叔的眼缘。但卫长嬴却晓得,这是卫新咏在给他嫡亲的兄长卫清慎一家圆场。
有时候想想这个过继来的堂叔的一辈子也真是不容易,幼失双亲,背负着父亲与胞姐的仇恨一步步走过来,明明天资卓绝、智谋过人,偏偏每次都距离得偿所愿差一步。于是好好的才貌双全的人才,弄得年纪轻轻就命不久矣——也只能说是命了。
他们这一路北上还算顺利,只是一路所听的西南战报都不乐观,四南那四位不齐心,论兵马也未必比得上如今的雍军精悍。然而天堑难渡,生生把局面给僵持住了。
甚至抵达京畿时接到的消息,据说曲文等人也发现北伐指望不大,如今就想安心守着一隅之地自在逍遥了——这样他们固守之心更加坚定,不会轻易放弃天堑的优势,恐怕这一仗会打得更艰难。
“怕是这次上京都得挨一竹杠。”沈藏锋看完消息,对同车的苏鱼舞、卫长风道。
新帝登基,各家都得有所表示。
沈藏锋跟卫长风是为了卫焕之病才耽搁了进贺,苏鱼舞则是路途遥远,动身前还得安排下族里的事情——不过总之是凑一块走了。
对卫长嬴来说新朝的建立有个好处,就是卫长风这次代表凤州卫氏入朝道贺——假如没有意外的话,他以后会长留帝都,开始经营瑞羽堂在新朝的势力。这样往后姐弟见面就很方便了。
卫长风能够这样便利,也是多亏了卫郑鸿的康复跟卫长杰的诞生。否则卫焕老病,卫郑鸿卧榻,他若还是独子,一个“孝”字就压得他出不得瑞羽堂。
如今把卫善秀留在凤州名为代自己尽孝、实则未曾续弦无人管理后院,让母亲跟祖母代养。又有幼弟卫长杰在家,他远行才说得过去。
……不过此刻沈藏锋说的要挨一竹杠,倒不是说新帝登基,按照惯例要进献的贺礼。
这一份,即使是厚礼,相比他们这种人家的底蕴,远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头疼的就是西南战事这儿,新帝累年攒下来的那点儿家底,未必耗得下去了。
当然现在大半魏土都落入新帝之手——可连年烽火,赋税的情况可想而知!所以西南要是想继续打下去,新帝肯定会打阀阅的主意。
这种竹杠可就重了。
偏偏有的人家想不出都不行,比如说悲剧的青州苏氏,由于曾经追杀过卫新咏,虽然未果,还赔了个嫡子进去,可谁叫卫新咏现在身份非比从前呢?单这一件,苏鱼舞已经做好了花钱消灾的准备,更不要讲前两日,族里苏泉还闹了个皇子——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子,新帝还没认,暂且不好说,总之被抓了把柄,形势不如人,这一刀是挨定了。
苏鱼舞现在琢磨的也就是这一刀能挨轻点就轻点,万不可把苏氏门第打落……还有就是不能白挨刀,怎么也要混点好处不是?
沈家的情况比较复杂,跟新帝之间的恩怨,都没浮过水面,这种看新帝的为人与性情的结果,一个不好恐怕比苏家还惨。
毕竟新帝就算冲着西凉军的赫赫声名,估计也不会给沈家恢复元气的机会。这一点沈藏锋也没什么恼恨,换了他是新帝,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如今君臣既定——做臣子,沈家也是很有经验的。
最不操心的自是卫长风,本来卫峻自刎新帝马前一事,卫家多多少少还是私下讨论过一回怎么处置的。但现在卫新咏一病、还是回凤州养病,倒是好了——卫新咏扶病回到瑞羽堂,这行为本身就说明了他对家族的眷恋,以他对新朝大雍的功劳,慢说一个知本堂的卫峻,就算干这事的是瑞羽堂卫焕膝下诸子中的一个,瑞羽堂拿他名义求个情,新帝十有八。九也要给这个面子。
此刻卫长风若有所思,苏鱼舞则沉吟道:“天堑这一道不设法的话,西南会打多久都不好说。”
“天堑虽然难以逾越,但大魏当年既然能把西南打下来,可见西南也不是打不得的。”卫长风抬起头,道,“雍军一直扃牖天堑之前,所谓久攻不下,我看归根到底还是新帝想拿这个做借口,跟咱们要钱。”
“不过分的话,各家都早有准备,就怕会被着意照顾。”沈藏锋淡淡一笑。
苏鱼舞道:“就算是这样,但我想应该不至于撕破脸,毕竟各家也得为以后考虑。”
还是那句话,今儿看了沈家苏家的笑话,坐视新帝威风了,以后轮到其他士族怎么办?
士族受到尊崇的数百年积累,早已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他们集体的利益上,哪怕是生死大仇也得按后。
作为士族中一等一的门第,西凉沈和青州苏现在就在享受这种优势。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够掉以轻心。
“不需要到撕破脸的地步,只要分出远近,新帝的目的也能达到了。”沈藏锋哂道,“有卫六叔,新帝对于这个分寸把握必然可以恰到好处。”
苏鱼舞沉默了一下,确实,新帝如果因为之前的恩怨,对沈苏两家盘剥过分,是会引起士族们的警惕,群起而攻之!但若新帝只是相比其他家,对他们两家略显苛刻……那却是起到了挑拨离间的作用,海内六阀的地位,世家们会不觊觎?
“前面就是帝都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差不多的时候,卫长嬴也邀了宋在水同车说话,看着远处巍峨的城墙,她感慨道,“十几年前进沈家门时,我坐在花轿里,也这么偷偷揭了帘子偷看来着,结果就看到一个轮廓,便被黄姑姑蒙了回来!”
宋在水正替女儿剥好一个橘子,细细的撕着橘络,闻言头也不抬的笑:“哪有新嫁娘东张西望的?没的叫人笑话你不够端庄——也就是姑祖母跟姑姑疼你,把你惯这样。换了我没出阁那会,慢说是出嫁路上了,平常坐轿子揭个帘子看几眼,都要被教导姑姑说的。”
“所以你是闺秀楷模,我不是啊!”卫长嬴见甥女吃了一瓣橘子,顺手给她跟前的扶芳饮里添了点,苏翡羽此刻完全看不出来当日护着弟弟、当众掌掴沈舒燮的泼辣,很是懂事乖巧的道:“谢谢卫姨母。”
“不用谢,回头到姨母府里住几日——姨母家里有好些好看的姐姐,你们可以一起玩——好不好?”卫长嬴想个女儿想了好些年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要不是黄氏跟季去病都断定她身体正常,她都要怀疑是不是那年帝都沦陷,她突围时跟突围后受了刺激,所以生养困难了?
因此对苏翡羽特别喜欢。
一边邀请一边揪起了宋在水的袖子。
宋在水笑着道:“你拉我干什么?你邀的是翡羽,又不是我。”
“卫姨母厚爱,只是翡羽得帮母亲照料弟弟。”她话音未落,苏翡羽甜甜的拒绝了。
卫长嬴叹了口气,跟宋在水道:“你又不是使女婆子不够用,干嘛把亲生女儿支使上了?女孩子家还是要跟女孩子家玩耍才有意思吧?老拘她在家里?”
宋在水笑着道:“你那点居心——无非是想翡羽过去了你可以当女儿养着玩,以为我不知道?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翡羽如今才四岁呢,这走动的事情还不急。何况我出门带上她,还会认识不到人?即使不去你那儿住,到你门上,就不能认识你那些侄女义女了?”
“全说破了还有什么意思?”卫长嬴啐她,“表姐你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苏翡羽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悄的笑。
卫长嬴发现了就嗔她:“翡羽也不好,净向着你娘,都不心疼你姨母我!”
苏翡羽奶声奶气道:“卫姨母有沈二哥哥跟沈四哥哥心疼呢!翡羽当然要心疼母亲了,不然母亲不是少了人心疼?”
宋在水哈哈笑:“以为我女儿年纪小好对付?”
“你们母女两个一伙的!”卫长嬴徉怒,“可怜我侄女义女都不在跟前,两个顽皮小子也不在——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是你们的对手哟!”
宋在水啼笑皆非道:“说的好像我们欺负你一样,是你一直在哄我女儿去你那住吧?”
“哄不到就被你欺负了!”卫长嬴正色道,“就是这样的!”
宋在水嗤笑:“长子都快可以议亲了,还这么耍赖,你以后怎么做人家婆婆?”
“我不讲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这会没有外人在车里,卫长嬴放心大胆的暴露着自己的真面目,理直气壮道,“表姐你从前不是深有体会?”
“你从前那是……”宋在水想了一想,叹道,“你居然还是从前的性。子——那我们母女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啊!谁叫我们都这么讲理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莫绚文
知道卫长嬴一行今日抵达,沈藏凝是提前两天就带着侄女们回娘家住,指挥人把本就日日洒扫的府邸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番。
等卫长嬴下车,被沈藏凝等人簇拥进屋,沿途所见都是齐整又干净,对沈藏凝很是感激:“妹妹费心了!我们仓促动身,一走这么多日,如今看着竟比我们在时还像样。”
沈藏凝笑着道:“三嫂这话说的见外,人都是您这儿的人,我就是过来提醒了他们一声,事情全是他们自己干的——说来也是三嫂调教的下人得力。”
寒暄了一阵,沈藏凝虽然早就从信里知道了瑞羽堂的一些情况,但此刻还是要问一问的。姑嫂两个说了几句凤州事,沈藏凝晓得兄嫂才回来,一大堆行李都没归置,所以问完紧要话,就借口自己家里还有事告辞了。
她走后,卫长嬴带着下人去安置东西,看到丰润许多的沈舒景跑过来帮忙,非常惊讶:“点点呢?你如今已经出阁,我们回来,你看一下就该回去了,莫彬蔚上面没有长辈,可是事事要你看着的吧?”
沈舒景笑嘻嘻的挽住她胳膊:“点点夫君抱着呢,他也来了——如今我们就夫妇两个带点点,伺候的人既不多,家里家外都没什么事儿,回来给婶母搭把手是应该的。”
卫长嬴闻言也不再推辞她的帮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我原也打算明后日喊你过来商议事情的。”
“婶母要寻我商议什么事?”沈舒景好奇的问。
“回头你就晓得了。”卫长嬴却跟她卖了个关子。
卫长嬴难得回一次娘家,又在娘家地位非凡,所以这次归来,凤州土仪携带极多。
即使侄女义女全跑来帮忙,黄氏、贺氏等人也能干,归拢到晚上都没全弄好。最后只好叫人把打算分送亲戚好友的拿出来,那些自用跟备用的,都先堆进库房里,等空了再收拾。
这样一天下来当然是筋疲力尽,卫长嬴留了沈舒景夫妇小住一晚,却是连晚上问沈藏锋,莫彬蔚过来有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