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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听了惊讶道:“她背后还有人?”
“呵,你不记得我叫你去静思宫查看她现下的用度么?她一个冷宫废妃,还有崭新的棉衣过冬,可不是投靠了好主子!”
落梅恍然大悟道:“是了,静思宫的其他人都是衣衫褴褛,冷衾薄被瑟瑟发抖,只有她的房间里还燃着炭火。到底是谁在背后……”只是仍然担心道:“放了这奴才回去,他万一跑去报信或者寻死了呢?他的证词挺重要的啊。”
青樱盯着小南子的眼睛道:“报信或者寻死,是不是啊?”
小南子吓得身体一抖道:“奴才不敢……”
青樱笑道:“这就是了。你要是敢报信或者寻死,你的家人可就是被你亲手坑死的,怪不得别人。”
待其他人都退下,青樱站在窗前,外面白雪皑皑,略略将窗拉开一条缝寒风便只往里灌,吹得人清醒。自己,终于也卷入了宫闱之争,将自己放到了最低,去和那些女子争斗,把从前金戈铁马,沙场点兵的气概化成这世上最卑微的争夺,她低低自语道:“只怕,不能长久。”
落梅道:“小姐既然进了宫,只怕总是要争的,为此伤心不是徒伤自己的身体吗?就算小姐不争,诸如今日之事,旁人也不放过小姐。”
青樱不置可否,“不是不能去争,只是,到底是什么能支撑我去争去斗?”这不是她喜欢的日子,说不上来想要怎样,却很知道于自己,这宫中就是埋葬。
***
却说苏子雍得知太医院里居然有内鬼,气得不轻。只是他心中是个有成算的,没有当下就闹将起来,只是说最近大雪封了城,药材不便运进京中,只恐宫中的主子们有时要急用,所以务必要盘点一下库存的药材。
他虽然不是院使,却也是正六品的院判,但是因着皇上这一层关系,在太医院中还算说得上话,一说要查众人便真的查将起来,只是不料他查的极细,什么药材少了一钱也要说明白去处。
苏子雍坐在椅上冷哼道:“太医院的药库是别的地方么?是在民间开的小药铺子么?里面哪一味药都能救人,也能害人,不说说清楚,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来众位都脱不了干系,不如先弄明白了好。”
他这样一说,大家确实也都后怕,忙活了一夜,对出来药材实际的分量和记录的分量有差别的只有四种。
太医院院使姓董,年岁已高,只想着撑完最后两年好告老还乡,只盼不出事就是最好,这查验药材之事由苏子雍所起,他便也不多问多管,只交给他处置,推说自己一宿未眠身体撑不住,要回家歇着。
苏子雍本来就乖张,除了夫人对谁也算有个正经,当下也不客气,指着单子上所列的四种草药的名字道:“千年灵芝,女素灵兰,犀角,白草。好,还好只有四种有出入,那么就请掌管这四种药材的几位大人自己说说清楚原因。”
千年灵芝和犀角都是极为名贵的药材,皆掌在一位刘姓的正使手中,他当场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不得不承认道:“微臣……微臣取了一些出来卖到外头……因平日里这两种药材也用不上,所以……微臣想……”
苏子雍点头道:“说的也是,这两种药材都是救命的,宫中一时用不到,卖到外面的铺子里,只说是宫中所出,肯定能有个好价钱。”说着也不着急发落此人,转向另一个人道:“女素灵兰我记得是在你手里的,你自然也是一样的,女素灵兰虽然不比那两种值钱,也是上好的药材,一下子缺了十斤,你还真是胆子大!”
这人低着头不敢说话辩解,女素灵兰本来不比犀角之物,少了也卖不出价钱,所以他开始是几两几两的偷拿,到了后来便是成斤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三个人身上,“周正使,关于你掌管的药材有出入,本院判可就想不通了,白草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横竖京师里的药铺一两银子能给你一麻袋的东西。况且只少了三两,要说你偷出去卖就太少,要说你不小心糟蹋了些又太多。”
他说到这里,语意一停就不再说下去了,只是凌厉地盯着姓周的正使。
此人面白无须,一双小眼睛并无多余的神采,此刻只低着头,半晌才道:“微臣不知道为何会短缺。”
好一个不知道,不说就没有破绽,拖延时间就能有转机。
苏子雍气极,最恨他人在他面前弄鬼,砰地一拍桌子道:“这些白草都进了英贵嫔宫中吧?被你磨成了粉刷在炭盆上!你不要说不知道此事!”
姓周的正使明显身躯一震,情知败露,但是动了动嘴唇仍是没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冷声笑道:“周正使大约是事多,忘了还有将白草送到本宫宫中的事情。苏院判就不替他诊治一番?可惜他年纪轻轻就这般地爱忘事,以后可怎么好步步高升呢?”
苏子雍与青樱共事多年,当下领会道:“贵嫔娘娘说的极是。”说着便对身边的副使道:“去取一碗四物汤来给周正使饮罢,喝了一定能记得起来的。”
姓周的正使脸上冒汗,然而仍是三缄其口。
宫中女子多,四物汤是专为女子滋补,促进受孕的汤药,历来宫廷中都是常备的。苏子雍亲自端了汤药道:“喝了就能想起来罢?”
周姓正使脸上倏然变色,须知女子滋补受孕的药物一旦由男子服下去,从此多半不能人道,更别提有后了。
青樱不便在男子面前久留,自去太医院的空置屋子里休息,不一会苏子雍过来道:“果真说了,这法子也就你想得出来,你要是个男人,此刻大约也在朝堂上得宠。”
青樱不理会他胡说,只道:“是谁?”
“静思宫的赵氏,以前的逸贵姬,出了五百两银子,他就答应了下来。”
青樱不禁嗤笑道:“你手下的人这么眼皮子浅?五百两银子他就敢干这种死罪的事?”
苏子雍登时叫苦道:“你只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皇上对你真是,只怕海龙王的宫殿也要搬过来给你,我们可穷着呢。他们这种药库的正使根本不入流,每月的俸银也就这么点。”说着伸出一个指头比给她看。
***
凌波殿。
水榕问道:“皇上今晚该是会来的。娘娘可要告诉皇上这件事?”
此事已经明了,至少站在台前的是前逸贵姬赵晶儿无疑。
青樱垂下眼帘,静静道:“自然是要让他知道的。”
在宫中,凭你是谁,不使用些心机,是否就不能真的生存?
晚间司马明禹果然过来毓庆宫,外殿中却并无人如常地迎他,这真是奇了,水榕在这方面一向是谨慎的,并不是个大意的人。
一路自己摸索到青樱的寝殿上,还未进去就听到落梅焦急地高声道:“小姐!小姐!哎,这可怎么办?”
他心中一紧,快步进去,只见水榕,落梅,剑兰并着几个小宫女都围在床前,面色焦急,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进来。
“青樱怎么了?”一急之下,他甚至当着人面直呼她的名字。
水榕首先反应过来,连忙转身跪下回道:“回皇上的话,贵嫔娘娘今日月信至,腹痛不止,已经呕吐了几次,浑身虚汗不止,奴婢已经给她换了好几遍衣物还是湿透——”她边说脸上犹有泪痕。
她还算冷静知礼的,跟随青樱入宫的两个丫头落梅与剑兰却是早已急得失了神,落梅本就性急,此刻一面哭一面大叫道:“小姐这是怎么了?疼成这样是从来没有过的,谷雨去拿止痛的汤药怎么还没有回来?”一转身看见司马明禹,也只是敷衍地请安道:“皇上万福金安!”
“怎么会疼成这样?”明禹三两步到了床前,一看青樱果真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张清秀的脸上虚汗淋漓,心疼地伸手抱起她,她竟也没有半分意识,当下声音几乎颤道:“太医呢……可有传了?”
水榕忙回道:“已经来过了,苏太医看过之后,只说是受了寒凉,所以这个月格外疼得厉害。他和谷雨一起返回太医院熬止痛汤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受了寒凉?”怎么可能受了寒凉?司马明禹显然是难以置信,言语中带了怒,入冬以来他对于整个毓庆宫的取暖时时放在心上,从毡毯到炭火,从饮食到草药,无不留心,怎么可能受了寒凉?除非是这些奴才没有好好服侍。
他正待发作,只见苏子雍和谷雨匆匆走进来,两人见他来了苏子雍停下来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司马明禹冷道:“青樱怎么会疼成这样子?入冬以来,每日一碗羊肉汤,连炭火里面都添了你说的活血暖身的药材,怎么反而会这样?”
苏子雍一面打发谷雨先去将止痛汤药喂给青樱,一面回道:“皇上有所不知,贵嫔宫中所焚烧的药草中被人添加了一味白草,这可是极为寒凉的药物,如今已经在殿上燃烧了多日,这个天气用这种药材,等同于将人五脏六腑浸泡在冰水当中。怎能不疼痛?”说着又自己低声嘀咕道:“亏得贵嫔自己发现,不然一直这么几个月下去,纵然不痛死也必定因为宫体受寒而不能生育。”
他们俩亦是熟识多年,对司马明禹又有救命之恩,因此苏子雍说话比起其他太医当然要随意一些,他说完就待转身去床前,不防着司马明禹忽地抓住他的胳膊厉声道:“你说的轻巧,不能生育?那么朕要问你,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混入青樱所用的药草当中?你办事这么不经心?”说着猛力将他一掼,掷在地上。
苏子雍不懂武功,哪里经得起司马明禹这样的一掼,当下摔在地上,惊疑道:“皇上竟然不知?”说着越礼直接向水榕道:“水榕姑姑没有禀告皇上白草之事?”
司马明禹喝道:“什么白草之事?水榕如今也糊涂了么?”
水榕连忙又跪下道:“回皇上,此事本该即使禀告皇上和皇后,只是贵嫔那时已经开始腹痛,奴婢原打算等娘娘服下了止痛的汤药后再行向皇上禀告的。”
司马明禹不耐烦道:“快说!”
不等水榕说话,落梅已经一行哭一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回了一遍。
“赵晶儿?呵,如今在静思宫的那个么?此事可确定?”他面色阴沉,殿中人跪了一地。
颍川之言:说青樱软弱?
呵,倘若软弱,恐怕只能哀泣,断无冷静去设计。等待,去看清自己的心,不是软弱。反而,冲动地选择,才不会是如她一般聪明的女子所作所为。
况且这个文,本来离完结还早,我不想仓促,像一杯烈酒。然而仿佛还是喜欢烈酒的人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深宫秘事2
无人敢回答他。
然而,这比回答是赵晶儿还要明确。
司马明禹冷笑一声,指着小濂子道:“你去跟汪福兴说,静思宫赵氏,辜负皇恩,屡教不改,赐死。”他的声音冷漠,就像外面的风雪一样让人背心直升起一片寒意。
小濂子答应着连忙去了锂。
他这才到床前来看青樱,许是服下了止痛的汤药,剑兰又照苏子雍所说加了两个汤婆子,青樱似乎是缓了过来些,虽然仍是面色苍白全身脱力,还是能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壁上。明禹实在心疼不已,坐在床上抱起她,只见她嘴唇微动,大约是痛得狠了也发不出声音,好像是在说:“没事,服了药就好。镨”
照理说妃嫔身上来了月信是极不干净的,断断不能与皇上亲近,水榕虽然深知劝了无用,却也不敢不说——明日敬事房的记录让皇后或是皇贵太妃一翻,纵然有皇上护着,也是犯了祖宗大忌的。从前连郑贵妃也不敢不守这个规矩,纵使再霸着先帝,每个月的这几日也是不敢的。
司马明禹听了果然不耐烦道:“都下去吧,皇后要是问起来,朕还要问她为何后宫中会这等肮脏事她却不知道?”
与青樱所料非差,水榕不过也是要他这句话做整个人凌波殿中人的护身符,当下便乖顺地退下了,带上殿门留给他们二人独处。
止痛的药多半亦有安神的功效,青樱直到后半夜才渐渐醒过来,她只微微一动明禹便也醒了过来,可见睡得不深。
“青樱?”
“嗯?”似是半梦半醒中还不甚清醒,“你怎么在这?”
“疼得好些了么?”他语气温柔而焦急,手探到她的背心兀自一摸,冷汗果然消退了,不等她回答便自己高兴道:“应该是好多了。”这才小心地将她翻转过来向着自己,青樱已经睁开了眼睛,暗夜中两人的眸子都是黑漆漆而透亮的,仿佛目光只穿得透对方,投到任何别的一处,就会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半晌,还是青樱开口叹道:“你何苦这样,这时候我身上血气大,别冲撞了你——”话未说话被他气愤得打断道:“我为你担惊受怕了半夜,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个?”青樱不吱声,他顿时又软了下来,竟还拖着一丝撒娇地意味道:“难道不应该扑过来么?人家可是到现在没合眼的。”
他一时像个孩童,两个人裹在锦被中笑得跟少年时一样。
“睡一会罢。”明禹放下心来,闭上眼道,嘴角还含着笑意。
“嗯……”她答应着,忽然似是想起什么一样道:“你要赐死赵晶儿?”
“是。”简短而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