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浮霜也不等她回应,便道:“就这么定了,今儿晚上正好设宴,不如就摆在听水幽居,我们且和三婶她们高乐一场,等她们走了,我俩便独听这戏。”
当天晚上,听水幽居里面便炭盆火炉的备上了,又熏了几遍香,摆了三小桌酒席,一桌是浮霜和毛氏,一桌是三老爷卫齐儒和三夫人李氏,一桌是卫东琳、东芷和东芩姐们三人,男孩子们没有来,一者是不方便,二者他们想必也没耐心吃酒听戏。
听水幽居里挑着大角灯,照的宛如白昼。上下人等络绎不绝。端盘伺酒的,布菜倒茶的,一道道精致的菜拿上来,便被分成数份,轮替送至众人跟前,连夹菜的功夫都免了。
事实上确实也没有功夫夹菜,今儿是特特的聚众来听戏的,浮霜特特的点了几个热闹戏,台上刀马旦和花脸正打的欢,台下叫好声不断,三老爷拿着筷子往桌上直拍,三夫人抿着帕子笑,卫东琳握紧了拳头,紧张的忘记了吃菜,卫东芷更是嘴里含着片鹿肉,连咀嚼都忘了;小东芩甚至离开了席位,挥舞着小拳头,激动不已。
唯有浮霜和毛氏还一筷子一筷子慢腾腾的吃着,浮霜是因为台上那些花腔功夫根本不够看,顾寒之那才是真格的,比较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而平日最爱听戏的毛氏,俨然是因为心思不在这几出戏上。
那刀马旦双刀架住了花脸的长枪,往后慢慢的下腰,弯下了后背,三老爷激动的一口酒喝到了鼻子里,不禁一边咳嗽,一边赞道:“好!!王妃可是好眼力,这板子小戏子挑的都是极品!如此功夫、如此唱腔,放到哪个梨园里,都是要红透半边天的啊!”
浮霜笑道:“若不是最好的,那还没资格来王府呢!三叔若是喜欢,尽管使唤他们,养着就是为了唱戏的,随三叔高兴,爱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让他们演!”
三老爷满意的捋捋胡须,点了点头:“却该是如此,宁缺毋滥。”
一旁三夫人李氏拧了他一把,笑骂道:“吃你的酒吧,你玩乐的耍子难道还少了?”
“我什么时候玩乐了?”三老爷一瞪眼,“写字、画画、听戏,这都是雅事!雅事你懂不懂?”
众人闻言都笑了。
热闹戏过后,便是李氏最爱的青衣唱腔,年轻女孩子们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台上独一个青衣咿咿呀呀的唱着,虽然颜如玉唱的的确不错,可还是勾不起卫东琳等人的兴趣。
饭菜也差不多吃的八成了,卫东琳便拽着卫东芷离了席,小东芩一见姐姐走了,便忙扔下手中的桂花糕,也跟了出去。
李氏见状,怕浮霜不悦,便解释道:“小孩子没定心,随他们去吧,我们乐我们的。”说着便又赞了声好。
浮霜笑笑没说话,只冲毛氏递了个眼神,毛氏会意。
一顿饭直吃到戌时末,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终于三老爷和三夫人都累了,眼皮子打起架来。浮霜见状,便冲旁边伺候的丁香使了个眼色。丁香接过小丫鬟递上的披风,给两位披上。
三夫人被她的动静弄醒了,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打了个克冲,于是忙推醒了三老爷,转头冲浮霜道:“时候不早了,差不多也该散了吧?”
浮霜端起杯茶,笑着回道:“我和二婶还清醒的很,三叔三婶若困顿了,就先回去也无妨。”
于是李氏和三老爷便告辞了。
毛氏见他们去了,忙精神抖擞的望向浮霜,浮霜冲蔷薇努了努嘴,蔷薇忙出屋,冲对面戏台上报了个戏名。
台上唱到一半的剧瞬间止了,众人撤回台后,片刻之余,颜如玉便更替一新,施施然上了台。
他一开场几句,讲身份背景交代了个明白,幽居内毛氏听闻是一大将军的夫人,丈夫多年征战不归,便差点惊的从椅子里跳起来!
她惊魂未定的望向浮霜,只见她面带笑容,手上打着拍子,双眼注视着台上,压根就没看自己,心中不免稍安,暗道:莫非只是巧合?
可当唱词唱到那将军夫人,与将军手下的一员猛将,有了私情时,毛氏已经从惊讶,变成了心惊肉跳了。她忍不住低声冲浮霜道:“不……不是……不是一个普通平民家的杀妻案吗?”
浮霜却状似不在意的挥挥手道:“这戏曲,自然要编的人人爱听才是,改个富贵人家的背景,才更喜闻乐见啊!这有什么的,你只管听好了。”
毛氏听她这么一说,方又安下心来,看来确实是凑了巧,也是!她瞒了这十来年的事,远在润州的浮霜又怎么会知道呢?只要自己一日不摊牌,她一日都不可能知道的!
一定是凑巧!凑巧而已!
第两百四十二章 肉跳
出演与将军夫人偷情的猛将的是名武生,真个是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一登场便亮了一嗓子,若是在外面的戏园子里,那定是要叫座的!
相比之下,演将军本人花脸却勾了个白脸,这忠奸善恶一看就知道了。
演出开始没多久,毛氏就入了戏,哪里还顾得上担忧浮霜知晓不知晓她的秘密?只见她跟着台上颜如玉的唱腔,反反复复低吟那些优美动听的唱词,这些词词句句,真是如同写到她心坎子去了一样!
她当年也曾是一心一意随着夫婿的,也曾为卫齐瑞诞下一儿一女,想着相夫教子的。可走到如今这步,她却并没有丝毫的后悔。
卫齐瑞不是她的良人,他早已遗忘了她,凭什么她还要停留在原地苦苦等待?
这世道伦常,所有的罪都是女人来背,男人却总是被姑息原谅,冠上个情非得已便可以脱罪。然而女人也有爱的权利,她从最初到现在,其实只真心诚意的爱过薛孝天一人!她有什么错?她又犯了什么罪?
台上的颜如玉婉转吟唱,把那纠葛间的痛苦、自我的厌恶与挣扎、以及爱的疯狂、怕的恐惧,演绎的淋漓尽致,毛氏禁不住都落下了眼泪。
浮霜静静的注视着毛氏,她知道一切正按照自己的预料,在一点点潜移默化的进行着。接下来的戏,是否会予以毛氏迎头痛击?让她清楚的从梦中惊醒,认识到现实的可怕?她难道以为这回孩子的事,还能像过去一样瞒得住吗?过去的十年,正是因为二老爷卫齐瑞对她丝毫不关注,才没有发现她的偷情事,哪里是她自己做事缜密?
但孩子则不同,一个活生生的人。要想生下来,养在身边,又能避的了谁呢?
毛氏其实并不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在浮霜眼中,她可以说是毫无城府,近乎透明。此刻,用帕子抹着眼泪,感同身受的模样,换个不知情的人都会起疑心,别说浮霜两世为人。根本就是知道的。
其实她最佳的选择,莫过于放弃广陵留守夫人的身份,早点合离抽身。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台上颜如玉已经唱到了身怀身孕,他百般纠结之后,告知了那情夫武生。毛氏捂着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几乎觉得台上的花旦就是她!她就是那台上的花旦!
却见那武生唱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古来万事两难全。你我真心牵挂,万般恩爱,如何能为这世情所迫,劳燕分飞?”
颜如玉(赖娘)道:“奴家一颗心只系在你身上,你要奴家生则生,你要奴家死则死。无论如何,上天入地,你我终究不分开!”
武生道:“不如我们弃了这繁华。避走他乡,只要远远离了这京城,怕是谁也难以寻见。”
颜如玉(赖娘)道:“可奴家的夫君又如何会肯放奴家走?奴家一身之后牵系太多,却不是说放便能尽都能放的。”
武生道:“不能放者也得放,不能弃者也需弃!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儿。可是你我亲骨肉,你难道舍得将他送与他人?”
颜如玉(赖娘)泣道:“奴家怎舍得?奴家怎舍得?罢!罢!罢!这不是如同掏心挖肺、要奴家的命吗?”
武生道:“如今唯有一条路。你去求封放妻书,与你男人了断前缘,你我才能后续半生。”
“放妻书?”听到此处,毛氏呐呐自语。十年了,她从未想过如有一日,自己会放弃广陵留守夫人的身份。倒不是她舍不得卫齐瑞,而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毛家与定王府联姻的象征,即便是卫齐瑞再弃她如敝屣,毛家人都不会同意她合离或者自请休弃的。
可是如今却是不同与往日了,卫齐瑞卫二老爷与定王失和,现下已是戴罪之身,终有一日要清算的。此时拴在他身上利大于弊,毛家不就是因为生怕被牵连,干脆居家搬到广陵去了吗?难道这时候还愿意与卫二老爷一起死?
她这时候提出合离或休弃,怕是毛家都是会支持她的吧?
毛氏捂着胸口,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怎么就偏偏没想到?
如同柳暗花明,毛氏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她甚至开始憧憬,今后与薛孝天两人厮守终身的日子了。
可正当她欣喜的时候,台上的剧情却没有走向灿烂美好。颜如玉去了将军处摊牌,他没有提偷情的事,也没有说旁的原因,只说是因为将军常年不归、在外滥情,他不能忍受,要求合离。
那将军又怎么会同意?家里的正妻不过是个摆设,可这摆设关系到他的脸面,关系到他的尊严,他断然拒绝,说是让颜如玉死了这条心,是生是死,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身边!
毛氏刚刚浮动起来的心,瞬间又沉了底,她太了解卫齐瑞了,他不恰恰是这样一个只顾自己,自私残忍的男人么?若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怎么肯放她走?
却见台上两人已经相挣起来,颜如玉被将军的话激怒了,拿起桌上的剪子便要动手剪头发,说是即便去当姑子,也不愿再留在将军府。那将军如何肯让她搅头发,忙上前来抢,争执间颜如玉被将军一把推在了地上,紧接着肚里的孩子流了,血染衣襟。
情势急转而下,原本占据上风,要求合离的颜如玉瞬间熄了火,将军则开始逼问孩子的来处。原来将军早已数年未和正妻同房,他立刻便明白了颜如玉要求合离的真正原因。
颜如玉身心疲惫,一方面刚流了孩子体虚娇弱,一方面被将军拖着头发逼问,情夫是谁。他咬紧了牙关,死死不肯开口,于是将军仓朗朗拔出宝剑,架在了她的颈间。
毛氏已经失态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了,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有种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一出戏就仿佛她浓缩了的人生,那般鲜活、那般真实。
最终颜如玉经不住将军的百般拷打,终于吐露了实情,将军即刻下令,捉拿那武生,将其斩于菜市口。
颜如玉悲痛欲绝,了无生趣,于武生问斩当日,奔至菜市口,与情郎抱头痛哭。许定来生。
颜如玉(赖娘)唱道:“悔不当初、嫁入将军府;悔不当初、累你终身;更悔不当初、被逼供出了你。如今你这一去,独留我孤身蹉跎,不如随你后尘。我们携手共赴黄泉。”
武生唱到:“一生终未悔,只悔爱你时日太短,情分太浅。如今阳世你我难聚首,不如阴曹地府,阖家团圆。”
如泣如诉的唱词。只唱的毛氏泪雨滂沱,再难抑制,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回椅子里,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旁浮霜抬头一个眼神,挥退了伺候的丫鬟们,亲自递过去帕子。
一方白净的帕子递到跟前。毛氏方才从戏中惊醒,她惶惶然接过帕子,擦着眼睛的同时。暗自偷偷打量浮霜,生怕方才自己的失态,令她起了什么怀疑。
却见浮霜根本没有看她,双眼还聚焦在散了戏的台上。幽幽的叹了口气,浮霜道:“可惜这戏还是被谱成了一出悲剧。丈夫杀了妻子和情人,赖娘终究只能与情郎相会于阴间了。”
“可惜?”毛氏闻言忍不住道。“赖娘已经山穷水尽,最后不过是求一份休书,竟还落得如此境地,难道王妃觉得她能有什么活路?能不至于如此这般吗?”说完她甚至充满了无限期待的望向浮霜。
浮霜掉转过脸,直视毛氏,双目流露出一种既同情、又可怜;既怒其不争、又恨其不幸的表情。
毛氏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寒冷,好似自己最大的密码在浮霜眼中,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她突然心生一股冲动,连老王妃武氏那种老谋深算的人,最终都败于浮霜之手,说不定自己现在和盘托出,浮霜还能寻一计策,保全自己和薛郎?
可浮霜却先于她开口道:“万事尽在人为,赖娘此番是做错了,她错就错在低估了自己夫君的残忍。将军那样的人,能弃她数年,又怎么会为她考虑,放她合离?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到这口上,还想着和平了断,如何能够?如果是我,宁可鱼死网破,也好于为人俎上鱼肉。”
毛氏闻言大惊,她似乎有点明白浮霜的意思了。
“譬如,她为何要孤身一人去寻将军摊牌?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身怀六甲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而那将军显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换做是我,我一定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