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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之末,凉秋未至。但是这寺庙里的秋意却似乎已是很深很深了,遍地的落叶枯黄而脆薄,绣花鞋一不小心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踩在了人的某一根骨头上似的,听得触目惊心。
檀香,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苦味萦绕与鼻,缭绕不断。
……
静静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也变得愈发清晰,久久的在空荡荡的树影里回荡,令人不知不觉生出一种冷涔涔的感觉,像是有人紧跟在身后不依不饶一般……
风过,沙沙沙……
……
檀香,悠远而宁静……
……
寺院中央有一口几十人粗的百年梧桐,树高入云,迎风而立,投下一大片浓郁的暗黑的翠荫,那翠荫浓密粘稠,在时光里自顾自美丽着,时间在那仿佛是静止的,再也不会流动……
周围安静极了,小黄竹扎的扫把兜起落叶,沙沙沙、沙沙沙,风一吹,哗哗作响,宛如晴天里骤然下起了一场老雨,绵绵无休,连绵不绝……
静!
异常静!
除了梁灼和小绿豆微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郡主,你确定无忧太后真的住在这个破地方吗?”小绿豆探头探脑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寺庙,似乎是很难置信。
……
梁灼没有理会小绿豆的话,一步一步走向寺庙中央的大殿,殿内光线昏暗,大慈大悲观音的塑像也是彩漆剥落,斑驳模糊。殿内四周蛛网纵横,积尘已久。
“郡主……”
梁灼无视殿内的一切,脸色淡漠,以一种孤绝的姿势朝前走去,双手合十很是虔诚地跪倒在蒲团之上,轻轻闭上双眸,如同世上千千万万个善男信女一样默默祈语着座上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能够让许清池重新活过来,能够让她代替许清池去死,让她无论做什么做一切的一切她都无怨无悔。梁灼心道,
菩萨在上,如果你真的有心,请还小女一个心愿,让我的清池活过来,活下去,如果真能这样,无论让我做什么我也心甘情愿……
……
很久,很久,梁灼长跪在蒲团之上,她想起那一年欢喜殿门外,许清池一个人一身青衣,以墨池的名义跪在燕妃的大殿之上,跪了许久许久,跪得她的眼睛都疼了,跪到梁灼的心也跟着疼了,那一年,那一夜,凉月如眉,宫女们说七王爷墨池是为了向燕妃求婉姑娘为妻……
后来梁灼质问他,他也只是不置可否避而不谈,此时此刻梁灼忽而很想知道答案,很想知道当初许清池,一向清高自诩的许清池到底为什么跪在了燕妃的大殿之上?
“郡主……”旁边的小绿豆突然觉得周身寒涔涔的,头也变得异常酸痛起来,她低声喊了一声快要入定了的梁灼,心底忽而生出巨大的恐惧来,她想起来府里的老婆子们闲来无事所说的那个传说,那个关于无极寺的传说,她这样一想,不由得双腿发颤,头皮发麻,喵着嗓子呜咽道,“郡主,我怕……”
“傻孩子……”梁灼睁开眼睛来,扭头看了看缩在一边柱子上的小绿豆,心中突地一下萌生出无限的柔情来,人生有时就是如此令人唏嘘喟叹,想当初自己要不是遇见墨池,要不是被自己的夫君亲手害死,以她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女儿都该有小绿豆这么大了吧……
“走吧,这里是暗了些,我们出去吧。”
梁灼猛然从幽暗晦冥的长灯殿走出来,眼睛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外面骤然出现的光明,阳光打在眼上,火钳子灼伤般疼痛。
清扫的那些女僧穿着灰旧宽大的僧袍站在那里,依旧呆板地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清扫着,没有表情,也不会有表情……
沙沙、
沙沙、
……
风停,殿外的一排排墨绿色的菩提树在晴空里绿得耀眼,绿得令人妒忌,它们一动不动地立在风里,没有悲喜,更无素欢。
它们,兀自以孤绝的姿势睥睨着众生的五道轮回三世情缘……
梁灼走过去,走到菩提树下,
……
“郡主,我怕……”小绿豆一步接着一步紧跟在梁灼身后,耷拉着头,小声恳求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怕……”
梁灼细白绵软的掌心轻轻摩挲着菩提树枯旧的略显粗糙的老树皮,轻轻抚摸着它们在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岁月中经历沧桑浮沉所留下来的硌手的纹络,梁灼轻轻抚摸着,像是隐约之中预感到什么,内心觉得凄惶,抬头望天,流下两行清泪……
……
突然,风起,一树的菩提在菩提中摇曳起舞,风吹、叶响、哗哗哗、哗哗哗、像是无法掩蔽遮挡的心绪……
“小绿豆乖,我们看完太后就回去好不好?”梁灼温言哄着,眉色舒雅……
她沿着寺院漫走,穿过长长迂回的回廊,抬头是苍黄的天,天空下是一排排杏黄的院墙……
梁灼见到一座雅意深致的偏殿,青灰败旧的殿脊,宛如一个长年清修的老和尚未剃干净的胡渣,梁灼愣了愣,唤来小绿豆,轻声开口,“你去给我通传一声,就说娴儿前来看望太后娘娘。”
“嗯,好。”小绿豆轻轻的回了一声。
梁灼伫立在那,想起了什么,想去喊小绿豆,突然偏殿铜绿色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素衣僧袍,行走之间莲步袅娜,虽是洗尽铅华,犹是鲜妍之极。梁灼怔了一下,走出来的人正是无忧太后。
无忧太后缓步走过来,一把握住梁灼的双手,语态亲昵,眉眼含笑,“外面风凉,怎么不进去呢?”
“没有……”梁灼抿唇一笑,淡淡道,“方才刚喊着小绿豆前去传报呢……”说着转身往后看去,可是身后除了风声,就是满眼的绿,树站立成决绝的姿势,没有悲欢……
却再不见小绿豆的身影。
“小绿豆……”梁灼扭过头来,又大着声音喊了一遍,“小绿豆……”
无忧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抬起手来将灰旧的僧袍上沾的一片叶子给轻轻拈去,走上前来目光平和地看着梁灼,静静开口,“别喊了,走吧。”
“哦”
淡淡的话语遗落在风声里,菩提树响,绿荫重重……
无忧太后轻轻转动腕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风依旧在吹,吹起无忧太后宽大的僧袍,在风里扑腾来扑腾去的直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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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意苍芒,四面楚歌声
更新时间2014318 17:50:27 字数:3171
“说吧,来找我干嘛的?”铜绿色的门一关,黄铜小虎锁头还来不及发出“乓当”一声响,无忧太后比冰还要冰冷的声音就在梁灼身前匝地而响。
梁灼愣了愣,摸不清无忧太后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试探性的回答说,“我只是想过来看看,顺便……顺便想知道点关于墨池的消息……”
“哦,是么?”无忧太后轻轻地“哦”了一声,声音拖得极长,整个人捻着腕上的一大串佛珠端坐在一张与佛堂格格不入的贵妃榻上,媚眼如丝,很是算计老辣地直视着梁灼,一字一句道,“难道你就不想从这出去?”
出去?从这出去?无忧太后的话说得含糊不明,令梁灼周身猝然一紧,十分骇然地盯着她,努力平静着语气,质问,“你?”
“是,是我。”无忧太后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将佛珠从腕间褪下来,一颗颗拨弄过来拨弄过去,拨得啪嗒啪嗒直响,拨弄完了一圈又重新套回手腕上,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梁灼。
“从这出去?”
“从这出去。”
“离开……幻境?”
“离开幻境。”
“你是谁!”梁灼原本就心存疑虑,何以今日无忧太后对自己如此热络,梁灼虽然以前不是很聪明,但谁对她好谁对她坏总还是知道一些的,那个燕妃也就是现在的无忧太后虽然在梁子雄还是国辅王的时候对梁灼语笑盈盈亲昵非常,但梁灼本能地感觉到她不喜欢自己,而且是非常不喜欢!今日梁灼来此原本是想问一问有关于许清池的事情,看在无忧太后其实是原来墨池生母的份上,梁灼心底想着就是受些冷遇也是应该的,结果却不想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现在她又忽然接了这样一段话,实在令梁灼不得不怀疑起她的真实身份来!
“怀疑我?觉得我不是你所认识的燕妃娘娘了是吗?”无忧太后绕过来,绕到梁灼面前,举目望着梁灼,嗤嗤笑将起来,梁灼这才发觉无忧太后清雅的僧袍之上竟然泛着淡淡的胭脂香,香味缭绕魅惑令人意旌神摇……
无忧太后说完这句话后看了梁灼一眼,笑容逐渐变得冰冷,声音也陡然凛冽起来,阴阴笑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那你就耗在这幻境里慢慢等,等到死吧……”
梁灼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乱了套了,首先梁灼肯定是想而且是非常想离开这幻境的,但眼下梁灼并不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无忧太后,又或者说其实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无忧太后都不要紧,只要她能真的让梁灼离开这个幻境,梁灼当然不会去计较这些。但万一眼前这个人就是幻境的制造者呢?万一,万一眼前的这个无忧太后,这个幻境里面自己迄今为止唯一遇到的一个能够堪破幻境的故人她其实就是这个幻境的终极制造者呢?那么她的用意就很值得商榷了,她的动机和意图就很值得怀疑和令人恐惧了?她会不会是想让自己又跌入另一个幻境里去呢?还是想和自己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
梁灼心里面乱极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纠结在一起,正盘算着到底应该如何做时,却见无忧太后老谋深算的眼神正不冷不热的盯着她,唇上扬起一抹不屑的笑,讥诮道,“无知小儿,倒用你那点儿花花肠子盘算起本宫来了,想当初你要是稍微动动你那中看不中用的榆木脑袋,也省得我在这对牛弹琴了!”
“你……”
“你什么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小九九吗?你不就是担心害怕着我就是这个幻境的制造者吗?”无忧太后将宽大的僧袍轻轻一挥,又返身折回了贵妃榻上斜躺着,故意瞥了瞥梁灼两眼,拔高了声音道,“你要是不信我就从这道门出去,我也好生安顿两天……”
无忧太后见梁灼面带犹疑,又故意撇过脸去,朝里对着墙,凄凄嗟叹着,“唉,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比不上你那位情哥哥心狠手辣……”
梁灼一听,全身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双手手心也被生生地掐出血珠来,指甲插进去,疼得她还能勉强维持着清醒,她不知道眼前的无忧太后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梁灼想起来自己临死之前,是墨泱亲自端来了甜汤喂给她喝,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其实梁灼朝朝与墨泱相对,加上墨池又如此狠绝,两厢一对比,说梁灼对墨泱半分感情也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而那时候,就在梁灼开始在心里准备接受墨泱的时候,他却联合夏嫏嬛活活地将她剥皮熔炉,害得死无全尸!
梁灼即使现在想来,也是忍不住地簌簌发抖,内心一阵悸动,此番被无忧太后如此赤裸裸地说破,更是又羞又愤,咬咬牙,定了定心神,勉强回答道,“墨泱他心狠手辣在先,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什么……泱儿?你以为我说的是泱儿?到现在你还以为杀了你的人是泱儿?”无忧太后愕然,怔了怔,旋即眼中漾开不可遏制的充满了嘲讽的笑意,“有趣,真是有趣得紧。”
“哈哈……竟然还以为是泱儿!死过一次竟然还以为是泱儿!”无忧太后扭过脸来,一张脸笑得花枝乱颤,犹自在那笑着,笑着笑着,纤腰一扭,一路朝梁灼走过来,一边娇喘着“好笑!好笑!”一边双手扶着腰似是不能克制这笑意,梁灼不明白她到底笑什么,难道不是墨泱吗?还是她念及与墨泱的母女之情故意欺骗自己?
“啪——”
“啪啪——”
“啪啪啪——”
……
整整六个耳光不偏不倚地全都打在梁灼脸上,耳光过处,清脆响亮!
无忧太后一直笑着,笑着笑着猝不及防地狠狠掌掴了梁灼整整六个耳光,一记比一记清脆,一记比一记响亮,一记比一记打得过瘾!
“贱人,你给我听仔细了!害你的人是公孙瑾!取你圣火龙珠的也是公孙瑾!现在将你困在这的还是你的好哥哥公孙瑾!”
事实大大出乎梁灼的预料!
无忧太后这样一说,梁灼整个人登时杵在了那,一动不动!
惊愕、愤怒、伤心、痛恨……
一时之间,一种复杂的交错的情绪弥漫上她的心头,她已经觉不出是痛苦多一点还是怨恨多一点,只是双手猛地一震,踉跄一下,往后面的案台上一倒,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了。
梁灼极为惊愕也极为不安,她从来没想过用炉火将自己活生生烧死的竟然是从小到大视她如珠如宝的若耶哥哥?她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有!可是这不代表她不相信,这不代表无忧太后说的完全是假的!梁灼的指甲彻底地划破了掌心的肌肤,细细的鲜血流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她稍微恢复了点理智:
自己临死那一晚为什么墨泱会显得和平时不同?他不仅仅是内疚,也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墨泱!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