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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萧妍仪没上课,全忙着帮她处理事务了。
“有什么事吗?”初蘅连忙问道。
“怎么?山长这个位置做的舒服吗?”萧妍仪掩上门,快步走了进来,趴在案上瞄了一眼初蘅写的东西,“副山长?”萧妍仪调皮一笑,“我想当。”
初蘅不仅扶额,“别闹。”她把那一堆纸给叠好,摞在一边,找一个竹简给压住了,把笔放好,这才跟萧妍仪说道:“怎么了?”
“有人找你。”萧妍仪意简言赅的说道。“裴王妃,还不赶紧走?”
初蘅先哦了一声,起身理了理上裳,对着镜子瞄了一眼,看还算是过的去,连忙跟着萧妍仪一同出去了。
裴瑜正坐在亭子里,笑眯眯的和冉广袖说这话。
江州的秋日是江南最好的一个时候,没有夏日的闷热,也没有冬日的湿冷,今日早些时分下了一场雨,清新的空气洗刷着整个江南,从北方带着几分淡淡冰雪气息的北风驱散了笼罩在江州城的暑气。
落叶的树木叶子有几分泛着黄色,枝条还是那么苍劲,几片叶子落入水中,惊起一圈一圈涟漪,亭子周围枫树叶子有几分要变红的意味在其中,映着冉广袖那陪着深绿色宫条带子金红色抹胸,玉色的流云锦褙子,明艳的一张脸,和裴瑜那一身深蓝色的立领半臂相映,仿佛是一副写意风景画。
一明艳,一淡雅,一艳丽,一超脱,两个人配在一起,简直就是诠释了风情二字。
佳人在侧,漫天红叶,正是赏秋的好日子。
不过有的人很明显是没有任何的心思去悲春伤秋,比如初蘅。
初蘅看见冉广袖,突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不在的时候,可以请冉广袖来坐镇。
但凡是父女,多少都有几分隔阂,尤其是女儿出嫁之后,无话不谈的那是母女。
初蘅走上前,对着裴瑜微微一曲膝,道:“王妃娘娘长乐未央。”
“这么多礼做什么。”裴瑜连忙拉着初蘅坐下,“弄出来这么多礼节,别的用处没有,倒是显得生分了。”
萧妍仪非常自觉的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就是萧娘子吧。”裴瑜没有计较这个,反而亲自挽着袖子给两个人倒了杯茶,两人都起身谢了。
“王妃您说的不错。”萧妍仪笑道。
“我认得你姨母。”裴瑜自己用袖子当着茶盅,抿了口茶,“冉娘子果然是个雅人,这茶确实是与旁的不同。”
冉广袖笑道:“这不过是巧做工罢了。”又将茶水下的红泥小火炉给撤了,又换上了一个银质的小炉子,上面坐着一个玉质的茶壶,“素日在家里的时候,没事就喜欢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供人一笑罢了。”
她话锋骤然一转,看着裴瑜笑道:“想来王妃坐镇北方,是没有闲暇时光来做这些玩意的。”
话外之意不过是裴瑜一手遮天,罗谌这个定北王形同虚设。
裴瑜不过是一笑了之,“其中辛苦得失,就像这杯茶,要是苦了,凉了,只有喝下去的人才知道,但是在外人看来,都是一杯上好的茗茶。”
讽刺冉广袖什么都不知道,却喜欢乱说话。
两人相视一笑。
初蘅两边都不好得罪,也不好帮人说话,只好不说。
萧妍仪眨巴眨巴眼睛,没插嘴。
“对了,忘记恭喜你了。”裴瑜笑着岔开了话题,“有这么好的一件事情,不先来告诉我,却让我从别处听说,可是你失礼了。”
初蘅笑道:“是我疏忽了。”
她压根都没想到跟裴瑜说。
这是她的事情,裴瑜是姚莞的朋友,但是姚莞已经去世,事态不明之前,还是态度暧昧些比较好。
再者,她打算在长安东都走的路,若是一着不慎,那可当真是诛九族的罪名,若是和罗家走的太近,再把人家给牵连进去,就不如不了。
不过她跟感激裴瑜会提这件事。
“下次一定让她跟您说。”萧妍仪本就是多话的性格,没有话也喜欢找话来说。
“下次,嗯,我猜下次就的是当丞相了吧?”冉广袖顺着两个人的话,往下开着玩笑,“胡七娘,你说可是?”
“不敢。”初蘅笑道,“我怎么有那么大的志向,这次不过是运气不好,家里出了点事情,把我给推了出来。”
冉广袖似笑非笑的瞥了初蘅一眼。
她不信。
对于像胡七娘这种人,往往都是说什么不是什么。
她会没有野心?冉广袖觉得,这句话不亚于告诉她说当日承天女帝没有给自己的女儿留后手一样。
纯属扯谈。
初蘅却是端起茶盅,不紧不慢的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没有对冉广袖那探究的神情表态,任由冉广袖自己猜下去。
“对了,定的这个月十五启程,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裴瑜笑着询问道。
初蘅点头笑道:“都收拾妥当了,您放心吧。”
“那就好,不用我在做些什么吧。”裴瑜问了问缺不缺东西,这才罢了。
但是萧妍仪却插了一嘴,“话说你这人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书院里的事情怎么办?”
初蘅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本来是想拜托给大伯母的,但是如今看来也是不行了,二伯母肯定不会管,我想明天见见姚四娘子,看看她那里是不是能抽出来时间,帮着管上一管,反正最慢也不过是一年的事情。”
林氏要改嫁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册王妃的旨意和金册,金印都送到了西北林府,林氏也除了服,等过几日就启程回娘家,再去长安成亲。
本来杨老太太打算争一争孙儿孙女的抚养权的,但是无奈武家到底是武家,家大势大,最后杨老太太没有挣过,现在还被气的称病不起身。
杨老太太对于林氏改嫁没有意见,但是对于林氏带着孩子走,是相当有意见,几个女孩无所谓,爱怎么样怎么样,她孙子可不能跟着娘走,便压着胡璇出面,又请胡静出面,一起去跟林氏谈。
也不知道林氏说了什么,反正回来后,两个人都告诉她,说这是不可能了。
杨老太太简直差点被气死。
不过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也没有质问林氏,就一个人关起门来生闷气。
——怕真相出来,她这把年纪真的经受不住。
一提姚明琳,裴瑜皱了皱眉,姚家的生意极大,怎么会有时间管这件事,但是她看冉广袖骤然间握紧了添茶的银匙,便知趣的没说什么。
冉广袖对初蘅这句话很是诧异。
姚四娘子是商户,怎么能替书院抛头露面?
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她无奈的摇摇头,胡七娘到底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还喜欢任人唯亲,便说道:“这不合适吧,姚四娘子是商家之女。”
只见初蘅为难的说道:“我也知道,不过萧姐姐也一齐去洛阳,家里又出不来人,一时之间我也没办法。”
冉广袖一咬牙,这个书院是她父亲半生的心血,她不能看着胡七娘胡来,更不能让胡七娘用自己家的势力把父亲排挤出去,便道:“可巧我在江州,这几日没事,我父亲又是书院里的夫子,帮你们也是应该的。”
要知道,新山长上任,都是大换血。
冉广袖觉得她想的一丝不错。
因为她见胡七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有几分被打的措手不及的感觉,便知道自己说中了,果然胡七娘说道:“这不合适吧,总是麻烦您……”
她连忙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左右我也是闲着,就这么定了。”
冉广袖话说得急,仿佛是怕初蘅反悔或者是不同意似的。
初蘅先板了下脸后才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好了,这事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转战洛阳
三观什么的,准备好刷下限了咩?
☆、东都
元贞六年十月十七,岁煞西,宜婚嫁,出行,动土。
天刚刚亮,江州城城门皆开,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领头而去,跟着一辆珠缨华盖车,定北王和定北王世子策马在前,内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就朝着远处官道去了。
整个江州城都惊醒了。
有的早起的人家隔着窗户看见了,在城门口等着进城的人更是纷纷都凑过去看,人们能认出来前头的车架是王妃的例,却看不出后面马车的来头,连忙问道:“这跟着定北王一家走的是何人?”
“不愧是定北王罗家,真是够气派的。”有人在一侧赞叹道,突然话锋一转,“这后面的马车是谁家的?是范中丞家的吗?”
知道内情的人说道:“什么范中丞,范中丞一家还要在江南呆几日呢,您不知道啊,这是江州书院山长往东都洛阳述职去了,碰巧和定北王一家同行。”
“怎么快就换人了?换的是谁?可是胡布政使?”卖货郎在一旁瞎猜,“总不会是胡总督吧。”
“什么呀,这一任的山长,是当日中书舍人,姚昭媛的女儿,父亲曾官至五军都指挥使,人家来头可大着呢。”一个看热闹的人说道。
“那可是不错,姚昭媛才名满两京,她的女儿想来也是有才的。”
“就是可惜父母去世的早啊。”
“谁说不是,不然胡家怎么会把她给推出来?”
初蘅坐在马车里,将略撩起来的帘子放下,萧妍仪和她同车,掌不住扑哧就是一声笑,“您老人家还没到东都呢,这江州城就炸了锅。”
初蘅装作整头发,手指划过冰冷的宝石切面,触手生凉,不禁感叹说道:“人就是这个样子,凡事都只能看见别人让他们看见的风光,只会不断的去羡慕,大多都不会去想怎么变成被羡慕的人。”
那是一根蓝宝九凤朝阳折枝牡丹步摇,那枚蓝宝石足足有鸽子蛋大,步摇是足金的,再配上一大堆的步摇簪子,戴在头上有几分沉重,压得脖子酸。
这是当日承天女皇的旧物,辗转到了母亲的手里,又给了她。
母亲去世之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让她好好的照顾自己,也不是好好活着,而是:“去东都。”
如今她去了东都,可是东都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吧。
当日佳人风华绝代,可在御前置金杯,脱口诗三百,今朝却是风流一日散。
“你觉得你还不够风光吗?”萧妍仪抖着册官的旨意,“十五岁的正四品洛阳国子监祭酒,熬上几年,入了正三品,出去当几年的刺史,还有可能一路升到丞相,你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初蘅摇头道:“知足,我有说我不知足吗?”
“那你说什么看见的风光,看不见的风光?”萧妍仪觉得这话奇怪。
初蘅这才解释道:“我是说实际上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谁会关注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的?”萧妍仪笑道,“老百姓的话,听听就算了,他们都和朝廷长着一张嘴,就拿打仗来说,你赢了,他们就十里红毯,百步一迎,十步一叩首,你要是输了,翻脸他们就不认识你,恨不得你以死谢罪才好,这就是人,他们看见的,是朝廷希望他们看见的,不是谁都腹中诗书几百册,你还能指望他们有什么见识?”
初蘅笑道:“你说的有理。”她抬手把鬓上的两支步摇给抽了下来,揉了揉脖子,“脖子疼。”
“嗯,我记得你好像还要穿官服去行礼吧。”萧妍仪幸灾乐祸。
周朝女官的官服和正常朝臣的官服不同,是和原来宫中的妃嫔礼服规制一样,除了翟衣轻便些,但是那一脑袋上的东西可是一个都不少。
初蘅扶额。
还好等到了洛阳,就是冬天了,好赖不热。
“说着呢,听说今年圣人要去东都过年?还祭出来接待南诏的使臣的由子,真是好借口,”萧妍仪刚才听见裴瑜说了一嘴,“古怪。”
自从承天女皇去后,宣宗迁都回了长安,之后再也没踏足东都。
初蘅点点头,道:“太子劝的,确实是奇怪,但也不奇怪。”她压低声音说道:“听天水卫的消息,说南诏那里宫变了,这次朝见,最坏的打算是有行刺的可能,因为监察司在南边的消息链全部都是断的,从剑南道一直到大理,全废了,现在只有天水卫的消息还能往回传。”
一摊手,“天水卫主要的精力都扔在了监视各国的军队调派和军队重臣上了,对王室的洗牌不太重视,再加上他们不允许插手周朝境内事务,现在是倒着从南诏境内往周朝国内沿途推消息,怕真的出事,这才把事情都改在了东都。”
杜晴来去匆匆就为了这件事。
临走的时候看在姚莞的面子上,跟她透漏了点消息。
东都和长安不一样,长安只有禁卫,而东都是驻军的,而且冀州卫青州卫随时都可以调入城中。
“不能取消吗?”萧妍仪一皱眉,“等有了具体消息再说。”
初蘅摇头,“除非要并吞南诏,不然就算是货真价实要行刺,也得见,且不说现在到底怎么样还不清楚。”
逼着搞暗杀的去查消息肯定查的慢。
初蘅对着消息挺高兴的。
毕竟一些重臣世家的家还在东都,加上东都位置好,更繁华,很多人去了之后就不想走了,最后宣宗还是保持了两京并立的方式。
只要宣宗去了东都,太子才有机会见这些承天女皇的旧臣,要想打压在外的节度使,就必须有当时承天女皇提拔起来的这些人的支持,还有就是要取得这些外姓自己开府的郡王支持。
不然为什么突然要请定北王等人同去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