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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娘也好奇地道:“你不是说你要去庄子里小住么?怎么你们就只提几个篮子呀?”
牡丹道:“我的东西早就送过去的,想住下方便得很,何况今日我也不打算在那里住。我得把你送回家呢。”
雪娘不高兴地撅起嘴来:“你什么意思?”
牡丹见她不高兴,很是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啦?”
雪娘的脸微微一红,小声道:“你说你要去小住,才来叫我,可不是就是约我一起去小住的?我好容易才说动了我娘,看看吧,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么一车,你却要叫我当天就回家?可不是戏耍我来着?”
牡丹一时有些头大,庄子里乱麻麻的,她可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在那里长久招待客人。特别是雪娘这样的女孩子,一天两顿饭还好收拾,时间一久,实在是麻烦得很,吃的住的用的,什么都要重新安排。
雪娘见牡丹沉默不语,也觉得自己有点鲁莽了,然而她盼望这一日,寻找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断然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无论如何都是要达成这愿望的,当下拉着牡丹的手臂只是撒娇:“何姐姐,我知道我鲁莽了,可是我已经到这地步了,你不能把我赶回去。你也别担心我,我能吃得苦的,只要有吃的,有住的地方就行,被子洗漱用具我什么都带齐了的。求求你了,我在城里和那些娇滴滴,一句话几个意思的小娘子们处着也不愉快,就喜欢和你在一起”
牡丹无奈,只好道:“不管你能吃得苦还是不能吃得苦,都是那个样子。还在修建着呢,乱七八糟的,你可别后悔。”
雪娘脸上露出喜色来:“你都能吃得的苦,我就能的”
牡丹只好叫个家丁打马回家,请薛氏帮着重新准备吃食用具,稍后再送去庄子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往庄子里去,雪娘见牡丹骑马的姿势比之从前娴熟了许多,不由笑道:“何姐姐,我们比比谁最先跑到上次我们去看打马球那地方好不好?”
牡丹见路上行人不多,便笑道:“好呀,我也想试试自己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的孬。”
雪娘眨了眨眼睛:“如果你输了,你要请我在你庄子上多玩几天。”
自己这个半吊子就算是这段时间努力了,也是不能和雪娘相比的,这点自知之明牡丹还有。小姑娘绕来绕去就是想在自己的庄子上多玩一段时间罢了,一天也是麻烦,两天也是麻烦,牡丹苦笑着扶了扶额头,拖长声音道:“行。”
雪娘大方地道:“何姐姐,我让你六声。”
牡丹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雪娘便叫她的丫鬟小玲喊数,待牡丹纵马奔出之后,从一数到六,雪娘方才打马追了出去。封大娘等人少不得大呼小叫地跟着追了上去。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锻炼,牡丹再不是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弱女子,一口气跑到那里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她放马狂奔,听到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整个人仿佛都要飞起来似的,不由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欢乐。
雪娘眼看着牡丹瞬间跑得老远,不由将手指含在口中,纵情呼啸了一声,然后带了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使劲儿给了马儿一鞭子。
论骑术,牡丹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她一拿出真本事来,高下立见,很快就将牡丹抛在了身后。这样的结果早在牡丹意料之中,但牡丹心想着,就算是输了,也不能输得太多,因此也就继续打马跟上。然而双方差距实在太大,待到牡丹追上雪娘的时候,已经是两盏茶之后的事情了。
前面围着一群人,雪娘身上那件火红色的胡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她已经下了马,手里捏着把鞭子垂着头,听面前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狠狠训斥。路边停着一张马车,十来个穿着青色圆领缺胯袍的带刀汉子四散在周围,见牡丹打马奔过来,立刻就有个矮胖汉子上前喝问,叫她停住下马避让到一旁去。
那马车从外表上来看,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但牡丹心想着,这里靠近宁王的庄子,多半又是遇到什么了不起的贵人了,雪娘约莫是冲撞了人家的车驾。人是跟着她出来的,少不得要管到底,因此滚鞍下马,行了一礼,赔笑道:“这位大哥,那是我***,她年纪轻贪玩好耍,粗心大意,不知又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
那矮胖汉子扫了牡丹一眼,见她衣饰精致整洁,人生得美丽,笑容不卑不亢,言语也得当,猜着是好人家的女儿结伴出游,便虎了脸道:“你这妹妹好不懂事既然看到前面有车来了,就该放缓了马慢行才是,怎能这样没头没脑地乱冲,冲撞了贵人怎生好?”
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不过听这话,却只是雪娘的行为让车中的贵人不高兴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害。牡丹暗道侥幸的同时,连连赔笑,说尽了好话:“我这妹妹年前才从外地来的,不知道这京中的规矩,年纪又轻,难免失了分寸,还请大哥帮我求个情,让她陪个礼道个歉,若是有损失赔上,饶了她这遭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是个娇美可爱的小娘子,那矮胖汉子瞪了瞪眼,道:“你跟我来。”
牡丹忙把马拴在路旁的柳树上,快步跟了那矮胖汉子去寻雪娘,但见那两个嬷嬷声色俱厉地指着雪娘骂,你一句,我一句的,句句都不容情,一句比一句刻薄难听。
雪娘的头都要埋到胸前去了,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是死死咬住唇,紧紧攥住了马鞭,骨节都发了白。听见声响,回头看到牡丹,眼圈儿一红,豆子大小的泪珠一连串地滚出来,只死死咬着唇不叫自己哭出声音来。
那矮胖汉子同那两个嬷嬷道:“这是她姐姐,替她来赔礼的,原来是才从外地来的,不懂得规矩。”
那两个嬷嬷冷冷地扫了牡丹一眼,其中一个穿灰色短襦的倨傲地道:“正是因为不懂得规矩,所以才要教教她省得什么时候把小命送了都不知道”竟然是不依不饶的。
牡丹见那二人衣饰虽然简单,颜色也朴素,用料却极讲究,再看那两张脸,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法令纹特别深,晓得一般的东西人家定然看不上眼,忙将手上戴着的一对镶了瑟瑟的银钏子撸下来,不管不顾地一把握住那穿灰衣的嬷嬷的手,借着袖子掩盖,把钏子滑到了她手上,情真意切地道:“嬷嬷教训得是。我回去一定好生教训教训她,断然不叫她再犯这种错误。烦劳嬷嬷行个好,替我们在贵人面前求求情,我们姐妹俩去和贵人行礼致歉,定然不忘嬷嬷们的好处。”
那嬷嬷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袖子里摸了摸牡丹塞过来的东西,眼神柔和了一些,但听说去和车中贵人行礼致歉,却露出不怎么愿意的样子来。牡丹心中犹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据她所知,冲撞了贵人车驾,被暴打一顿的也是有的,但这样又不打,又不放,揪着人骂是何道理?这到底是个什么贵人?不由求救地看了那好心的矮胖汉子一眼。
那矮胖汉子看了看天色,将那嬷嬷叫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牡丹侧耳偷听,只听到几个词,孺人,殿下,不好。
那嬷嬷再回过头来时,脸色好看了许多,道:“你们等着,待我去禀明了贵人,若是贵人愿意饶了你们,便罢了。”说完果真过去,停在那张车前低声赔笑。
雪娘委屈地握住牡丹的手,低声哽咽道:“何姐姐,我真没故意惹祸,分明是……”
牡丹见另一个嬷嬷眼神犀利地看过来,忙握紧雪娘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二人齐齐看向车那边,只盼那嬷嬷和那什么贵人说好了,早点放人走。
谁知那边却是情况不妙,牡丹听不见人声,却看到那嬷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是被车中的人骂了。
国色芳华 第106章 无事献殷勤
牡丹见那边的情形不好,看样子是遇到了个不好说话的骄横主儿,大概是不能轻易善了的,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看在雪娘父亲的面上抬手放过雪娘,便低声问雪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告诉她们你是谁家的女儿么?”
雪娘控制不住情绪,极小声地道:“他们是突然从旁边的路上转过来的。有这几棵树遮着,我骑马过来时并没有看见他们,待到突然看见时,已是相差不远了。我见他们虽然人多,马车却只是普通样式,也只有一匹马拉着,其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并不需要回避退让,我就把马儿拨到路旁去,继续跑自己的。谁知竟就把我拦了下来,不由分说就将我的马夺了过去,张口就骂人,我不忿,顶撞了两句……”
她扫了旁边站着的嬷嬷一眼,露出有些害怕的神色来,“她们就从车上下来,要掌我的嘴,我害怕极了,赶紧说了我爹爹的名字,这才没有掌嘴,却是只管揪着我骂,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雪娘说着说着眼里又噙满了泪。
这样说来,并不是雪娘的错,而是车中那人找茬,又或者,是那人心情不好,故意拿雪娘来出气。看着委屈得不行的小姑娘,牡丹叹了口气,取了帕子给她轻轻将泪试了,安慰她道:“不要紧,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就没有打你了,那就说明大概是认识你爹爹的。想来也不会怎样,最多就是让人家出出气,赔礼道歉就是了。”
少倾,那灰衣嬷嬷满脸写着“老娘很晦气,老娘很倒霉,老娘很怒,别惹老娘”的样子气哼哼地走过来,没好气地道:“让你二人过去呢!过去以后小心说话。”
牡丹笑道:“还烦劳嬷嬷指点一下,不知贵人怎么称呼的?我怕不小心说错话。”按她的想法,会拦着一个女孩不依不饶的,绝对不会是宁王本人,更不可能是那死去的宁王妃,那么还能有谁?最高也不过就是那五品孺人。
果然那灰衣嬷嬷不耐烦地道:“是宁王府的孟孺人。”
雪娘一听对方只是个五品孺人,顿时满脸的不乐意,她老娘窦夫人还是三品郡夫人呢。什么东西!这简直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就仗着自己是宁王府的女眷么?可还没到尊贵的时候不是?她还偏不去,看对方能怎样?
牡丹牵了她的手低声劝道:“她们人多,再说不管怎样她也是有品秩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去一趟。不然你的马儿也被人扣着,人家也不放你走,可怎么办呢?”不管雪娘的父母再高,雪娘始终头上是没有任何封诰的。
雪娘闻言,泪眼模糊地扫了一眼自己那匹被几个汉子围着,上上下下摸来摸去,不停夸赞的好马,终究忍住了气,垂头丧气地跟着牡丹过去。
二人还未到那马车之前,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龙涏香味儿,在这样清新的乡间早晨闻起来,让人顿生一种违 和感。牡丹对车中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觉着就是一无事生非的骄奢主儿,闻着这味儿更觉得发闷。
二人刚刚站定,正要福下去,车旁一个梳着垂髫,穿着松花绿圆领窄袖衫的貌美侍女就斥道:“还不跪下!”
牡丹忍不住皱起眉头,凭什么要给这莫名其妙的人跪?她的膝盖还没那么软。她见到康城长公主也没跪,还有骄奢如清华郡主等人,也没要求谁见面就给她们跪的。她先前觉得这孟孺人为难雪娘一个小女子是没气度,此刻便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脑残。就算是真的要旁人看在宁王的面子上尊敬人,也不该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羞辱三品羽林大将军的女儿,实在是残得可以。
再看雪娘,雪娘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立时就要发作了。而那位矮胖汉子的脸上也露出很是意外的神色来,那位灰衣嬷嬷虽然面无表情,嘴角却微微翘着,牡丹心里便有了数。当下装作没听见那侍女的斥责,按着平时习惯含笑施了一礼,道:“我这妹妹不懂事,见识浅薄,懂不得分辨依仗,不识贵人身份,这才闯下大祸,还请您莫要和她一个小女孩子计较,大人大量,饶了她这遭。”
牡丹这话其实就是很委婉地指明对方也有责任,想要行人避让,就要把身份露出来,什么都没表示,怎能怪别人不认识呢?车中之人尚未发话,那垂髫貌美侍女勃然大怒,斥道:“大胆!你们惊了贵人的车驾,还有理了?难道不知这是宁王府的车驾么?”
牡丹只作没听见,含笑站着不动,也不和那侍女吵,只抬眼看着不远处。
雪娘见牡丹如此行为,可见是并不怎么怕的,便觉得胆子又壮上了几分,因道:“我早说过了,我不是故意的。这里刚好是个弯角,又有树木挡着,我没看见你们,又因你们的车上没任何标志,所以才没回避,只将马儿拨到路边去,也没碰着惊着谁。就算是我的马儿踏起的灰尘污了你们的衣裳,我也道过歉了,愿意赔你们了,还要怎么着?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吧!就算是圣上和皇后娘娘,也是讲道理的。”
那侍女勃然大怒,却找不到话可以反驳的,默了一默,终究不甘心地道:“什么东西!圣上和娘娘都是你们能提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