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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临死那一晚为什么墨泱会显得和平时不同?他不仅仅是内疚,也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墨泱!还有,墨泱本来就是南国的王,何以在自己临死之前还会说那些话?那些江山本来不就是他的吗?还有他说自己从来都没有无视过他对自己的感情,可是自己与他确实已经推心置腹了呀,临别前一晚自己还追问他有关墨池的事情,这怎么能叫无视呢?
……
还有,自己刚进入这幻境之时,手上的玲珑铃铛和青铜坠还是在的,可是就在自己准备给公孙瑾看时忽然不见了?还有,还有公孙瑾的衣服,关于他的衣服,梁灼早就觉得怪异了,那样的衣服实在是太白了,太白了……
……
梁灼越想越害怕,如果真的是公孙瑾才是最可怕的,这个人竟然可以将自己剥皮熔炉谁敢保证他不会做出其他什么更恐怖更令人发指的事情?梁灼一想到将自己害死的人有可能是公孙瑾再联想到他平时对自己的千般温柔万般体贴不由得胃海上涌,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胸腔里恶心的难受!
无忧太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垂下眼帘,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烈红云啊烈红云,就算我终归不能亲眼看着你饱受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那么现在亲眼目睹你和许冰清的亲生骨肉饱受这种苦楚我也觉得余生可喜可贺啊,哈哈哈哈……
梁灼一下慌了神,心里明明已经隐约猜到了结果,嘴里犹自强撑着,“不可能!不可能是若耶哥哥!”
“为什么不可能,他要江山!他要你!”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杀我,他不会害我的!她从小到大都疼我爱我若耶哥哥不会害我的!”
“是!公孙瑾从小到大是一直都疼你爱你爱慕你!可是你呢,你给过他回应吗?你给过他机会吗?”
“他爱你!可是他得不到你,并且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得到了……所以他要杀了你……所以他要剔除你体内圣火族的灵力,因为他想用幻术来控制你,将你一辈子留在他身边,陪他,做他的暗无天日的幻世里的妻子!哈哈哈哈……”无忧太后起初声音轻柔缓慢,一字一字蹦出来幽幽怨怨地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但往后越说越激烈,最后索性放开喉咙哈哈哈哈狂笑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也半是癫狂,大骂道,“男人从来就没一个好东西!要么痴情到变态!要么绝情到变态!哈哈哈……
089 夜初温,何处笛声漫
梁灼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她彻底地被无忧太后的话怔住了、吓住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似是反应过来,疯狂地扑到无忧太后的面前,大喊大叫道,“不!不!不可能,我马上就要嫁给墨泱为后了,这怎么可能是若耶哥哥制造的幻境呢?你说的他爱我又怎么可能舍得我嫁给别人,对不对?对不对……”
“贱人!宫里的哪里还是墨泱,幻境之中,待你嫁与墨泱为后,那公孙瑾就变成了墨泱!”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的情哥哥想要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他呢……他呀,不想破坏了他一手制造的这个堪称完美的幻境,所以也就不想改变幻境中原本就该发生的事情……这样,他借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身体,与你你侬我侬花前月下不也挺有情趣的么……哈哈哈”
“不!你骗我,按你这么说,他怎么不索性变成墨池的样子来哄我?他要是变成墨池的样子,我岂不是轻易地就爱上了他?”
“他想,但他不敢!”
“为什么?”
“因为墨池身份特殊,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梁灼怔了怔,想起来许清池是灵界的大祭司,三界之中控制妖魔散仙的最高首领。自然不是公孙瑾想变就能变的,可是怎么连墨池是灵界大祭司这一点无忧太后也知道?梁灼心中一咯噔,顿了一下,厉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好心?”
无忧太后一听。嗤笑一声,不假思索道。“哼,你罪孽深重,因果报应在劫难逃,躲得了这次也躲不了下次!况且我本就不喜欢白衣锦那小子,和那负心汉一样的狼心狗肺!”
梁灼周身发冷,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也倒慢慢适应了,定定心神,轻扬嘴角苦笑道,“好。就算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出去,你又不会帮着我出去?”
“我怎么不帮你,我告诉你自然是要你离开这个幻境!”无忧太后轻轻一笑,顿了顿,又缓声细语的补充道,“不过要想离开。有一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什么?”
无忧太后低眉沉思片刻,复又抬起头慢悠悠道,“白衣锦的白衣。”她说话间顿了一下,却让梁灼心又是猛地一跳,“白衣锦就是公孙瑾!”
白衣锦!公孙瑾!公孙瑾!白衣锦!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梁灼一下子脚底发起软来,对付这样一个明明看上去稀世温文举世清雅却暗地里心狠手辣手段残暴的人,梁灼真的有点害怕。他们这种人不动神色,装得功夫更是一流,你永远摸不透他们的最后的一张王牌是什么,梁灼的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公孙瑾接下来到底想干什么?幻境既然是他造的,那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无极寺?会不会已经料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自己又该怎么办?
梁灼愣在那,语调瞬间变得有些激烈,大声道,“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公孙瑾是不是现在就在这?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来到了这?你是不是就在这里面看着?”
“放心,整个白衣锦所织的幻境之中,只有我这是他所不能窥探到的……”无忧太后看着梁灼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浅浅一笑,走过去,走到殿内的窗边上,将窗子朝外打开了来,凝望着外面那些遮天蔽日的菩提树淡淡道,“因为,除了我,这个幻境之中没有一个活人……”
“什么?”梁灼觉得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手在簌簌发抖,陡然间前所未有的恐慌,什么叫只要除了她,没有一个活人?难道,难道连着自己、连着自己也是都已经死去的人吗?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惟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这是……这是我在……”梁灼一听无忧太后念出这首曲子,不禁心下一惊,脱口而出叫道。
“清水墓中听到的曲子是不是?”无忧太后幽幽吟诵了一遍,末了很是感慨的样子,低声问,“可是你知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不知。”
“它叫七情七世……”
“七情七世?”
“对。”
“只有心存怨念的魂灵才会被幻灵引渡从而困在这幻境之中,从此供编织者予取予求,任意操控……”无忧太后顿了顿,抬眼又重新看了看梁灼,嘴角浮起一个颇令人寻味的微笑,接着道,“只是因为你实在是特殊,虽然也是魂灵却身负着巨大磅礴的灵力,故而使得白衣锦不得随意控制……”
“那我究竟如何得到白衣锦所谓的白衣还有如何出去呢?”梁灼走近一步,焦灼不安地看着无忧太后,因为此时此刻她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幻境之中再待下去了,她要赶紧出去,她要真真正正地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又成了魂灵了?难道在入幻境之前自己就已经死了吗?
“这个,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得靠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无忧太后语气十分淡漠,手上又捻起那串佛珠,一颗一颗地拨弄起来……
“那你究竟是谁?”
“白衣锦动不了的人。”
无忧太后僧袍一挥,带动起案台上的十二盏白烛,白烛点亮,点点烛火照得殿堂之内影影绰绰,扑扑朔朔……
梁灼还想问什么,无忧太后已是不耐烦的样子,背转过身,语气生硬道,“天色已晚,你走吧,我要礼佛了……”
梁灼看了看无忧太后,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外间的天色忽而黑了下来,夜色沉沉,在这一场波云诡谲带着阴谋的幻境之中,愈发显得此刻的无极寺像是大江大浪之上的一叶可以让人停靠的扁舟……
“太后……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梁灼迟疑着,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无忧太后怔了怔,不屑地抬起头,讥诮一笑,“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吗?我只是助某人一臂之力罢了!”
“助某人一臂之力?”梁灼倒吸了一口凉气,声嘶力竭道,“你不是说白衣锦想困我在这幻境中吗?你帮他为何还告诉我这些,教我出去?你到底——”
不等梁灼将话说完,无忧太后就冷冷打断,鄙笑道,“可笑!白衣锦什么东西,我岂会帮他!”
梁灼当头一棒,脑袋顿时轰地一下炸开了,高声叫道,“不是他!还有谁?”
“好了,我要休息了,请吧。”无忧太后似是不想再回答她的话,闭上了眼睛,微微动唇下起了逐客令。
梁灼的脚变得愈发的沉重,沉重地再也不能移动一步,她扶着墙模样狼狈地从无忧太后的偏殿里走出来,人刚一出来,那扇铜绿色的门就“嘭——”地一下关上了,隐约还能听得见无忧太后尖锐的笑声,夹杂着笑声还有那些飘零在风中断断续续的话语:
“烈红云……烈红云……想不到……你想不到吧……”
……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遭报应了!遭报应了!”
……
“永远被最亲的人背叛!永远被最亲的人背叛,哈哈哈……”
……
“郡主。”身边带着几分幽怨的轻唤让梁灼浑身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但很快那抖动就平息下来,变得不动神色……
梁灼偏转过头,见小绿豆双手提着一盏琉璃蓝色彩灯,从飒飒的风声里走来,笑靥如花。不知怎么的,使梁灼倏然惊醒起刚才的那首曲子,
……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惟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
“小绿豆,我们走吧。”
“郡主……”
“嗯……?”
“你不问问我刚才都去哪了吗?”暗夜里小绿豆的声音听起来又薄又脆,咯吱咯吱,像是绣花鞋踩在枯叶上支离破碎的声音……
梁灼害怕,想哭,但她忍住了,她深吸了口气,语气淡漠,“我不想听,别讲了好么?”
神情却是异常的从容平和、波澜不惊,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了一般。
过了很久……
琉璃蓝色彩灯在湖面上晃荡了几下,梁灼才听见小绿豆几不可闻的一声,“好。”
然后连着那盏琉璃蓝彩灯一起消失不见了……
梁灼独自坐在水波荡漾的小船上,湖面上只有她一个人了,来的时候欢欢笑笑的,离开的时候又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
无极寺的寺庙在苍苍绿影中大厦倾塌般倒映在茫茫的湖面上,湖面上雾气蒸腾,无极寺在无尽的水波里显得渺茫而不真实,宛若一幅泼墨在宣纸上的一抹剪影……
宛如,一段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漫漫人生……
090 相思意,露从今夜白
因为爱,或者因为恨。
因为爱和恨而将原本的人生改写得面目全非,令人心惊胆战,余晚晴如是,许冰清如是,公孙瑾也是如此……
……
梁灼一个人走回梁府,一个人穿过梁府那些惊奇或不惊奇的目光,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门一打开,便什么也不顾地一头倒了下去,想要将这些发生过的一切都忘记,都忘记……
忘记这一切不再美好不再单纯面目全非的人生……
可是,她躺在床上躺了很久,直直地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偶尔的一小会打盹也是被凌乱不清的记忆扰醒,记忆中梁子雄扬鞭策马大笑震耳,还有余氏、外祖父、小时候总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不学无术的宋侍郎的大公子……
……
醒来以后,房间里的红烛还在点着,梁灼在漆红的烛光下静笑不语,这是她现在的家,现在的、在幻境之中存在,实际上早已不复存在的家……
……
东厢是小丫头们躲在被窝筒子里扎堆说悄悄话的嬉笑声……
前面庭院是几个粗使的老妈子,估计白天光顾着唠嗑活没做完,现在却趁着月色三三两两的在那晾洗着衣裳被褥之类的,发出哗啦哗啦流水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细碎的叽咕声……
后面是早些年就住下的老管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此夜里面老睡不着,发出“唉呀……唉呀……”“唉哟……唉哟……”长吁短叹的喘气声……
……
西房是如意、静好几个梁灼身边一等丫头的住处,夜里她们倒不大怎么爱说话,只是原先静好在的时候,偶尔天气不错会唱一两首她们家乡的小调,小调轻柔婉转,常常令人听着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是梁灼知道那些小调她再也不会听到了,她在无意之中欠下了静好一条人命。她无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