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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端木芯淼肯定会答应的。
“我不要你去,我自己去问。”柳容最后只能说出这句话,“上谕……臣遵命!但端木八小姐那里,臣想自己去问。”
他是真心怜爱甚至尊敬那位阀阅嫡女,甚至到了只求她能过得好,宁肯自己在远处默默的守望的地步。又怎么忍心委屈她为了家族、放弃士族身份嫁给自己?
“将军既然这么说,婢子如何敢逾越?”仇宝娘回头看了眼皇后,皇后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以她对柳容脾气的估计,就算上谕不顾柳容的反对执行,柳容也不会拿她跟大皇子怎么样,但如今柳容手握军权……皇后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
能够用他的软肋换取他的妥协,皇后感到很满意:“容儿,你不要多想,其实原本听仇姑姑说了你的心意,我跟知齐,也是想成全你的。端木八小姐即使放弃了士族身份,但只要大雍在,她与她的子孙,总是王国王室,未必比士族差什么!”
又说,“端木八小姐最在乎其长姐和外甥,那两个是前魏的王与王太后,本朝当然不可能照样封他们那么高的身份,但封个不打紧的爵位、让他们以后不必全看端木家的脸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容苦笑了一声:“臣……谢娘娘。”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
相比郑家,皇后对他很好了,只看称呼就透着亲切。
当然这也是他对于大皇子的登基有着不可缺少的作用的缘故……
问题是,他不答应的话,闹得鱼死网破,又有什么意思?
皇后看着他长大,所以对他信任有加,他被皇后看着长大,何尝对皇后没有慕孺之情?
真把皇后跟大皇子逼上绝路,他也未必能狠下这个心来。既然大皇子答应会保全郑家其他人……又给了他达成心愿的希望……还不妥协的话,那就是犯混了。
柳容妥协之后,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郑家上下对于这个结果当然是一片哗然。
刘家倒是总算出了口恶气,郑家眷属被流放离都的那日,周夫人特意乘车去看,来回哭声震动闹市,闻者无不恻然。
但,再恻然,那两个孩子终究回不来了。
数日后才堪堪抵达帝都的刘若沃得知这样的结果,脸色煞白。他踉跄着进了家门,迎接他的是向来笑语嫣然的妻子冷漠的脸:“在原本的庄子上,你自己去看吧。”
“什么?”刘若沃一怔。
“你姐姐——刘若耶的尸体,我派人悄悄从乱葬岗挖出来的,知道你们姐弟情深!虽然她害死了你两个儿子,但我想你也不愿意她就那么被丢弃荒野,由野狗啃噬吧?”周夫人神经质的笑,“给你找回来了,你爱怎么风光大葬都成!把我儿子还给我好不好?!还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是夜靖国公府喧嚷无比,次日下仆透出消息,靖国公夫妇不堪丧子之痛,彻夜难眠——宫里的回应是,再赏了一批钱帛。
不管周夫人私下里怎么跟丈夫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刘郑两家的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朝野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雍帝的身体状况,还有储君问题。
后者的问题不在于选择,对于新生的大雍政权来说,二皇子那年纪承位的话,简直就是在脸上挂着“来篡位、快来篡位”的招牌。
所以年过束发的大皇子,是唯一的选择——问题是,大皇子委实没什么威望,看着他长大的新贵中,对这位皇子私下的评价是老实木讷。
士族那边说的还更好听点:敦厚文静。
士族是很赞成大皇子登基的,从大皇子监国就起用了沈藏锋跟卫长风,他们判断这位主儿对士族没什么疏远之意,而且明沛堂跟瑞羽堂都抚养过他,这回报如此明显,也让士族感到支持他登基的话,只要够诚心,灿烂前途不是看不见的。
至于说怎么个诚心法嘛,数百年底蕴的家族,总能找到哄好皇帝的办法的。
相比之下现在新贵却迟疑了,郑家的下场是个缘故。
因为这位皇子不像他上面那三个哥哥一样一直跟着闻伢子征战的缘故,很多新贵跟大皇子的相处,其实都是闻伢子没起事前。
那时候,大皇子才几岁?他能记得多少?他最能记事的时候,是在沈家和卫家轮流过的。
如今才上台,还没正式登基,倾向就如此明显了——那新贵们,他们算什么?
“唉,没想到帝位竟然落在大皇子身上!让沈家与卫家捡了个大便宜!”有人懊恼得连连扼腕。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说点正经的吧!”
“要回帝都!如今咱们人不在帝都,听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到底难以概全!”西南的新贵们紧急商议着,“西南这边必须抓紧了!”
“要不咱们先回去?”
“开什么玩笑?万一大皇子还需要开刀立威怎么办?!”
“上谕也不见得是大皇子下达的……”
“若真出自上意那更可怕——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在……之前,下一次狠手,好让大皇子登基后施恩?!你愿意这么一起一落、连累家里人跟着折腾不说,往后一辈子还都让人觉得你欠了大皇子的不?”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就是尽快扫平西南、返回帝都!千万不能让沈家、卫家把大皇子彻底蛊惑住了!别咱们在这里卖命回去不过一个国公,倒是沈卫靠着从前抚养过大皇子几天,反而得个王爵!大皇子那么年轻,不知道轻重起来,乱封王爵也是有的!”
“说的没错!从即日起,先不要掳掠了!先把四逆找出来,至少明面上的余孽,统统都要铲除!这是实打实的功劳——拿回朝去,哪怕陛下想给大皇子创造施恩的机会,没有理由也不好动咱们!”
“只能如此了,要快!!!”
在西南的士族知道的更多一点,但也仅限于少数人——刘希寻、苏鱼舞就在其列。
所以他们两个私下特意会了次面:“你怎么看?”
“当然是尽快回去。”
“小心刘若沃。”
“不妨事,曜野已经给我来过信,那边有他照应。吃不上肉,喝口汤却也无妨。”
“士族这边暂时安抚下来了,新贵那儿要不要也注意点?”
“如今大皇子明摆着要重用沈卫,我看新贵们更急——曜野那边正希望西南战事快点结束。大军回朝后,那边才好宣布圣驾崩……”
“那快点速战速决罢!”
“正该如此,不过也得小心——谨防小人!”
“放心!你也保重!”
在挂心帝都局势的情况下,原本就已经进入一面倒的西南战事,结束得异常效率!
赶着年底,西南四王居然被生擒二人、射杀一人,仅一人在乱军中不知所终!而且残军已经很难找到。战事到这里,勉强可以结束了,即使还有余孽,那也是以后朝廷命官的事情。
——西南大捷,大军凯旋,即使帝都现在因为怀疑雍帝的身体而暗流汹涌,但这样的大事还是引起朝野一片欢腾!
更让一些人放心、让一些人提心的是,已经连续“卧榻休养”好几个月的雍帝,在获知天下终靖后大喜过望,身体竟好了很多,能够上朝了!为了庆贺捷报,雍帝决定亲自主持一次贺朝!
朝会这日,诸臣礼毕,前列者抬眼望去,丹墀之上明黄衮服、白玉冕旒,比起上一次大朝时的身形略显清瘦,冕旒偶尔摇晃间,御容也确实有些憔悴。
但这些都是应该的。
不说雍帝一直卧病,就说这中间御驾亲征,能不瘦不憔悴吗?
辅政大臣薄喜,借口有事要奏,特特趋至丹墀下大声奏报,趁机抬眼迅速一瞥。
朝散后,见薄喜微微颔首,众人遂放了心:薄喜乃是跟随雍帝多年老臣,不可能认错人。
“大皇子……”众人心里都嘀咕起来,这位是铁板钉钉的未来新君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诸王
只是雍帝亲自主持贺朝的消息才让众人松了口气,次日跟着就是一个噩耗——由于病体未愈,就硬撑着上了朝,雍帝回到寝殿就加重了病情!
等到次日天亮,雍帝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震惊朝野!
跟着,薄喜、柳容、顾夕年、沈藏锋、卫长风、张洛宁奉诏入宫!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雍帝自感撑不过去,打算托孤了。
果然,这六人入宫后,与皇后、大皇子一起进了寝殿,一直到深夜,才陆续离开。
这时候各家门房里已经挤满了访客,更尊贵点的甚至连前厅都坐满了。
沈藏锋回到府里时,就看到沈舒明、沈舒光、沈舒燮三兄弟个个神色疲惫的招呼着一群不速之客。
“御体确实沉疴已久。”沈藏锋见这阵势,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道,“召我等入宫,亦是为了万一之策。”
“那新……”有心急的人话到一半被旁边警醒的堵了回去——虽然皇帝自己都觉得他快死了,所以才会托孤,但他还没死,就急着嚷什么新君,这不是自己先找死吗?!
“陛下属意大皇子为东宫。”沈藏锋一边在主位落座,一边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水呷了一口,道,“还有,陛下病发之故,除了因为御体未愈就上朝之外,还跟欣喜捷报、夤夜钦定封赏有关……”
“此话当真?!”顿时就没人关心皇帝为什么发病了——反正都快死了——尤其这三更半夜还能进沈家门的,都跟沈家沾亲带故,如今沈家有重荣之色,也不怕沈藏锋拿这几句话去告状,众人纷纷问,“不知这封赏?!”
沈藏锋之前一直知无不言,到这里却摇头:“圣命不可透露,等大军班师回朝再公布。”
见众人面有失望之色,他又道,“但不在班师回朝中人倒可以先说——柳将军得封昌隆王!”
“昌隆……那一片地方可是富庶得很呵!”有人感慨了一句,因为到沈家来打探消息的全是士族,而且多半是阀阅——阀阅里出现异姓王的几率本来就不大,所以众人感慨了一下也就算了,继续问,“其他人呢?”
“沈阀主您呢?”
“薄大人为明国公;顾子阳为信南侯;我为益国公;妻弟长风因卫老阀主已有爵位,许他与岳父都可不降而袭,而且陛下再次提起卫六叔之功,追加凤州周围十二县为其私邑……凭虚为昌陵伯。具体职务,待后再议。”
这消息在帝都传开如何且不提,只说传到正匆匆还朝的大军之中,诸多将领都皱起了眉:“对我等的封赏,要等我等还朝之后再公布?”
“嘿!这有什么奇怪的?陛下御体……大皇子年轻,这是怕我等自恃资辈功劳,藐视大皇子啊!”
“恐怕每个人的封赏都是双份的,由皇后娘娘及大皇子视我等恭顺程度决定宣读哪一份……”
“……回朝之后,对大皇子殷勤点儿罢,好在那位主儿也不是盛气凌人的。”
因为忌惮到手的爵位飞走或大打折扣,所以即使大军没隔两日就接到了圣驾崩的噩耗,诸将风尘仆仆的进京后,还是第一时间恭恭敬敬的入宫拜见新君、新晋太后。
换上冕旒衮服的闻知齐,眉宇之间稚嫩尚存,然而高踞御座之上,俯瞰下来时,衣袍与背景也衬托出了几分天子威仪。他对于态度一致恭顺的诸将表示非常满意,但却没有立刻宣读先帝的遗诏,而是借口关心他们的身体,命他们先回家与家人团聚,至于诏书,择日再公布。
“这是什么意思?!”尽管出征经年,诸将也很想念家里人,可这热呼呼的功劳一日没换来封赏,心里总归不定的。尤其留都的一些人,如之前分明被忌惮的沈藏锋都封了国公了,凭什么他们还要等、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还是当晚薄喜等人给他们提醒的:“西南战事既歇,如今国中宁靖,你们手里的兵符还留着做什么?!”
合着年轻的天子是惦记上兵权了!
诸将恍然!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眼下这种彼此牵制、军队又全是打散了难以不知不觉凑齐从前旧军的情况,他们想不交也不成。
果然兵符上缴后,闻知齐立刻给出了明确的期限:“大行皇帝入葬之后,自当宣读对诸位的封赏。”
诸将闻言,相对苦笑,这明摆着要掐到他们国丧结束,那时候都又过一年了——虽然严格来算这也没多少日子,但给诸将印象却是大皇子也忒小心忒小气了。
我们态度很恭顺啊,你要兵符也交了,怎么还要拖呢?
这年头小孩子都盼望过年好拿点好处,你堂堂君上还要把封赏拖到年后,这……
“他们觉得您小气又怎么样呢?”仇宝娘在私下里这样语重心长的教导闻知齐,“不是婢子说您——您从前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敦厚,太敦厚了,他们就当您好欺负!俗话说奴大欺主,您如今是天下之主,万不可由着人欺到您头上来!所以总得给他们提个醒,叫他们心里忌惮着得罪您!”
皇后——噢不,是太后了,在旁点头:“姑姑说的很是,知齐你多听听。”
现在太后是彻底把弑君的阴影忘记到脑后了,这种自由自在、不必看任何人脸色,却到处有人讨好逢迎的日子多么美好啊!
闻伢子驾崩的消息一公布,太后这几日居然看着越来越年轻了……
不过她也不恨闻伢子:“权势的滋味原来如此,怪道他当年……唉,算了,往事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