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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晚上,派在明光宫外盯梢的宫人,匆匆去向娘娘禀告,说发现明光宫外的侍卫撤了许多,一处角门居然无人看守还虚掩着!娘娘那时候到底还年轻,又被废后钱氏的威胁吓得整日惶惶然,听到这消息也没多想,只道侍卫跟宫人躲懒去了——赶巧那日娘娘未奉召幸,就匆匆换了宫女之服赶去明光宫!”
卫长嬴了然问:“那晚,其实邓贵妃是要见其他人?”
“没错!”胡氏点头,问她,“卫夫人能猜到,邓贵妃那晚打发了人想见的是谁吗?”
“是我舅母?”
胡氏一怔,轻笑道:“您真是聪慧,正是司空夫人的心腹!”
卫长嬴自嘲的笑了笑:“所以说,邓贵妃不但害了我那可怜的舅母,甚至之后也一直不放过她?但魏哀帝,不是不敢碰我那舅母?”
胡氏淡淡的道:“但司空夫人的用场,难道仅仅是侍奉魏哀帝吗?她是江南宋氏主母的身份,远比后宫宠妃有用啊!”
卫长嬴只觉得一股狂躁之意从心底涌起!
她竭力平复了下,才道:“我那舅母……就一直被她辖制着?”
“婢子说句不中听的,这实在是司空夫人自己太懦弱太不争气了。”胡氏淡然道,“本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若跟魏哀帝提出来要邓贵妃死,魏哀帝肯定不敢不答应!甚至还欣喜她肯就这么算了——结果她偏偏失魂落魄的收拾好就回了司空府,什么要求都没提!邓贵妃等了几日见她没动静,胆子更大,哪里还能不得寸进尺的要挟她?”
胡氏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司空夫人肯定是没脸再活下去了!以司空夫人的为人,估计她当时也不想活了。只是宋司空待她实在好,这夫妻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何况宋家从前那几位情种,没了心上人之后做出来的事情……是连宋老阀主都怕的。”
“还有宋家的名誉,宋司空的体面,宋大公子与宋二公子的脸面……错在邓贵妃,在魏哀帝,但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没有错的人,付出的代价,却比犯了大错的还要大!魏哀帝昏庸好色的名头,您说他会在乎?可江南宋氏数百年的体面……司空夫人自认为被魏哀帝侮辱已经对不起宋司空,如何还能让宋家去承受这样的羞辱?!”
胡氏叹气,“邓贵妃就是拿这些话,把司空夫人牢牢的攥在了掌心!”
“……我那舅母,就一直这么顺着她?!”卫长嬴简直要听呆了,“即使当时大受刺激没向魏哀帝提出要杀了邓贵妃,之后呢?!”
胡氏道:“之后,您以为魏哀帝不想见邓贵妃,就敢见司空夫人?君不见臣妻才是礼仪罢?”
卫长嬴沉默了片刻,道:“但照你这么讲,我这舅母也太傻了!邓贵妃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事出来,宋家是没脸了,我舅舅、表哥他们都会大受打击。然而容城邓氏,岂能好过?!”
胡氏笑了一下,道:“所以婢子开头的时候,要给您说了一大段关于司空夫人性情的话。因为司空夫人若不是这样的性情,邓贵妃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得比魏哀帝、比我家娘娘还长?她那条命,老实说是司空夫人的软弱才留下来的!”
卫长嬴觉得心里堵得没法说——她所听说的卫蝉影,只字片语都是沉默温柔,想象里也应该是那种贤惠温柔、少言寡语但心地善良柔软的女子吧。虽然没见过,但一度以来,卫长嬴对这舅母印象是很好的。
毕竟除了她的出身外,传言里的形象,完完全全符合一个温柔静默的大家闺秀。友善的、无害的,像没有刺的美丽的芬芳的花一样……
但照胡氏这么说,这舅母实在软弱到可恨的地步了!
不,也许不全是软弱,也是糊涂——她跟邓贵妃明明各有忌惮,任何一方都不希望真相曝露,可邓贵妃比她狠、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这糊涂的舅母就怕了、退缩了!
即使她的本意兴许是为了丈夫与儿子们——但动机无法掩盖她的糊涂!
所以她被害了又害,一错再错。最后她死了……留下来的是宋羽望的余生之痛,以及号称“闺秀楷模”,那个鲜丽温柔又大方、犹如亲姐姐一样的宋在水险些嫁给了异母兄长!
胡氏说的没有错:如果卫蝉影换种性情……事情……很多事情,乃至于大魏国祚,都未必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卫长嬴记得——自己那舅舅宋羽望,临终前几年都同卫新咏来往密切,在申博立为太子以及申博的登基中,都有他的影子——以宋羽望对卫蝉影的感情,知道了妻子的遭遇后,怎么可能继续匡扶魏室?!恐怕巴不得魏室早亡!
申氏皇朝的倾覆,宋羽望必定出力不少!甚至,是他竭尽全力!
她想起宋羽望临终前的“不甘心”之语,当时人人都悲伤的说他是放心不下子女,放心不下江南堂,毕竟江南堂本宗嫡支的子弟确实很单薄,宋羽望的孙儿还没有一个成长起来——但如今想来,宋羽望那时候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想到过子女。
他说的“不甘心”,很有可能是没有亲眼看到大魏灭亡,没有看到邓贵妃的报应。
他没能亲眼看到,谋害他爱妻的人,统统遭到报复——而他自己,却由于过度的伤心与思念,先一步与世长辞!
卫长嬴沉默良久,才道:“你家娘娘恰好撞见邓贵妃跟我舅母的心腹见面,然后呢?关梦见散什么事?我倒奇怪,你家娘娘撞破了邓贵妃的密会,邓贵妃竟然放过了她?”
“我家娘娘虽然卤莽了点,但也不傻。进了明光宫没几步,远远看到司空夫人的心腹跟邓贵妃在空旷处说话,就知道不好了。哪里还敢停留?当然是抽身就走!”胡氏淡笑着道,“也是幸亏邓贵妃要见司空夫人的心腹——哦对了,那心腹其实也不知道司空夫人的遭遇,只以为司空夫人跟邓贵妃有什么交情或利益,这才帮着邓贵妃呢?但邓贵妃这边是不敢让人知道她跟司空夫人有私下来往的,所以每次见司空夫人的心腹都会把远远近近的人全部支开,也因此我家娘娘居然没惊动她就跑了出来!”
“跑出来后,我家娘娘自行回宫,就让在明光宫外等候的心腹,就是安嬷嬷,继续盯着司空夫人的心腹。等那心腹出了明光宫,跟到明亮处看清了人……之后就是查出她的身份——发现是司空夫人的心腹后,我家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司空夫人的沉默与不爱多事,在帝都贵妇里那是出了名的,哪能不怀疑?”
胡氏嘲讽一笑,“然后,我家娘娘试探性的与司空夫人这边接触!”
“司空夫人跟邓贵妃勾结那是被邓贵妃逼迫无法,司空夫人本身可不爱掺合后妃之事,自然不会理会我家娘娘。于是我家娘娘就诈了一下司空夫人——”
胡氏看向卫长嬴,“仅仅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司空夫人就魂飞魄散的进宫赴约了……不过,司空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真相的。我家娘娘当时再三推测,也就觉得她是有把柄握在邓贵妃手里,不得不听命邓贵妃——这样的话,我家娘娘心里也有了数。”
“所以我家娘娘提议帮司空夫人脱离邓贵妃的辖制——当然司空夫人也得搭把手。”
“照着司空夫人的指点,我家娘娘通过贿赂明光宫中几个被邓贵妃收服的侍卫,跟邓贵妃联络上,向邓贵妃进献了梦见散!”
胡氏眯起眼,“当然,告诉邓贵妃时,我家娘娘给它换了个名字。”
“叫做——思人药!”
“服下之后能够梦见平生最思念的人,无论生死……”胡氏淡笑着道,“您说,因为郢王之死,几乎癫狂的邓贵妃,怎么会不尝试?”
卫长嬴目光沉沉:“思人药这种临时起出来的名字,邓贵妃哪里知道是真是假?她当时被软禁明光宫,空有贵妃之位,却连离开明光宫都做不到……跟容城邓氏的来往,肯定也是不方便的。而且邓氏底蕴哪能跟江南宋氏比?她肯定,是让我舅母去查证!”
她思索了下,又问,“但邓贵妃会贸然喝下?她肯定会派人试药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利用
邓贵妃当然不会贸然服用当时的顾昭仪献上的所谓“思人药”。
但因为她那时候的景况,想测试“思人药”的条件非常有限,在卫蝉影的里应外合之下,将信将疑的邓贵妃到底抵不住在梦中与爱子申隽一见的诱惑,决定亲自服用。
“我家娘娘所以拿梦见散的真方给邓贵妃,而不是随便捏造一个,就是为了防止邓贵妃看出端倪。”胡氏解释,“除了让司空夫人去打听,邓贵妃肯定还会让邓家人找大夫给她看的,毕竟司空夫人被邓贵妃捏着把柄,纵然司空夫人软弱,邓贵妃哪能不防着司空夫人害自己呢?不是梦见散这种奇方,寻常方子,怎么可能把邓家人找的大夫瞒过去?”
又说,“当然这也幸亏郢王之死!刘家不但打着废后钱氏的名义,把霍淑妃给拖下了水,还将如今那位季神医的祖父季英给牵累了。百年季氏虽然说太医辈出,但看如今季神医跟季家其他太医的区别,就知道季英的医术。如果季英当时还在,以他医术的造诣,没准还真能看出问题来——”
“可那时候季英已被处死,其家眷流放,唯一被保下来免除流放的季神医,流落坊间,正为了活下来而苦苦挣扎、就算邓家人找到他,您想他恨邓家人都来不及不说,那会他医术也还没大成——总之,邓贵妃明知道季英一家冤枉,偏偏不敢流露出来对废后钱氏的怀疑,顺水推舟的拿季家人出气,这也是她自己作的!”
胡氏大肆嘲笑了一番邓贵妃,才言归正传,道,“邓家请人看后,判断是一张奇方,司空夫人也帮着腔,再加上我家娘娘当时没有理由要害邓贵妃,邓贵妃才信了……既然相信那药方不会害人,邓贵妃当然是直接服用,还找人试药做什么呢?”
卫长嬴诧异:“为什么?”胡氏还没回答,她忽然醒悟过来,“是了,邓贵妃当时虽然位份比你家娘娘高,但却形同软禁。她是想给郢王报仇的,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被关在明光宫里,等待着宋家的报复?你家娘娘当时慑于废后钱氏,想求邓贵妃指点如何躲避钱氏的谋害;反过来,邓贵妃却更加渴望得到什么助力可以脱离软禁于明光宫的绝望吧?”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确定废后顾氏给的方子,不会害了自己,邓贵妃都会服用的。因为废后顾氏献方,是善意,是寻求结盟。邓贵妃收下并服用,是回应——思人药只要不是毒药,它的真与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废后顾氏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盟军,是当时急于离开明光宫的邓贵妃迫切需要的。
如果仔细揣测的话,甚至可以说,那时候邓贵妃需要废后顾氏,比废后顾氏需要邓贵妃还来得急切。
毕竟废后顾氏那会有帝宠在身,受宠到了连一度宠夺专房的废后钱氏都为之侧目、被威胁到了地位!
废后顾氏如果不能够从邓贵妃处得到帮助,她未必不能从其他地方找出生路来——痛恨废后钱氏的、来自元后刘氏的暗子,不会放过这个扳倒废后钱氏的机会的!即使当时兴许邓贵妃跟废后顾氏都还不知道这么一方人的存在。
反观邓贵妃,错过废后顾氏这次机会的话,她想重新恢复自由,天知道还有没有再一次的机会?毕竟一个被魏哀帝吩咐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要离开明光宫的贵妃——别说贵妃了,就是皇后,没有宠爱,没有与位份相应的权势,尊贵的头衔,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仅仅只有世家之女的出身、贵妃之衔,邓贵妃她凭什么吸引强大的盟军?
事实上废后顾氏肯向她示好、并且主动献方,已经给足了邓贵妃体面!邓贵妃若还不热情回应的话,那真是白在宫里混了!
胡氏微笑:“卫夫人您说的是——所以邓贵妃服了那副‘思人药’,就被我家娘娘抓到机会,审讯上了!”
卫长嬴一皱眉:“你是说那梦见散?”
“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服用方法。”胡氏淡然道,“寻常的药都要趁热喝,但那药却不行,须得冰镇之后用。否则的话,就是像邓贵妃那会一样,全身上下犹如火烧,被折磨得日夜不得安宁……到了我家娘娘问什么她答什么的地步!”
卫长嬴思索了下,道:“是么?邓贵妃左右之人,居然没人外传消息?”
“邓贵妃是想要为郢王报仇的,为此她什么代价都敢付。”胡氏嘿然,“这也是报应吧——当初,邓贵妃用大不了同归于尽吓住了司空夫人,让司空夫人在她跟前一再的忍气吞声!我家娘娘呢,当时也是这么镇住邓贵妃及其心腹的:我家娘娘道是废后钱氏步步紧逼,娘娘她已经忍无可忍!”
“所以邓贵妃如果不把她是如何让废后钱氏不敢谋害她的缘故说出来,让我家娘娘参谋是否可以依葫芦画瓢的话……我家娘娘那会反正是自忖斗不过废后钱氏的,还不如直接弄死了邓贵妃,拖个垫背的呢?”
胡氏淡然道,“毕竟我家娘娘可没有一个郢王之仇、哪怕是万劫不复都要报!能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