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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总算到了方才看见的“黑点”。
果然是一个木屋!而且屋上的茅草似乎还十分厚实簇新,四周围着篱笆,不像是被废弃的!
一想到里头可能有人,可能有热汤热饭热炕,青樱已然激动得大叫了一声。不知是否屋中的人被惊到了,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猎户打扮的青年男子探出头来,见青樱一个姑娘家,讶然道:“怎么这么大的风雪还有人来?”
青樱喜出望外道:“我和我……兄长赶着要下山,因此抄近路上了雪兰关,不想被风雪所阻,我兄长又不小心跌了一跤受了伤,不知大哥可否收留我们一两天?”
大家五一快乐~~
、第四十章 如何同生不共死3
这猎户甚是憨厚,当下爽快答应下来,“那有什么不行?这雪兰关上通共也就我和我娘子一家,平时关下凉城人上山来采药遇了风雪,都会住在我这里的。”
青樱来不及道谢,返身就往回狂奔,心中只想到明禹能少在雪中坐一刻便是一刻,对他的伤势总有好处。
返回的路只花了一半的时间,还有不到十丈地的时候,她看到司马明禹端坐在雪中,一身白衣更胜冰雪,上面的斑斑血迹妖异得触目惊心,一时间停住了脚步。凤鸣山三年,她从未认真打量过他的容貌,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都会长大,从前那个对她冷语相向却又每天都在一起的少年,已经如此英越,会这般目光灼灼而又柔和地看着她。
青樱不由自主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自己是不是也变了许多?
先生曾经说过,你会变的。
司马明禹何尝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见她立在原地不动,朝她挥手道:“青樱,过来。”他其实早已累极了,抬起的手又坠了下去,青樱一见这才醒转过来,连忙奔上前狠狠地抱了他一下松开道:“你没事吧?那里果然有个屋子,是一对猎户夫妇住着呢,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让我们先住两日。”
司马明禹闻言略一蹙眉,此去兰陵郡前路未知,更后有追兵,万万不能节外生枝再叫不相干的人知道。这屋中有人的话……
青樱扶他起来,也已经精疲力竭,两人一路搀扶总算也挨到了猎户的木屋。
猎户耳力甚好,听到外头踩雪的声音,已经打开门冲他们憨厚笑道:“我屋中简陋得很,只怕两位是贵客,有些怠慢了。”
青樱见司马明禹面上全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猎户的脸,只好笑着应酬道:“大哥哪里话,我们……兄妹已经感激不尽了。”
猎户是个实在人,也不介意司马明禹的目光怪异,忙让两人进屋,一面向里面的一间内室招呼道:“阿云,又来了客,快去多烧些热水。”一面说着一面摆出四碟腌得红鲜鲜的野味,笑道:“这岭上除了打猎也没有旁的营生,我们平时早上便吃这个,你们也一起吃吧。”
青樱一面接过来一面谢道:“大哥太客气了,我们——”
“不用大哥长大哥短的,山下的人都叫我石头。”猎户笑着打断道。
“……”这样粗俗的名字,青樱有些叫不出口,司马明禹突然道:“我们两人赶了一夜的路,可否借用一下空房间给我们歇息一下?”
他的声音冷静平直,不似百姓家平日里拉家常的语气,石头有些惊讶,尴尬地看了一眼青樱道:“西边的屋子空着,我先让阿云收拾下?”
司马明禹却冷淡道:“不必,谢了。”说着挑起左手边的帘子就进了房间,青樱只好赔着笑解释道:“我兄长……忧心家父的病情,加上晚上赶路又受了些伤,所以心情不大好,大哥你见谅。”
石头何尝见过这等气势的人,有些期期艾艾地点头答应着,却是分明被吓到了一般,小声对青樱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歇息了……”
青樱有些歉意地看他进了东屋,这才掀起帘子进来西屋,还不及说话,司马明禹沉吟道:“这两个人,不能留。”
、第四十一章 如何同生不共死4
青樱不想他如此说,不觉惊讶道:“怎么了?他们是山上的猎户罢了。”想想明禹说不能留定是有他的道理,便又道:“莫非你看出来什么不妥?”
司马明禹眼神冷冽,断然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你想,这茫茫雪山上怎会有常住的猎户,天寒地冻的,纵然有野物,生活也极不便利。况且山上只有他们两个,郑鸿飞他们不追上来便罢,万一追上来看到这个小屋必定上前来问,这两个人不是他们的人的话,也就是普通百姓,凭什么能相信他们在威逼利诱下不会说?”
他声音比之从前在凤鸣山上时,已经褪尽了少年的青涩,仿佛在冰水之中浸润了多日一样,既平静又冷酷。
青樱听他如此一说,顿时心中一硬,虽然石头夫妻老实热情,实在无辜,却又担心他们确实泄露司马明禹的行踪,只觉得杀他们无可厚非。只是有些犹豫道:“但是,我没杀过人啊。”明禹伤势未愈,石头夫妻虽然憨厚,却又不会傻到伸着颈子让他砍,必是要自己去下手。
司马明禹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点头叹道:“也是,你从没杀过人,不过不要紧,你总会学会的……有的时候,你不杀人,就等于给机会别人杀你自己。”
说着不等青樱说话,脸上浮起一抹淡笑,伸手向她道:“过来。”声音难得添了一分柔和,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星眸荡开如同融化了一池春水,青樱不觉受了蛊惑一般,心中一动,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也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司马明禹袖中短匕寒光一闪,青樱全无防备,下一刻匕身已经深入了她的右胸!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
她顿时只觉得目中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浑身从来没有这样冷过,即使是昨夜的风雪,即使是年幼时在寒风中练剑,都不似此刻的冷。
右胸贯穿伤势,青樱一时无法说话,只在司马明禹脸上寻找答案,却发现他面上并无表情,春水早已经冰冻,就像他素日里一贯的冷清。
司马明禹并无解释的打算,抽出匕首轻轻擦干血迹放回袖中,在石头夫妻循声而来之前将青樱抱起放在床榻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用被褥将她的伤口掩好,握了握她的手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个世上,你也只有对我最好。”
他伤势未愈,又赶了一夜的路,方才袭击青樱更是尽了全力,此刻想来已经力竭,这几个简单的动作手竟抖得厉害。
刚刚做完这一切,石头便有些犹疑地从门帘中探出头来,见青樱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不禁小心问道:“姑娘怎么了?”
司马明禹背靠墙壁撑住身体,低声道:“她背上受了点伤,可否让你媳妇来帮忙上个药?”
石头见青樱进来时后背便是血迹斑斑,哪里会多想,连忙叫来阿云。青樱想出声,却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不让她示警。
、第四十二章 如何同生不共死5
阿云有些不敢见生人,见司马明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甚是扭捏,回头看了一眼石头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刚才插入青樱右胸的短匕准确地刺入她的椎骨!咽喉贯穿,甚至没来得及出声便难以置信地倒下了。
不等石头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同样的部位,同样的手法,同样未及出声便倒在地上。
初阳升起,照在沃雪之上,折射在屋中,不添温馨,反增这屋中的触目惊心。
一间屋子,四个人,两具是尸体,一个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个正扶墙而出,不知要去哪里。
***
正午的时候,是这雪峰上最暖和的时辰,青樱所躺的床坐北朝南,正对着窗户,几缕阳光透了进来正洒在她身上,冰冷的身体迷糊中有些感知。
拓跋彦正是这时候进来的——郑鸿飞带人搜官道,唯有雪兰关上步步惊险,旁人哪有慕容青樱那般拼命,竟是无人肯上来搜索,好在拓跋彦功力深厚,又何惧独身上岭。
却不想见到慕容青樱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地上还有两具尸体,死得干净利落。拓跋彦摇摇头叹了口气,心道大魏的两枚暗子潜伏多年,竟然死在这里,真是可惜。
拓跋彦的暗子从来都选用几乎没有任何身手的人,他们潜伏在敌国,和普通百姓一样生活作息——也唯有这样,才能潜伏得够深够长,在关键时刻出人意料的致命一击。
谁人的手笔?他历经世事,只瞥了一眼胸口血迹已经凝固的青樱,再看看地上石头和阿云的伤口,司马明禹却不见踪影,立时就将其中的关窍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一时何尝有工夫去寻司马明禹,慕容青樱的伤贯穿肺经,堪堪避开心脉,否则只怕早已失血而死。但即使是这样,她根基不算深厚,又是怯寒体质,料想昨夜上雪山体力已经油枯灯尽,再受此重创,现下又没有续命的参汤吊着一口气,唯有用真气激她的丹田,再立刻带她下山疗治。
拓跋彦会来,是司马明禹意料之中的事,此人不比郑鸿飞那等草包,司马明禹深知现在的自己绝不是对手。
然而他心机深沉,客栈的言语之间已然觉察出拓跋彦对青樱似乎另眼相看,这一刀一时不取青樱性命,赌的就是拓跋彦不得不出手救青樱,否则只能看着她死,而只要以司马明禹的意志力,便有希望下山前往兰陵郡。
倘若此时不是慕容青樱生死未决的躺在床上,只怕拓跋彦的脸上会浮起一丝云淡风轻的笑——这世上终究也有人同他一样,心思机敏下手果决,这才能在命悬一线时谋得一线生机。
拓跋彦也不能不承认,至少司马明禹没有赌输。他与青樱在凤鸣山上相识,却断无交情,要说有几分情意,也只不过喜欢她的聪明伶俐。只在见了青樱在客栈中拼死保护司马明禹,却现在又被他所重伤后,心中不禁起了一丝温柔缱绻之情。
、第四十三章 如何同生不共死6
倘若她拼死保护的人是自己,他必不会这般辜负。让他莫名想起少年时期和这大夏皇长子司马明禹一样的艰险岁月,如果,也有一个人,陪着他长大,陪着他在深宫里险象环生,他的一生至此,也许也有繁花似锦的时候,未必像此刻一样,独自一人站在风口浪尖。
是以他的心如司马明禹所料一般一软,微微叹了口气,伸手点了青樱胸前要穴,先彻底止住血,再度以真气在她丹田替她护住心口的热气,不至于立时就冻死在这岭上严寒当中。
拓跋彦见她略有知觉,笑道:“你才送我一个双环,我就要费许多真气救你一命,算下来到底还是我亏。”言语虽然算计,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青樱身上既痛,心中也不甚明了,也不知听清了他在说什么没有,口中发出几个模糊的声音,两行清泪随之而下。
拓跋彦一见,心中像被刺了一下一样,忍不住道:“你肺经受损,我得马上带你下山疗伤,我从大魏带了上好的雪参可以助你益气。”停了停嘴角又浮起一抹淡笑道:“你以后不如跟着我,不管有再多女人,也亏不了你。”
青樱得他打通丹田真气,周身只觉得酷寒顿解,倦极之下眼眸闪动了几下,口鼻中涌出血沫还是昏了过去。
拓跋彦叹了口气,不再耽搁,一手轻轻一挑便将青樱抱入怀中,另一只手快速点了她的风池,血池,阳关,神阙,关元五大要穴,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蕴在气海之中,全力施展轻功在雪上疾走。
此刻正午刚过,岭上的雪略略有些融化,拓跋彦足尖点过的地方脚印很快便消失不见。
拓跋彦负着青樱奔了将近四个半时辰,已经交了子时才赶到雪兰关山脚,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青樱,一路上他都催动内元,自身生热护她周身不受寒气侵蚀,此刻她已经微微睁开眼睛,似乎尽力冲他一笑。
将将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一条白影从右侧冲地而起——一把短匕精光在夜色中一闪,瞬间逼近拓跋彦。
以拓跋彦的功力,要避开这样一个简明的袭击并非难事。然而他怀抱一人已经奔袭了许久,之前又耗费过不少真气替青樱打通丹田的凝滞,本来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此刻又见终于下了雪岭,青樱救治有望,腹中的一口气泄了下来,正是最疲乏懈怠的时候。
而此时拓跋彦已经听得到短匕划开空气的寒声。
他顾忌怀中的慕容青樱,只能堪堪往后略退了一步,短匕便已经从他右边腋下的肋骨直没入进去,寒凉入骨,心头一口血急涌而出。
幸而不是从左侧袭击,否则这匕首该直插心脏了。
他很是冷静,低头看了一眼青樱,将她俯身将她平稳地放在地上,这才拔出匕首来。他北魏朝中十三子争嫡,能活到现在与皇后嫡出的皇七子分庭抗礼,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是以这样的危急竟不曾让他蹙眉。
只见他拔出短匕,雪光之下隐隐看得见上面刻着两个字。
颍川之言:有些人对你的好,终究会辜负,只因好与不好,不是爱不爱的衡量标准。
、第四十四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只见他拔出短匕,雪光之下隐隐看得见上面刻着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