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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庄子,只要每年上缴的钱粮不缺,我们都是放给底下下人打理,无暇过问的。可能是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下人,看中了这一点,竟然冒起我们刘家的名头行骗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正色道,“多亏两位夫人今天过来提醒,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占了我们的庄子私住不说,居然还冒认我们刘家人!”
如果高氏跟赵氏先到刘府来确认刘若耶所报的“刘叶”的身份,兴许周夫人这番话还能打发她们。问题是经历过沈府的阀阅之家氛围后,再登跟沈家门第仿佛的刘家的门,这两人已经不像初进沈府那么拘束。
何况周夫人无论是在刘家的身份还是娘家的家势,都跟卫长嬴很有差距。
所以她话音刚落,赵氏就道:“周夫人您是这么讲,可当初我那可怜的侄女初次投宿在那庄子上,那刘叶本是避而不见的!后来因为我侄女的使女发现她让出来的屋子,有焚过名香的痕迹,心生怀疑,这才搜出了她来!我们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但也晓得,名香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吧?”
周夫人眼皮一撩,道:“噢,名香啊?那得看是什么香了,沉水香、瑞麟香这一类,是贵胄人家常用的,两位夫人应该也不陌生。这东西出了名,外头庶民也不是没办法弄到手,市中还是有得卖的。但像罕见的如冰魄香,那倒是不是名门望族难以找出来了。”
高氏对她这种话里话外提醒双方士庶之别的做派感到很不喜,微微沉了脸道:“周夫人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呢?总之我们觉得那刘叶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刘家人,又住着刘家的庄子,恐怕跟刘家关系匪浅——您如今看都没看到人就说跟刘家没有关系,这也太儿戏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周夫人漫不经心的问。
“至少应该多请几位刘家人跟那刘叶照了面,众口一词指认是不是刘家人才好肯定吧?”高氏有些忍耐的道——那凤州卫氏出身的卫夫人都没有这样不住挤兑人的!
只是她却不知道周夫人现在表面上架子端得高高的,心里却已经是乱七八糟了:“这刘若耶莫不是个灾星吗?早年克了其母,如今又来害夫君?郑翠叶那叔父郑三伢何其的粗鲁,偏又是陛下表兄弟,身份超然!如今夫君豁出性命才封了个国公,眼看就能把刘实离那一派压下,这灾星就出来了!”
她几乎是在知道郑翠叶死在安置刘若耶的庄子上的刹那,就下定决心不承认这个大姑子了!
“哪怕不提郑翠叶之死,就说她身份一旦暴露之后,前些年的经历传了出去,往后家里女孩子还怎么见人?”周夫人暗暗咬牙,“我现在膝下是两个儿子,可以后能没有其他儿女了吗?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她要是真心对夫君,有过那样的经历后就不该再回来跟我们见面了!默默死在外面不好吗?就算惦记着夫君,见过夫君之后,她怎么还不肯去死?!结果活到现在来害人!”
“……反正不能认!好在当初帝都沦陷,看着夫君跟她长大的老仆几乎都死光了。”周夫人盘算着,“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见得以前见过她的人就一定可以认出她来。就算认出来了,我抵死不认……外人的揣测还能比我们这一房的承认更作准?”
总之周夫人高贵冷艳的打发了高氏跟赵氏出门,两人越想周夫人那副不耐烦敷衍她们的嘴脸越气,想想这样回去跟王氏没法交代,索性也不去卢国公府,转身就进了宫!
仇皇后对她们的到来并不意外——早在皇后接到郑翠叶死讯时,仇宝娘就断言这事仇皇后脱不了身了。
老实说仇皇后对于表侄女郑翠叶从前是很喜欢的,奈何王氏进宫倾诉了郑翠叶对沈藏锋的恋慕后,仇宝娘轻描淡写的一番:“这郑家小姐怎么这样呢?仗着年轻美貌去抢人家丈夫,先不说沈阀主跟卫夫人恩爱,她未必能抢得了。即使抢得了,人家卫夫人好端端的又没得罪她,却被她自恃年少弄得凄凉下堂,也实在太可怜了!”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仇皇后的悲伤——她这个发妻不就被一班年轻美貌的妃嫔挤兑得黯然神伤、连亲生子女都深受其害吗?
打那之后,仇皇后对郑翠叶就不怎么顺眼了,现在听说她死了,心头居然有隐隐的快意,仿佛象征着这种想抢人家丈夫的女子不得好死一样。
但到底郑翠叶是她看着长大的,印象再坏,情份还是有些的,现在听高氏跟赵氏哭诉说郑二伢唯一的骨血年纪轻轻就没有了,却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出来,也觉得心中难受。
皇后问了问王氏的身体,有些惋惜的对高氏、赵氏道:“本来,本宫跟前的仇姑姑最是精明能干,若她出面,没准能够看出点什么来。偏不巧,她早上还好好的,刚才下台阶时一下落空,生生摔下去、碰到了头,这会还昏迷着,竟帮不了忙了。”
高氏跟赵氏也晓得仇皇后近来在宫闱里地位非昔日可比,大半都赖这跟皇后同姓姑姑之功。皇后需要坐镇六宫,肯定是不会亲自出宫去查郑翠叶之死的,她们本来也指望这个仇姑姑能够代皇后离宫主持大局——无论高氏还是赵氏、王氏,出身跟天赋都不怎么样,平常学人家主持一下中馈还能应付,郑翠叶身死这件事情,就处置得七零八落了。
见皇后这里指望不了出宫,高氏跟赵氏只好道:“那求娘娘在未央宫里审一审此事好吗?”
“你们把人带到宫里来,本宫来问吧。”仇皇后心里嘀咕着,“但望仇姑姑早点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处置?现在王氏的意思就是怀疑有人害了郑翠叶,想查真凶。
可皇后也没做过仇青天啊……
不管怎么说,皇后既然要亲自过问,卫长嬴跟周夫人这两个涉及之人,少不得要收拾进宫,到长乐殿上自辩。
“刘若耶跟高夫人她们报了‘刘叶’之名,又说是刘家远支,然而婶母可是知道她底细的。到时候当场戳穿了她,看她怎么办呢?”这时候是次年了,沈舒颜跟季伊人在年前返回沈府,这些日子都伺候卫长嬴膝前。此刻一个替卫长嬴选着进宫要戴的钗环,一个替卫长嬴挑着配衣裙的披帔,沈舒颜就笑吟吟的道,“也不知道到时候周夫人会怎么讲?好像周夫人从一开始就跟高夫人她们否认了她是刘家人来着。”
卫长嬴对着镜子端详妆容,闻言微笑着道:“这事告诉你们就是给你们长个心眼的,但颜儿还是没过关。”
沈舒颜愣道:“啊?”
“我上次打发高夫人她们时,曾提醒她们咱们家才跟刘家定了亲,按说刘家人不会在这眼节骨上拆咱们家的台,尤其还是姓刘的人亲自出来拆。”卫长嬴微笑着道,“不然刘家就太不厚道了。倘若现在我这个沈家人去戳穿了刘若耶的身份,你们说旁人不议论沈家不厚道吗?”
见沈舒颜跟季伊人若有所思,卫长嬴提点道:“不要太小看刘若耶!她被卷到这种大事里,还敢捏造假身份,你以为她没想过吗?她是笃定了一来郑翠叶生前心思不正的地方不好公开,所以没被卷进来的女眷,哪怕皇后亲审也不会召她们到场的;二来除了周夫人外,有可能认出她的就是我,而我碍着沈刘才结亲,不好公然说出她身份。即使旁人说了她的真实身份,没准我还得帮着周夫人一起否认……”
“那就这么随她去?”季伊人疑惑的道。
“怎么可能呢?”卫长嬴笑,“她挣扎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不觉得她可恨,我只觉得她可怜
相干之人都被召到了长乐殿上,这时候郑翠叶身死的情况也告知了一下众人——据给她诊治的那位太医言,从郑翠叶痛得满榻打滚、以及疼痛部分来推测应该是肠疾,但脉象上他又觉得跟肠疾有些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太医查验过郑翠叶那晚所用酒菜,发现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会导致或引起肠疾的情况——刘若耶怎么也是正经大家小姐出身,饮食避忌她怎能不清楚?
当时是刘若耶陪郑翠叶用饭的,众目睽睽之下,大部分都是郑翠叶的下人,全部看得清楚,郑翠叶吃的东西,刘若耶基本都动过。而刘若耶一切如常……其实这本身就说明了酒菜无妨。
用过饭后,郑翠叶因为有些醉意,由使女们簇拥着进内室安置——这中间她没跑没跳的,哪里就能患肠疾了?
当初正是这太医的这番话,加上刘若耶信誓旦旦说郑翠叶是被卫长嬴主使谋害的,王氏等人才深信郑翠叶那么好的身体,不可能说死就死。
卫长嬴心里对仇宝娘的手段暗暗称奇,能够让太医院都只是怀疑无法确切断定死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仇皇后端坐上首,双眉紧锁,看似为郑翠叶,实际上是为仇宝娘的伤而忧虑。
……仇宝娘那一摔很严重,到现在都是时醒时睡的,根本无法帮忙——仇皇后同意她进行的大计才开了个头没多久呢,这会仇宝娘要是没了,皇后母子等于被她坑死!所以皇后现在其实非常心不在焉,就挂念着仇宝娘绝对不能出事!
现在太医说了郑翠叶过世的经过,皇后思来想去没什么智谋,索性直接问了:“卫夫人,这刘叶说你害了翠叶,你可有什么说法?”
“娘娘明鉴,这污蔑来得委实突然,以至于臣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长嬴从容道,“臣妇之前就向高夫人、赵夫人说过,臣妇根本见都没见过郑家小姐,却为何要加害她?再说臣妇这两年可谓是百事缠身,甚至连长侄的终身大事,都被生生的耽搁了,自家事还忙不过来,哪里会有闲心去向别家伸手呢?”
仇皇后经过仇宝娘的指点,也知道郑翠叶再觊觎沈藏锋,都不可能动摇得了卫长嬴的地位,心中实在不认为卫长嬴会下这个手,所以微一颔首,再问周夫人——这时候刘若耶也在,她蓬乱着头发,手臂被反绑在后,跪在殿砖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反观周夫人,通身华服,首饰贵重,仪态万方,听了皇后的询问,她只随便扫了眼刘若耶,就摇头:“臣妇实在不记得族里有这么个人。”
这日刘家不只来了一个周夫人,刘希寻的妻子顾夫人,还有她们几个妯娌也都被请了来,这会一起摇头,纷纷说刘家自有规矩,刘若沃是绝对不会亲自出面去安排族里女眷的——哪怕是族姐也不会!这自称刘叶的女子既然不是周夫人或者她们妯娌中的一个去安排的,那肯定送她去庄子的刘若沃有问题——肯定不是刘若沃本人!
这样这刘叶当然问题就更大了!
仇皇后跟高氏等人对望了几眼,露出一丝了然。
她们倒没想到刘若耶真是刘若沃的胞姐,毕竟皇后等人出身低微,并不知道刘若沃这一房当年的事情。却想到这刘叶虽然面有风尘之色,但轮廓秀美,可能是刘若沃养在庄子上的外室?
总而言之,这刘叶在刘家的庄子上以主人自居,周夫人等人即使众口一词说她跟刘家没关系,仇皇后、高氏、王氏、赵氏这些人又怎么能信?
皇后想了一会,就问刘若耶自己:“你之前说你是刘家人,如今刘家诸夫人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说?”
刘若耶心中深深叹息——卫长嬴确实如她所料没有揭露她的身份,周夫人等人却索性否认了她的身份!本来如果周夫人承认她是刘家人,哪怕是旁支远脉,念着东胡刘氏的血脉,她还能借势争取点生路。
现在……
“几位夫人说这么说,也不奇怪。”刘若耶强打精神,回话道,“几位夫人都年轻,臣妇这一支在东胡刘氏中本就遥远,而且因为战乱还失了分支的族谱……”
“咱们这样的人家,枝繁叶茂,人多了,不能说来个人就认,都是按族谱算的。没有族谱,真假难辨,就说是咱们族里人,这却不合道理。”周夫人立刻道。
仇皇后道:“这么说她是不算刘家人了?”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周夫人毫不迟疑,看一眼刘若耶,淡淡的道,“没有证明自己身份之前,你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自称臣妇,还是用民妇的好。”
“如今最紧要的,难道是臣妇与民妇的真假吗?”刘若耶唇边泛起一个苍凉的笑,淡淡的道,“谁是谋害了郑小姐的凶手,才是今日皇后娘娘亲审的重点吧?”
这话提醒了王氏等人,王氏怀疑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卫长嬴与周夫人身上——这要搁以前她还不敢这么无礼,即使她现在贵为国公夫人了,但在真正的贵胄跟前还是跟赵氏一样,忍不住就要心虚气短的。
可现在她没了唯一的女儿,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任是什么样的尊贵人害了她女儿,她都敢上去拼命!
周夫人眉头一皱,有些厌恶的看了眼王氏,她不喜欢刘若耶,却也不耐烦被王氏这么瞧着,便道:“王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随随便便出来一个人,自称刘家人,栽赃沈家主母,所以你就把我们两家都怀疑上了?倒是这个人本身——令爱可是跟她用了饭后出的事!”
王氏冷冷的道:“我出身小门小户的,学不来你们高门大户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