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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樱又黑又深的瞳仁一转,嘻嘻道:“反正都是死罪,才不要落在你手里。”说着趁他分神一下子挣开了。
明禹咬牙道:“迟早落在我手里,你以为跑得掉?”
一室言笑,年华轻负不觉。
却说认真说起带司马明禹出宫,青樱着实犯难。一面强逼着给他套上太监的衣饰,摘下所配的玲珑玉和紫薇符等物件,一面远远地坐下托腮摇头道:“还是觉得不像……不然给你脸上抹上几道污泥?
司马明禹看着镜中的自己,本就别扭——他常日里一向万分注重仪容,自负相貌英越,即便是在宫中郑氏欺凌最落魄的时候,脊背也是挺直极高傲的,这会要弄成一个猥琐的太监模样,真是左右觉得不是,竟然这促狭鬼还想作践他的脸,登时沉下脸断然拒绝道:“不行!”
青樱拍手哈哈大笑,只觉得他有趣极了,“谁叫你风姿绝世,不作践些只怕宣德门的守卫都认得你。”青樱深知他的秉性,此刻怕他要恼,连忙哄着他。
司马明禹这才哼了一声,算是没再反对穿这身太监服。
好在从前青樱时常进宫出宫,总有小忠子等人一路服侍出去,走宣德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再者如今谁人不知这女侯的风头,当下也不阻拦,只是陪笑着行了礼便放她过去,虽然觉得今日陪同的太监面生,举动也颇有些奇怪,却无人刻意去查验。
真正出得宫来,青樱却不像司马明禹一样处处感到新鲜,反而因着要看顾他的安全提心吊胆。虽然她自己也是头一回回府,芳华侯府却还不难找,便就在京师最繁华的东升街附近,却又闹中取静,恰恰建在往里拐了十多步的小巷当中。
府中仆从并不多,又都是宫里拨出来的,下午便已得了宫中素若姑姑的信儿说自家主子今日要回来,早早就打扫了寝房,备下了饭食。谁料皇上竟也从天而降,这也罢了,竟然还一身太监的打扮,看情形是和芳华侯一道私自出宫的。
当下整个天井里跪了一地,侯府中的管家是从前在司马明禹母妃宫中当差的水榕,她那时还是一个方留头的小丫头,不过做些烧水喂鸟的活儿,但是那时郑妃得势,有皇子的妃嫔皆是她的眼中钉,份例从来都是克扣的。明禹母妃身边服侍的统共也就五六个人,所以感情颇深。
由于有着这一层的关系,司马明禹很是与她亲近,倘若不是尊卑有别,几近视为自己的姨母。
青樱细细打量此人,只见她三十五上下,并不十分标致妩媚,贵在端庄老成,鹅蛋脸微微有两颗雀斑,给她平添了两分和气,给她印象倒不坏。
水榕此刻何尝有半分欣喜,声音都紧张道:“不知皇上驾临,奴婢罪该万死。”深深地叩下头去,说着又惶恐道:“侯府地处闹市,只怕人员复杂,皇上可带了多少人护驾?”
青樱哭笑不得,她才是正牌的侯府主人,不是么?这素未谋面的管家姑姑到目前为止却还没有正眼瞧过她一回。
司马明禹一路出来已经玩心大起,到底也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下指着青樱道:“她一个护驾,不够么?”说着自己大笑起来。
青樱顿时找到了丝丝存在的感觉,连忙站出来吩咐道:“皇上此番是微服,姑姑不必在这里跪着,先找些合适的衣饰来给皇上换上。”说着看了一眼司马明禹低声笑道:“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敢给你吃,吃坏了可是要被诛九族的。不过你来我家一场,也不能不尽点心意。”说着便吩咐水榕道:“姑姑捡些时令的水果做些清淡的羹吧,鸡鸭鱼肉一概不要。”她在凤鸣上时便听林轶教导过,食物中最容易下毒的便是肉食,不论是浸染进去,还是在饲喂的过程。
水榕被他们两人这般放肆不拘礼的说话惊得不轻,只是她到底是在宫中积年之人,未曾表现在面上,只是迟疑地答应道:“是……奴婢正就去备着。”
司马明禹哑然失笑,扭头对青樱道:“你倒是拿出侯爷的款来了,可是你好像都是头一回见他们吧?方才是谁连路都几乎认不得,一路问了三个行人的?”
下面跪着的下人除了水榕持重,其余的闻言个个忍俊不禁,只不敢造次拼命忍着。
青樱面不改色道:“我是侯,却不是爷,你说的可不是我。”明禹知口齿上与她去争锋无异于舍身饲虎,话锋一转对水榕道:“也不用特意准备了。左不过还是跟宫里头一样的味道,厨子也是御膳房拨来的。”说着眼睛一亮对青樱道:“我难得出宫一次,我看刚才路边有一种炸得金黄的膏很好……”
他尚未说完,水榕重又跪下道:“皇上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街市食物来源不明,万一有居心叵测之人在其中下毒,后果不堪设想。况且——”
“况且就算无毒,那街头摊贩所用的食材和厨具怎可保证洁净,一旦造成皇上龙体有恙——”
司马明禹心情颇好,笑着打断道:“倘若有恙,也是她担着,不关姑姑的事。”眼前皆是亲近信赖之人,他难得放下心防,与市井里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无二般。
青樱一听,连忙故作谄媚道:“微臣惶恐,请皇上先赐一道免死金牌。”
他笑着伸手作势要抓她,却被她轻巧地跳开,两人不知说些什么笑成一团。青樱于间隙间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瞥了尚跪在地上的水榕几眼,只见她目光平视不卑不亢,既无猎奇之意,亦无惊讶之色,面上尽是和静的微笑,心中难免对她多了几分赞许。
一时水榕安置司马明禹换了衣裳出来,一袭月白的风荷掐线滚鎏金边的外衫,腰间佩了一块清透的怀龙玉画龙点睛,正是如今京中公子流行的风雅,比起他向来以深紫和明黄为主的服色,虽然少了几分贵气,却平添许多文秀。青樱眼泛桃花道:“这位公子姿容绝代,下榻小店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啊!”
明禹自负于仪容,当下不免得意,左手持了一把折扇附庸风雅地摇开来,也的确很有几分京中浪荡公子的意味。青樱拍手笑道:“小店简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小的这就给你上菜了!”说着躬身道:“公子先请!”
明禹一把拉过她的手,低声笑斥道:“促狭!”他虽然生在京师,却从来都是皇宫的牢笼当中,十四岁前竟从未出来过,一旦出来便又在凤鸣山上。即便后来终于得胜回京,战时却又何尝有心思去瞥一眼那唱着后庭花的商女和市井当中的风土人情呢?
一到街上,他真真是对什么都觉得有趣,手中已经拿着泥人张捏出来的他的小像,又拉着青樱兴致勃勃地要去瞧人家江湖卖艺的窜猴儿,他出手又大方,根本不知别人打赏皆是用铜钱,摸出一锭银子就要扔出去,唬得青樱不得不使出轻功劈手夺了回来,鄙夷道:“这个都不懂,险些惹祸!”一面说一面递给他一包碎银子道:“我没有预备铜钱……实在没想到你竟幼稚得发指……用这个罢。”
司马明禹也不介意,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个在竹竿尖处窜来窜去,不时做出滑稽动作的小猴儿身上,接过青樱递给他的银子,顺手就抓了一把洒了出去。
噢!
青樱捂着脸,慢慢地挪动到他身后,惨叫道:“人家可是名满天下的女军师,这么出风头待会被认出来我可要先跑了,你帮我殿后!”
猴戏正到了要紧关头,司马明禹自小在宫中看过的歌舞何尝有这样精彩的,哪里听得见她说什么呢。直到小猴儿一顺溜儿从杆上滑下来讨赏,这时候才扯掉头套,原来是一个侏儒!其余围观者皆是普通百姓,想来看的多了,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青樱自幼跟着青松淘气,这些把戏五岁就见过的,当然也不以为意。唯有明禹失望道:“怎么是个人,原还想这小猴儿可爱,买回宫里给你玩,不想竟是个人。”连连叹道:“怎么会这样?世上当真有人能把猴儿模仿得这样惟妙惟肖?”
青樱见人群渐渐散去,唯恐他方才露了富多生事端,连忙拉着他混入人群当中道:“宫里哪里能养这个,即使买回去也只好放在奇珍苑当中。况且这猴又不是金丝猴六耳猕猴之类的珍稀物,放进奇珍苑天天被欺负,何苦来?”说着心下突然想到自己,忍不住撇嘴道:“你喜欢的就要放在你身边,也不管人家的处境。”
人潮喧闹,千家万户,各有悲喜。她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他握着她的手蓦地更紧了许多,仿佛是怕在这洪流中走散。
心下一暖,深感人生短暂所念虚幻,逝者不可追,唯有手心相连的这个人才是真实的,就算他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他的心在自己身上,就不算辜负了此生。
***
却说京师一向是天下小吃的汇聚之地,诸如羊囫囵,枕头嫂面,龙抄手,麻花油茶,层层酥……明禹虽然叫不上名字,见哪处人多必要坐下试。青樱每每只能快步跟上他,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哀叹道:“你一定会积食闹肚子的!看来我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司马明禹闻言停下脚步,青樱只当他幡然醒悟,连忙上前谄媚道:“我们已经尝了许多小吃了,以后又不是不能再悄悄出宫的,何必要一次吃足呢?不如这就回府吧?”半晌却没见他反应,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一个扛着糖葫芦的老人路过,此刻已经走得远了。
青樱哭笑不得道:“你该不会是想吃糖葫芦了吧?”
司马明禹毫不掩饰更不羞愧地点头道:“是!”大言不惭道:“况且刚才是你说积食了,我虽然不懂医术,也知道山楂可以消食。”
见他说得也不错,青樱想了想道:“那也不能吃这种扛着走的,糖葫芦外面浇了糖看不见里面有没有虫洞,你要吃的话我带你去米元斋,京师里专卖糖葫芦的老字号,也就是贵一点。”
米元斋也并不远,坐落在烟袋巷子,穿过了两条街便到了,是一个背街僻静的所在。谁料到了那人家店铺的黄铜大门早就关上了,青樱抬头一看月色,可不是已经月挂中天了么,抿嘴笑道:“已经子夜了,你可吃不成了。”
司马明禹笑道:“就在这里等吧,明天早上总要开门的。”青樱想了想道:“也是,生意人多半起得早,只怕不到寅时就开张了,我们买了第一串糖葫芦就回去,正好还能赶上你早朝。”
司马明禹见她答应,便席地而坐,伸手将她拉了过来,两人靠在一起,月色清辉满地,直照见两人的喁喁细语,不时细细密密的亲吻。
过得良久,青樱眼神便开始朦胧起来,跟小时候一样像只猫儿伏在他腿上,司马明禹突然道:“青樱,我不想再等,我想……要你。”
青樱伏在他膝下没有动,停了停才小声道:“我还没有想好,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也许自己,只是需要时间,去慢慢习惯与其他女子分享他的注意和目光,将来看许多不相干的孩童叫他父皇。也许自己,也只是需要时间,来想明白,真的无法忍受分享,即使永远地失去他。
明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垂顺下来的乌发,极慢地道:“你还要想多久?”
青樱微微一挣,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那你对我如何咯!反正朝中的青年才俊可不止谨瑜一个,你要是伤了我,我便择一个嫁了——而且定要生米做成熟饭,叫你阻拦不得!”
他闻言手上一个用力,竟是不经意,疼得她已然咝了一声,听他声音骤然冷道:“以后不管怎样,再说这样的话,就别怪我不守对你的承诺。”
青樱不置可否,只是渐渐地呼吸平稳绵长,司马明禹知她是困了,当下也不再多说,将她往怀中移了一些,轻声道:“睡吧,还是跟以前一样,可要怎么在宫中立足?”
米元斋的老板姓宋,米元斋一间专卖糖葫芦的店铺能享誉京师,跟宋老板一向的勤劳和实诚是分不开的。果然不出青樱所料,这才丑时三刻,他便已经打开了店门,须知此刻天也才刚刚破晓。宋老板一见外面竟有两个青年男女,男的端坐在地上,女子则卧在男子膝上,见他打开店门这才直起身子笑道:“老板,要一串糖葫芦。”
司马明禹与她心意相通,知她想要分食一串糖葫芦,含笑看着她。
宋老板见他们分明是两人,却只要一串糖葫芦,只当他们少年人难免囊中羞涩,只是见他们二人衣饰华贵,又不似缺少银钱的。一面答应着一面口中自言自语道:“如今的年轻人哪,真叫人不懂。”
米元斋的第一串糖葫芦很快便好了,两人执着手相携而去,宋老板在身后喟叹道:“大概又是一对私奔的苦命人,哎,何必那么执着呢,跟谁不是一辈子。”
却说两人回朝之后,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奇事。
前头一夜未眠,司马明禹忙于整理政务和接见朝臣,也不觉得怎么着,只是进了一盏参茶。倒是青樱向户部尚书告了假,回到她那间抱厦倒头便睡,长长地补了一个觉直到未时初刻才起来。
从前在毓庆宫伺候过她的谷雨如今一向服侍她在宫中的起居,这会子刚刚伺候完她梳洗,正商议着今日御膳房的菜品要传几样来填填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