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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灼脸色苍白,双眸紧紧闭着,像是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
“娴儿……”
“娴儿……”
梁灼的心口正印着难受,细细密密的情绪漫上来,仿佛那蓝梦之中有一人就是自身。却在此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一声连着一声,试图要将一个人从睡梦中叫醒一般,便顿时清醒了——
这人不是别人,梁灼记得,这是许清池的声音!
“清池!清池!是你,是你吗?”梁灼焦急地喊着,可惜那一声声的呼喊吞咽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发不出,浑身也似是被人控制了一样,不能自已。渐渐地湖水似的潮蓝色的梦影雾团般的一蓬一蓬涌上来,将梁灼一点一点淹没,但此刻她的心底却是清醒的——
“七夕节,七夕复七夕,待把佳人娶。”
这是周安安未来夫君的字迹,是她未来夫君的聘词……
周安安浅浅一笑,将那张桃枝小笺往桌子上轻轻一搁,不置可否。
婚事定在了七夕节的那天晚上,男方的理由是七夕节是个好兆头,他要和他的新娘子像牛郎织女一样相爱,至死不渝。
“小姐,我可是好大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姑爷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还温柔贴心得紧呢,还有还有,他……”碧落蹭到周安安身边,两眼冒光的感叹着,周安安佯装着推了推碧落一脸陶醉耷拉下来的脑袋,笑着道,“既然这么好,以后等我出嫁了,就把你带过去给你的姑爷做填房如何?”
“真的!”碧落尖叫着作势往后猛跳了一步,半信半疑地盯着周安安瞧了一会,“扑哧”一笑道,“要真是这样,我保证不推辞!”
“好的,正好我一个人也孤单。”周安安看了看梳妆台上束新的红药,这么多天了,也还灿然然的惹人怜爱,不由得低下了头去,渐渐地红了脸。
“小姐,你怕不是——”
“不许胡说!”周安安慌不跌地站起身来就要推着碧落走,“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吧……”
……
人总说,快乐的日子短,殊不知有的时候等待结果来临的那一段日子也是异常的短。总记得也还刚刚是去年的暑天,烈日当空下还听得了某一个江湖先生乌七八糟的讲了一小段故事,眨眼间,又是一年了,又是一年的初夏,眼看着七夕就要来了,七夕来过以后,就是婚期,婚期以后左不过就是美满或者假装美满,然后子子孙孙直至垂然老去……
……
清早,昨夜的细雨珠子刚锵锵锵地洗了一通子的紫娟花,院子里的其他花也格外娇嫩地倒了一大片,早上撑开竹枝窗子一看,雪霁天青的日头底下,除了满院的残红就是满院的残红,莫非真是红花相寂有终时?
周安安的心事不定,他,也还是没有来,离下个月的生辰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他估计又会送花来了吧,只是不知道他的花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毕竟如果那些红药还一如既往地送到周宅子里周安安也自然是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若然真的是送到了新婚的府上,那人若知道自己已经成婚不知又作如何感想?周安安盯着满院的残红眼里发涩,不由得对那个送花的人气恨交加,气他为什么不能主动点来提亲?难道真是个瞎子瘸子呆子不成?恨也恨如果送花的人真是当年那个大哥哥,自己却又是对他如此难以忘怀,以至即将成婚心里也还惦记着他……
算了算了,该来的都没有来,就连那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风泊画也没有来,说好的爱慕自己爱慕得紧,却终究是没有过来提亲……
周安安避开了所有的人,着了一件藕荷色的春裙独自撑着一叶扁舟缓缓往七湖渡去……
冥冥之中,会有许多安排,这些当事者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人生若是在某一个地方某一个点上稍稍挪转一下,也许,他们的人生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的人生里面,你或笑或蹙,都会引起峰回路转亦或者悬崖绝路!
风泊画在准备新婚的府上来回的踱着步子,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周安安,告诉周安安自己就是当年被她欣赏的大哥哥,告诉她自己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客了,告诉她,安安,我的宝贝娘子,这些年来,不管我在哪也一直心底记挂着你,到处打听你的消息,那些火红的红药就是我对你爱的见证……
风泊画越想心里越激动,他双手紧握着,眼睛里闪烁着灼灼逼人的光芒,他现在决定了,他现在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到新婚的晚上告诉她了,他要马上告诉她,他要紧紧抱住她,他要向她诉说心底积淀了这么多年的爱意!风泊画的心怦怦直跳,他不敢想象周安安听到这些以后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和他一样激动,会不会抱住他,告诉他她也一直没有忘记过他?会不会?
风泊画此时此刻的大脑已经显得过于滚烫了,他把随身佩带的那把叫“风情”的宝剑拿出来又仔细地看了看,佩剑上一个青铜所铸的红药吊坠在阳光的罅隙里晃来晃去,像是立刻要在明媚春光里蓬勃盛开了似的。
这个青铜吊坠是安安当年临别的时候送他的,她说她喜欢红药,她说她喜欢永不凋谢的红药,所以自己偷偷试着铸了一个青铜的红药吊坠,只是模样有点丑。她说话的样子很认真,也很可爱。风泊画攥紧了剑上的吊坠,脸上带着陶醉的微笑。
风淡淡的,和晴光一样淡,四野里美好极了。周围都是吆喝着卖胭脂水粉的,绸缎庄的老掌柜李逵老远远地就盯着风泊画发笑,他心里盘算着,好小子,你终于要成亲了,成亲就得做喜服,这喜服不仅你得做,你娘子得做,你娘子的丫头得做,你娘子的家人得做,还有……李逵贼贼一笑,闷哼道,“总之,我得好好宰你小子一顿!”
就连卖荷花的张大姑也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几眼风泊画,啧啧,这小子人长得本来就潇洒,今个穿一身雪白的袍子那就更是风流,简直是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风泊画自己也觉得神清气爽,天是好的,心也是好的,他想着待会拥美人入怀的感觉那肯定也是极好的。
可惜,周安安不在家。
周宅子里的人说周安安一大早就出去了,碧落说她也不知道去哪了。后来在风泊画使劲砸了几包金子之后,碧落笑嘻嘻的说,“我家小姐喜欢往湖边上去,要不你去湖边上找找吧。”
风泊画听了以后,又重新整了整衣冠,在确定自己依然是可以迷死万千少女的风泊画以后,又火速地朝苏杭四周的湖边上赶去。
婉婉河,苏杭最可爱的河。七湖,苏杭最美丽的湖。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只是她当时没有认出他。
风泊画走在断桥之上,他站在那四处张望,突然想起了什么,依着断桥再也不动。他的白衣在风里吹成了早春初雪的颜色,美丽而脆弱。风泊画的背后,是七湖汩汩流淌的水流声……
风泊画墨发飞扬,白衣翩翩。他背对着周安安,此时她刚好路过,一抬头,轻瞥见一抹洁白的白色,那白色似乎有些特别,究竟是哪里特别,周安安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特别白了些吧。
周安安又重新低下头来,盯着摇晃碧绿的湖水,心底漾起层层的心事。
……
她在七湖的湖面上沉思了一会,心底还是觉得不甘心,想着那个风泊画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要来提亲的怎么硬是不来了。不行!自己就要成亲了,要是他以后要死要活地闹起来岂不是麻烦?周安安这样一想,又返身摇着船,朝刚才别人告诉她的地方寻去,对,一定要寻到风泊画!一定要对他的性命负责!
周安安缓缓的转过身,草褐色的船只在碧青的湖面上漾起淡淡的一圈圈波纹,一点一点,如同少女初初萌芽娇柔羞涩的春心……
周安安藕荷色的背影像落日边上的一抹惊鸿,当风泊画被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剑刺中转过身时,忽然地看见了——
看见了他这些年来朝思暮想,寤寐思之的周安安,她的发髻是鸦雏色,弯弯柔柔的垂落在肩头,梳成了两个柳条儿似的小辫子,她的藕荷色的衣裙在一碧千里的茫茫湖面上清逸出尘……
而她,螓首微低,肩若削成,娇怯依依地立在浅舟之上,宛如铺陈的画卷。风泊画想,这样的周安安要是听了他心底的话,只怕是要脸红的吧?她的脸会不会红的,红的就像是一朵美丽的红药?
只是,可惜,可惜,他再也没有办法看到了……
他站在桥头看她,他现在也不敢奢求别的什么了,只是心底暗暗想着,安安,要是你能转过身来,让我在临死之前再看你一面,再看你一面也好啊,告诉你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告诉你,你这个小傻瓜,为什么不想嫁人,为什么不关心未来夫君的样子,谁说我是瞎子呆子瘸子了?我都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傻丫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可是,风泊画知道,连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了,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青铜坠,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老柏,你就这么希望我难看吗?
现在,这一切,你满意了吗?
他就那样躺在了地上,凝望着看她,觉得佳期临近,人生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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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郎梦还, 烟波水生寒
更新时间201438 19:23:14 字数:4629
天,陡然之间阴沉下来。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苏杭,突然之间,自苍茫水面之上,氤氲起一大片浅灰色的雾泽,天色将昏不昏,雨水欲落不落。
街边上的行人还在来来回回的走着,也许不管什么年代,不管发生什么,故事之外也总有一些路人,充当着漠不关心的看客,徐徐走过,生生地点缀了故事里的风景……
绸缎庄的李逵也还在盘算着,卖荷花的张大姑也仍在喟叹着,周宅子里的碧落也还是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子砸吧着小嘴轻笑着……
可是,故事的中心,却已经天翻地覆了……
……
许久,梁灼脑海里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色,那样浩浩渺渺一望无际的青,让梁灼忍不住想起一句古诗来,“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是的,就是这句。
梁灼的眼皮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倏然而然地沉进了那一大片冰凉潮湿的青色之中——
周安安的船刚靠了岸,许是心中惶惑六神无主的缘故,平平的一叶轻舟竟然在七湖之上来来回回的荡了两三个时辰,周安安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差不多要囚在这湖面之上了。她轻轻地搁置起桨,依着湖畔的老树下绑了舟绳,就扶着树枝袅袅踏上了岸来。
大概是在七湖中晃荡久了,周安安站在树底下看着湖面上萦萦绕绕的雾气,天色已晚,将哭不哭。她站在那,独自看着,不知不觉看湿了眼。
周安安藕荷色的衣衫在风里被吹成了一朵硕大无比的花束,遗世独立的像是一朵刚刚从湖里走上来的七月半的残荷。卿柏航手中的剑正对着心肺处,“嗤——”一声,冰凉的铁器没入身体的一霎那,除了疼痛,卿柏航还感觉到一丝丝的清凉,“啊……”他微微呻吟着,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青铜吊坠,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风泊画呀风泊画,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绝不会欠你什么的。他这样想着,突然贪恋起这把剑被它主人曾用手握过时的温度,不由得手上使了劲,让剑在胸腔中又前进了一分——
血色鲜艳,如花绽放。手中的剑“啪”一声极其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咬着牙,起身去抓手中的剑,仿佛非得要那把剑刺穿了他的身体,才感到快活!他的手指费力地动了动,却再也没有一分力气,他长叹一声,心中懊恼,胸腔剧烈的起伏震得他身上的伤口又严重了一些,便终于忍不住龇牙咧嘴的低吼了一声“啊——”。
周安安被这一声浑厚的嗓音给叫醒了,回过神来,扭过头一看,只见前面绿蓬蓬一片的灌木丛中,竟然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你……你是谁?”周安安一脸惊恐,双手捂着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她的背后是七湖,七湖的水很清,天也很青。
卿柏航看着眼前这个软弱无力愚笨不堪的蠢女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想他卿柏航这一生最鄙视最嫌弃的就是女人,想不到临终之前老天爷也还要眼睁睁的令他死在一个女人的眼前!
“滚!滚开!”卿柏航强撑着朝周安安怒吼了一声,眉峰紧皱,目光邪肆,“再不走,我就……就……”卿柏航的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他感觉到周身滚烫,独独脚底是冰凉,冰凉刺骨的,他不禁想起那一年冬天,大雪纷飞的寒夜,风泊画用他自己的双脚抵着他的双脚来给他温暖,他倒在地上,耳朵边的青草咯吱咯吱轻响,他的左边的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一滴眼泪来……
意识模糊之前,他看到一张脸,一张白嫩娇俏的瓜子脸,水灵灵的眼睛里黑眼珠子直闪直闪的,像是害怕又像是哭泣……
与千万人之中,遇见一个人,与千万年之中,与世间无涯的、孤独的河流之中,与向晚黄昏的林间和岸边,从此便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