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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说的大哥是指卫郑雅,卫清慎父子同时眉心一皱,都觉得有点不妙。
卫令原忙道:“叔叔,父亲就在这儿啊!”他是通过混淆大哥的身份来提醒卫新咏:卫清慎才是你的亲哥。
但卫新咏并不理会,仍旧吩咐赖琴娘:“去!”
“你等一下!”见这情形,卫清慎忙示意卫令原拦住赖琴娘,自己上前,苦口婆心的道“新咏,咱们父亲母亲都去得早,咱们两个还是异母,但你说句良心话,当年为兄可曾亏待过你?当初你连说都不说一声,跟瑞羽堂这边讲好了就过继——为兄知道你是为了父亲跟妹妹报仇,只恨为兄愚钝,给你搭不上手!如今你好歹熬出了头,知本堂也完了,你还要留在瑞羽堂不说,难道把王爵也留给他们?你到底是父亲的亲生骨肉,却去荣耀瑞羽堂你那面都没见过的嗣父,这……咱们父亲在九泉之下,能不伤心?!”
“族兄的意思,是要我扔了瑞羽堂,恢复知本堂子弟的身份,再把晋王之位传给你或你的儿孙?”卫新咏张了下眼,目光黯淡,嘴角挂着讽意的笑,淡淡的道“把瑞羽堂用完了就扔——族兄是好气魄,不过这种事情,族兄真以为那么好做?”
卫清慎听他以“族兄”相称,脸色就不太好看,道:“新咏,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哥哥!你虽然不是嫡出,但早先父亲宠你时,我可从来没给你使过绊子!咱们两个是亲兄弟……你过继了出头了就拒我于千里之外,这也太过分了吧?”
赖琴娘被卫令原堵着门出不出去,心头烦闷,闻言冷冷的道:“公子早就过继到瑞羽堂了,如今不称您族兄该称什么?早先公子独自报仇时,您倒是又娶妻又生子,过您的好日子,可曾管过公子的死活?!如今看到公子封了王,就来要公子做那等千夫所指的背义之事——还说公子嫌贫爱富?!您这才是过分吧?”
卫新咏不是那种肯跟人倾诉过往苦楚的人——除非这么做对他的谋划有好处。
但他跟赖琴娘是没有讲过从前事的,赖琴娘能够知道,还是当年虎奴在时,她想多了解卫新咏,私下向虎奴打听过的。
虎奴虽然向着卫新咏,但也不是会随便胡说八道的人。他的话还是比较可靠的。
从他的描述来看,老实说卫清慎对卫新咏确实算不上坏,但也真心算不上好。
当初两人的父亲卫积在世时,比较宠爱幼子幼女。卫清慎是没有因此迁怒卫新台跟卫新咏——不过以赖琴娘看来这也不奇怪,卫清慎不是什么聪明人,他想不出背地里使坏的法子,当面跟弟弟妹妹过不去,那不还有卫积在?
后来卫积跟卫新台没了,卫清慎那会却不知道父亲跟庶妹的死因,就照着病逝,由卫崎那边帮手办了后事,寻寻常常的养着卫新咏。
但他虽然没有在父亲去世后故意亏待庶弟,可失去父亲卫积庇护的卫新咏,没有嫡兄的时常问候与照料,会得到下人如卫积在时的精心照料与尊敬吗?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虎奴的描述里,对卫清慎其实颇有微词——他是没故意亏待卫新咏,但有时候,不关心就是一种默许的伤害了。
卫新咏能够成长起来,卫焕私下给他的支持,其实比卫清慎更多。即使卫焕的给予是有目的、需要回报的,可在虎奴跟赖琴娘看来,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卫清慎理所当然的付出——长兄为父!这是世上公认的责任!
尤其是卫积死得突然,没来得及给两兄弟划分家产。卫清慎也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卫新咏谋取朝霞县县令之位的钱,还是卫焕暗中给的。卫清慎一直就给他月钱,虽然月钱随着其年岁渐渐增加,但到底月钱才多少?
要说以前卫新咏还小,但卫新咏赴任朝霞县令时,都加冠了!
那之后到现在,卫清慎从没提过家产的事情——即使卫新咏从分到蒙山玉矿后,产业已经胜过了卫积所留的所有之物,但按照规矩,哪怕他富可敌国,先人之物,他到底该分一点的。
这样看的话,卫清慎口口声声说他没亏待过卫新咏,着实是亏心。
赖琴娘怎么能不替卫新咏抱屈?
“新咏,难道为兄在你眼里的地位,竟然连个使女也不如了?!”卫清慎目光一闪,却是抬手止住卫令原的怒斥,冷冷的向卫新咏道。
卫新咏悠悠叹了口气,虚弱道:“族兄,你……想逼死我么?!”
卫清慎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膝下无子,我好心把儿子过继给你不好吗?难为你亲侄子不要,却去从瑞羽堂选嗣子?!是那些个人跟你亲,还是你亲侄子跟你亲?坊间不识字的庶民,都晓得肥水不流外人田……”
“公子还在这里,您就笃定公子好不了了吗?!”赖琴娘如今对卫新咏的病情非常敏感,听到这里实在是忍无可忍,刷的转过身来,对卫新咏道“公子,琴娘求您容琴娘把他们都打发出去!”
赖琴娘文武双全,真要收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卫清慎父子那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念着他们跟卫新咏的关系,这才叫卫令原给拦着出不去。不然卫令原一个照面就被她弄死了!
但卫新咏却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动他们。”继而向因此神色缓和下来的卫清慎道“你若信我,王爵就不要想了。”
他顿了顿,道“我也不想领这个晋王之封!”
“什么?!”不只卫清慎父子犹如九雷轰顶,赖琴娘也是一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分宗
“凤州卫氏乃是海内六阀之一,原本已是天下顶尖名门。 ”卫新咏咳嗽了几声,赖琴娘忙上前伺候,他喝了几口止咳的甘露,脸色好看了点,继续道,“再封王,而且还是实封的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岂不是功高盖主?”
“再者。”卫新咏目光闪了闪,“瑞羽堂不可能再出一个王爵了……那么卫氏以后的阀主,谁来做?”
卫令原插嘴道:“阀主之位,向来就是谁能执掌一族,就是谁来做。也不一定得本宗嫡支……现在的老阀主,不就是前阀主庶子?因为前阀主嫡子执掌不了瑞羽堂才……”
言下之意,自然是他希望卫新咏做了晋王后,立他为王太子,那么卫氏阀主之位,他也一并接了。
卫新咏懒得理他,只向卫清慎道:“六阀阀主,谁不是在族里根深蒂固,才能当这个家?就是其余五阀,因为当年帝都沦陷的缘故,现在的阀主都很年轻——但没了长辈的支持,都坐稳了阀主位,手段可想而知!结果朝廷封个王爵下来,就把原本的阀主位给换了人,换到王室里一脉相传去,你当阀阅——当诸阀主会由着朝廷这么做?!”
还是卫令原,极不服气的道:“但叔叔您的功劳放在那里,圣上要封您为王,瑞羽堂凭什么拦着您?!您怎么能因为瑞羽堂的阻拦,就不敢受这个王爵?!”
你不受王爵,那我怎么办?!卫令原可是从听到这消息起,就把自己看成了未来的晋王跟卫氏阀主了!
究竟卫清慎还不像儿子这么昏了头,思索良久,道:“新咏你的意思是,士族不会让族里的异姓王夺了原本阀主的位置?这倒没有什么……为兄就是不放心你这些侄子,你也知道,他们远不如你聪慧,没点儿爵位傍身,这叫为兄怎么能够放心他们以后呢?为兄又不是什么能干的人,也只能求你帮上一把,泽被些他们了!”
卫令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阀主不阀主,现在说起来还早,先答应着也没什么。卫焕辈分高年岁长,又没什么明显过错,哪怕是老敬平公复生也不可能轻易夺了他的阀主位去。不过卫令原要是继了晋王爵……那以后以爵位压着卫焕这一支,还怕做不了阀主吗?
反正卫家谁做阀主那是族里事,先把晋王爵位弄到手,凭卫新咏的功劳,新帝怎么都该向着他们才是!有新帝的支持,瑞羽堂的衰落是早晚的——正好知本堂人丁凋零,可以给他们旗号用,两堂相争,这就更加不容外人插手了,有王爵的分量在,往后知本堂在他们手里,取代瑞羽堂的地位也未可知不是么?
但卫新咏的话却叫他立刻失望了:“族兄不必如此避重就轻,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说这王爵没有那么好领!但凡一家一族,阀主、家主,都是最位高权重者,否则何以使合家合族之人服膺?尤其是爵位,族中偶尔出现爵位、官职高于阀主一脉,到也罢了,当年卫煜不是一度官至一品,那时候阀主的嫡子嫡孙才是几品?
他有些嘲弄的道,“世袭罔替的爵位,是权势与富贵的长久保证,卫煜一度达到的地位虽然极高,但横竖不能世袭,所以阀主这边也不在乎——说起来当年凤州卫分裂出知本堂,就是因为在瑞羽堂之外,另有族人以功劳获封世袭之爵景城侯!这才另开分宗,与瑞羽堂分庭抗礼——而知本堂自立堂起,受到过多少瑞羽堂的打压?”
他叹了口气,“所以在阀主之外出现异姓王,即使眼下不提阀主传承之事,日后这位置,迟早都会落到王爵一脉的手中。”
“我们可以发誓不染指阀主位……”卫令原有点急了,脱口道。
卫新咏还是没看他,只向卫清慎道:“要解决封王对于各家原本阀主、家主之位的传递的影响,惟独一个办法。”
他冷冷的道,“分宗!”
“……那又怎么样?!”卫清慎父子愣了片刻,双双道,“分宗……那就分宗!反正我们本来是知本堂的子孙,跟瑞羽堂原本是有隔阂的!分出去成为知本卫,即使暂时弱于凤州卫,但以后谁弱谁强,也未为可知!”
卫新咏嘿然道:“分宗岂是这么简单?圣上不可能直接提出此事,哪怕大家都心里有数了。这事必然只能私下里暗示,还得给本宗补偿,许本宗好处,以换取本宗的允诺。否则分宗不分宗是家族私事,本宗按着不同意,怎么分?更何况,凤州卫是枷锁,但也是遮蔽风雨的茂盛大树……”
“瑞羽堂要遮蔽风雨,那也是优先阀主的亲生骨肉,咱们能喝到点汤就不错了!”卫令原愤然,“有了王爵遮蔽风雨,何必再让我们去看他们的脸色?!叔父,您真的一点都不疼我们吗?”
一直到现在,卫新咏才终于看了这个侄子一眼,眼神中,却尽是深沉的悲哀,良久才道:“族兄,你还记得父亲与姐姐的仇怨吗?”
卫清慎怔了一下,随即道:“当然记得!我本来以为他们都是暴病而逝,谁想那年你告诉了我,我才晓得……但……卫崎父子……那两个畜生,不是都?”
“还有虎奴。”卫新咏叹了口气,怅然道,“虎奴虽然是我的书童,我却视他如兄弟的。”
卫令原听到这里,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他心里想叔父现在都是晋王了,却把个书童当成兄弟,实在是有**份——大概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这叫赖琴娘的使女也这么嚣张?
他已经决定了,叔父在世的日子,且给叔父面子,不把赖琴娘怎么样。等叔父去世,反正应该也没几年等头了,他定然要好好收拾赖琴娘……
正畅想着自己做了晋王后的风光,却听父亲卫清慎惊讶道:“你说什么?!为了虎奴的仇,你你你所以要推辞晋王之封?!你疯了么!”
卫新咏淡淡的道:“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即使我受此王封,也绝对不能把爵位传给你们,那等于害了你们……若是留给瑞羽堂的子嗣,你们定然也会不痛快,我不想给你们增添这一份刻骨怨怼,你们这么容易被人撺掇,别因为此事再惹什么祸事,我能给你们解围不了多久了……所以辞封是最好的。”
“但是新咏你有没有想过?!”卫清慎与卫令原父子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费了极大的力气,加上赖琴娘冷冰冰的在旁看着,才忍住没有冲上去把卫新咏拖起来质问——饶是如此,卫清慎此刻话语里也有了分明的咬牙切齿,“你是本朝无可争议的最大功臣,首功还是圣上亲自点的!你若是推辞了王爵之封,那叫底下人怎么办?!你都受不起王封,其他人不是更加受不起?!”
卫清慎脸色难看得简直要滴下来,“这样那些因为你的推辞,而不能封王的人,该多么怨恨你?!他们会不迁怒?!就算你不在乎他们的迁怒——但——跟你一同获封王爵的,还有宁王莫彬蔚,这你也不在乎?那小子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吧?他无父无母,即使跟沈家结了亲,沈家子弟那么多,扶持自己人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去管他死活?!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栽培他,难道临了临了,还要坑他一把吗?”
果然提到莫彬蔚,卫新咏对于这个倾注自己心血提点栽培的名将还是颇有感情的,脸色复杂了片刻,才道:“我自然有办法既推辞了封王,又不至于连累他人。况且,圣上既然公然册封了异姓王,自然不会轻易反悔。否则岂不是冷落了众人的心?还有西南需要群策群力攻打呢?”
卫清慎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理由劝说卫新咏不要发疯,结果他倒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这一下子,犹如一盆冰水,从到浇到脚!他心都冷透了!
卫令原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