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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风雨也无情-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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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全,就拜托易舵主了。”
烛光映照在各人的脸上,不知是颜色各异还是风摇影动,显得忽明忽暗。他顾不得旁的,脱口而出:“夫人何出此言?既要亡命天涯,属下誓死追随,哪有我们先走的道理。”
“我意已决,不必劝了。”她环顾当场:“我不留诸位,命是自己的,若要离开敬请自便……”
寂静深冬只有北风敲打夜空的声音,空灵的回响震彻胸膛。有人垂垂老矣,有人正值盛年,有人青春年少,百感交集之余总要面对比冬日还要严酷的现状。
易岭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薛子赫的处境,援兵与残兵俱无踪影太过诡异,但不好说得露骨:“依属下之见,还是一同退守,寻访堂主下落再行会和。”
“如今的局势,是做白日梦的时候么?”杨夫人面带苦笑,眼睛透出冷冷的光:“再自欺欺人,我区区妇道人家都要惭愧至死。”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毫无转圜,夫人一心留下等待丈夫归来,说白了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儿,不足为外人道也。按说他绑也要把夫人绑去安全的地方,眼下倒不好弄拧了,万一她寻了短见,重责担当不起。不如先行稳住,嘴上答应也无妨。
“易舵主,你向来心思细密,足智多谋,此番可不要哄我,嘴上答应了,背地里却将我绑走。”
他打个哈哈,试图掩盖脸上尴尬,心中不住叫屈,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女人,为什么就轻敌了啊。
天窗既已打开,索性说亮话罢。
“属下无论如何不能丢下妇人苟活,堂主安好便罢,若真如传言所说遭遇不测……夫人死守,我亦相随。”他前所未有的的坚决:“何况薛副堂主生死不明,他若回来,属下与他一齐拼了这条命,也算死得其所。”
方才掩面哭泣的长老咳道:“薛副堂主有你这样的手下,真乃三生有幸。”
“二爷这话带股子味儿啊。”紧挨着他坐的四爷跺了跺手中的檀木手杖:“心腹爱将誓死效忠,那是人家会栽培,咱再难受也没那造化。”
“老朽只是羡慕得紧而已。”二爷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
“想当年临风身手不凡,脑子也灵光,除了他哥哥就数他是个人物,今后重振声威大有可为,可惜出了那档子事,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否则如今不至于群龙无首,力挽狂澜也不是天方夜谭呐。”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提来何益……”
鸡一嘴鸭一嘴,总也不着边际,到底无人提出良策,杨夫人坚持己见,当日宣布一战败北的惨况,上下哀恸,争做末日临近的打算。各奔东西者过半,亦有无处安身随众向南迁移的,队伍浩浩荡荡,年轻力壮者打头,妇孺幼童居中,老弱者压后,易岭一马当先,总是先行探路,再沿安全的路线缓缓前行,这日趁天晴早早出发,未走几步听得身后马车上一阵异动。
马车忽然停在道路当中,尖利的呵骂和短促的啼哭打破山谷的寂静,后头被阻的人立即伸头探脑地张望。易岭调转马头,未到近前便扬声询问:“四姨奶奶,怎么回事?”
“小贱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贱样儿,今时不同往日,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以为还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儿呢?”
哭声闷闷的,像被东西压着。
“凭你也配和我们坐一辆车,滚下去!”又一个妇人粗声道。
车帘挑开一条缝,抖动几下,赏雪的脸庞像被水洗过,泪痕清晰可见,源源不绝地滴落在粉嫩的颈子上,划进衣领。她目不斜视,狼狈地跳下马车,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碎石遍布的泥地,雪白的裘袄顿时沾上几点污泥,杏色的绣鞋也脏了。
“四姨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赏雪姑娘想必无意冒犯,同是天涯沦落人,早日南行要紧。”易岭不懂妇人间的琐事,估摸着是几位长老的内眷与赏雪发生口角,对方人多吃了亏,不如各让一步息事宁人。
四爷闻声赶来,一见这阵势破口大骂:“都给老子闭嘴,丢人丢到凛义山庄跟前了,还嫌不够现眼!”
“我就是看不惯小贱人的骚样儿,平时不是勾搭爷们就是在夫人眼前搬弄是非,天生的丫鬟命,如今还当自己是根葱呢,那小蹄子翘到天上去!”四姨奶奶犹自不平,放佛为人间除一大害。
车里的几个女眷纷纷叫好,四爷的怒骂瞬间被七嘴八舌淹没了。
闹剧很快平息,逃亡大军继续上路。易岭远远望着赏雪,俏丽的脸庞出奇平静,不是难过,也不是发呆,很是形容不出的神色。她被队尾甩出很远,凭双腿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进,衣裳下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方才为其解围,现在又不顾众人的目光回去安慰,似乎有点儿自作多情。他们只是相熟,争执中平日要好的姐妹也没替她出头,轮不上外人多管闲事,再说此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并不平易近人,罢了罢了,离钉子远些……
这颗钉子偏总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匹高头大马狂奔而来。她突然加快步伐,走得急了,脚下踉跄,险些栽个跟头。马蹄与湿土的击踏显得异常沉闷,易岭的好言相劝在上方显得遥远而空灵。
“就算冻死,也不过亲者痛仇者快。”
她本不愿答话,最终还是苦笑一下:“我的亲人在哪儿呢?”
“到了这步田地,大家只为自保,落井下石还是胆小怕事,都很正常。”
“那你为什么来呢?”
“不为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朋友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
赏雪低下头去,如果不是雪地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窟窿,易岭不会发现发她哭了。
大千世界中形形□的女孩,她们的笑容仪态万千富有无穷之变化,同理可证,哭泣之姿亦各有千秋绝不雷同。易岭想到初夏的杨柳,春风已逝,眼看百花凋落自身随水飘零的苦楚,四姨奶奶说的没错,她确有勾魂摄魄之态,无论是否有意。
居然没有强行塞回马车而是同乘一骑。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但有更好的办法吗?她与那些人已经撕破面皮,此去羊入虎口,救了人又眼睁睁看着去死,是做不到的了。
回到队中,开始还有人侧目,随着夜幕降临也就视而不见,眼下都成了泥菩萨,谁有心情理会别人的闲事。他负责领路,入夜不能安寝,一面寻找合适的安营地点,肩头忽然一重。
“对不起。”
“困了就睡罢,你比我的兵刃还要轻些。”
她说不用,按住太阳穴提神,一按有如针刺,晕眩得更厉害了。
晃晃荡荡,反反复复,睁开眼睛仍在温暖干燥的马车之中。天已放亮,乏味的一天又开始了,外头下起蒙蒙细雨,春日尚早,本该飘雪的时节却落着冷雨……
“饿了么?”青葱玉手从炭炉端下热奶茶,倒进牛皮水袋:“趁热喝罢。”
她腹中空空,连饮数口才发觉味道古怪,欲呕不能。
“喝惯就好了,如今诸事从简,这东西做起来方便,配上干粮很是耐饥。”陌生女人转过好看的脸颊,望着车外的雾霭:“还是任适秋教我的,可惜物是人非,一场恶战下来安有完卵,不是杳无音讯就是生死未卜。”
“姨娘不会有事。”面向车壁睡着的胖孩子突然翻个身,气鼓鼓地:“朱翠姐姐只会吓人。”
“睡你的大头觉罢。”
“赏雪姐姐,昨晚吓死我们,还好你下半夜身子就不烫了。”他笑容满面:“现在好点儿么,让我摸摸你额头。”
朱翠嗤之以鼻:“小东西吃豆腐吃上瘾了,信不信大耳瓜子扇你。”
“杨二哥,这女人一点儿也不温柔,你怎么看上她的……”小胖孩掀开车帘,车沿上还坐了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丰神俊朗,面带微笑,眉宇间若有不羁之态,显是膏粱纨袴之流。他顺手提起孩子的衣领,揪小狗般搁于身侧。
杨临风与敦敦平日再熟悉不过,一旁的年轻姑娘素未谋面,听了名字恍惚记起是二爷的相好。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自己明明在易岭的马上,醒时却在车里,何处是梦,一时分辨不清。
“你半夜体力不支忽然晕厥,易岭挨个寻找可以落脚的马车,最后找到我们这儿,我看他急坏了,便把你留下来。听说四姨奶奶蛮不讲理,借机报复?什么时候了还耍主子威风,这种人迟早自食其果,你也不必动气。”朱翠不紧不慢,掷地有声。
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她咽下一口馒头,半晌道:“揭发她以权谋私时就料到有今日,当日是我向夫人揭发,被克扣钱粮之人最终得到补偿,但昨日被羞辱时无一人挺身而出……的确没有料到。”
“人骂出来的话就是放出去的屁,句句较真,逐条争辩,不气死也得累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东南炎热多风,即使静坐也是一身热汗,任适秋走南闯北,习惯于各种天气,来凛义山庄第三天水土不服的感觉自行消失。虽不喜鱼腥,勉强吞咽也还混得过去,幽禁于斗室之中,不是打坐调息就是静卧入眠,腹中未觉饥饿。
见到薛子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表情明显在说,落得这个下场,你还有心情嬉皮笑脸。指甲盖大小的疖子红里透光,不偏不倚地坐落在鼻尖之上,像配合鼻子主人的苦大仇深。
她立即收敛笑容,垂下眼皮,恢复有气无力状。目光划过他的脖颈,只见一些小豆般的红点,或长或短,或尖或圆,有的连成一片,嚣张而俏皮,汗水浸湿衣领,他便不自觉地伸手去挠,转眼又红一大片。英明神武的薛副堂主也会起痱子,她拼命忍,结果还是嬉皮笑脸了。
“看来他们没有为难你。”他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立在一旁的侍者接过酒壶,杯子空了立即斟满。
任适秋心里说,你看这像为难的阵势吗?同你相比,我只是个陪衬,所以不要一脸精忠赤诚唯恐天下不知了。
“还是薛副堂主想得开,明知鸿门宴也照饮不误。”
“断头酒不可不喝。”
他们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平日再不对付,死期将至,多多少少生出点儿惺惺相惜。示意侍者斟了一杯,刚要相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带着春风送爽般的微笑拱手为礼:“两位泰然自若,在下佩服。”
侍者行礼,口称总管。
任适秋想着此人江湖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恍若未见也不大好,故正眼瞧了瞧,承认他并非透明。薛子赫心肠一向比她坚硬,身形纹丝不动,主动与她碰杯:“你我在此对饮已是幸事,此役中死难的兄弟只怕万古长孤独了。”
朱总管原名朱有宝,少年得志,中年失意,晚年清苦,凛义山庄几年间大肆招揽人才,顺利将这即将作古的老人家收入囊中,朱老一番家业虽打理得不尽人意,名声却响,成为此处首屈一指的人物之后,本名渐渐无人提及,无论同道异道,一律称之为总管。任适秋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幽禁伊始,例行公事般的拉拢与劝降,今日摆出零零总总一桌美酒佳肴,大有不低头即杀头的意思。
低头还是杀头,这是个问题。除了铁板一块的薛子赫,没人愿意痛快去死。
“任副堂主,令姐之死另有缘由。”
她正盯着一盘清蒸海蟹出神,那蟹壳亮得嚣张跋扈,可惜大红之日已成盘中之物,乍闻八竿子打不着的旧事,错愕了片刻:“哦?难不成是她想不开,自我了断?”
“确是如此。”朱总管对她的讥讽毫不介意:“当日五陵门败北,生擒薄云天夫人,我等目的已达,不愿赶尽杀绝,便欲休书一封,请薄门主派人接回。谁知她提出一个要求,请庄主向对方索要十万两白银,我等方知夫人此时病入膏肓,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清丈夫的真面目。不瞒你说,此事对于凛义山庄有赚不赔,倘若当真多了十万两银子,想必无人相拒罢?书信到达五陵门月余,有如石沉大海,又过了半月,薄夫人便去了,至今安葬在后山西海坡。至于江湖传言的身首异处挫骨扬灰,我等只好百口莫辩。”
她听得入神,眉头一时皱起一时铺展,始终沉默着。
薛子赫今天倒一副爱管闲事的样子,连着笑了几声:“庄主仁爱堪比孔圣。”
“薛副堂主——”
“不必枉费口舌,庄主抬爱,愧不敢当,薛某人自小家贫,书读得不多,忠义二字却还会写。”
“那是自然。”住总管手捻胡须,打个哈哈。
任适秋忽而问道:“薄云天收到书信,真的一次也未派人相询?”
“倒是我方的信使滞留北方数月有余,五陵门中一派祥和,连庄主都诧异不已。夫人带领门众奋勇当先,若非伉俪情深,为何如此不顾性命?薄门主不该如此寡情才是。”
“他与贵方合作,也是自愿的罢。”
“这等唯利是图的小人,庄主念其驯服,偶有杂事驱使一二。”
“我若归降,首当其冲便是取其狗命,庄主自也欣然应允?”
朱总管万没料到她主动投诚,与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那精钢宝刃一直为列疆国王室享用,如今成了山庄囊中之物,乃天大的一桩功绩,立即拍板。
她欣慰地点了点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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