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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灭不定的火焰中,他看到飞雁城,那个盛戴他童年的地方,记得跟死党在黄昏中追逐的情景,记得娘当花匠时与其他长工在夕阳下的透着疲惫与满足的笑颜,那是他一生见过最美丽的景色,但他知道永远都回不去那时。
他忽然想起那儿的城主哥哥,他就只见过那个人一回,也是在黄昏。
死党看城主哥哥的眼神都是充满着憧憬和敬佩的,异口同声说想要一个像城主哥哥般的爹,那时候他在夕光中看到城主哥哥的身影,比想象中瘦削得多,样子也不威武吓人,整个人给人恬淡的感觉,仿佛有他在,他的天,他的地,永远都不会崩灭。
他像是蓦然明白上回看到爹的背影,他流泪的理由。
其实,他什么也领悟不到,他只是单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手中的火熠完全熄灭的时候,他的回忆也一并熄灭,地道的后头突然亮了起来,他一楞,随即兴奋的大叫道:“五哥!”
可是,来的人并不是他五哥。
一身戎装的两男一女拿着火把走到他面前,他不敢乱跑,下意识坐着后退,却听到当中的女子开口叫他:“小飞?”他呆呆看着她,完全不会反应。
“莫邪,你认识他?”
那个叫莫邪的女子道:“龙泉你不记得?当年你夸赞一个女花匠长得漂亮,在一天黄昏拉住御风和飞然蹲在花丛中偷看着人家,结果被她的儿子当成小偷。”她看起来还真是淡淡然的样子,但明眼人也看得出她是在忍笑,“你真的没有印象?他就是那个花匠的儿子啊。”
龙泉未答,御风已经开口:“那真是一次很难得的经验,当时高城主罚我们拔光府上所有杂草,那时我才知道高城主的府第有多大,真是多得你不少。”
“嗯,你们的记性真好,好像真的是有一个这样的人吧……”一个记糗,一个记恨,那回他有份去拔杂草好不好?
御风不再调侃龙泉,目光深长盯着瑟缩到角落的于飞,冷冷一笑,“莫邪,他可以用。”
“用……你是说六将?”
御风以只有他们才听到的声音道:“你忘记凤家老五说的话吗?他有一双巧手,而且在制造机关暗器方面很有天份,之前为我们除去大司马的人,就是他。”
莫邪一口回绝,“不行,你也看到,他只是个傻子,你作为他的凤五的朋友,你不该利用他的弟弟,凤五也希望他的弟弟可以离开血腥的。”
御风双目突地透出寒光,咄咄逼人地说道:“利用?难道你就没有利用火照和忘川吗?还有你别跟我说那个凤五不是在利用他,抑或,只因为他跟我们一样在飞雁城生活过?”
莫邪被他这么一说,心虚的低着头,“御风,背叛高城主的人,有我们已经够,你当我是你『姐姐』的,便听我一回。”
御风露出受伤的表情,转问龙泉:“你认为呢?”
龙泉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你认为怎样,就怎样吧。”说毕低声咕噜着:“不过以凤五的身手,他怎么会被人围死在那个花园?他大可以带这小白痴走嘛。”
“或者,凤五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他弟弟最珍贵的东西吧?”莫邪将目光落在御风身上,但很快就挪开,低声道:“你们没听他说过吗?那儿的曼珠沙华是由凤八种的。”
漠视莫邪失望的目光,御风上前伸出一脚将失神的凤家老八踢醒,“凤家老八凤于飞是吧?”
“嗯……”
“听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当你的家人。”
奈何.破邪月辉(终)
由御风说要做他的家人那刻开始,他不再叫凤于飞,他叫“奈何”,黄泉奈何桥的奈何。他当不成展翅飞翔的凤凰,只能成为徘徊在前生下世间的无主孤魂。
奈何桥上叹奈何,身前,是不可预知的未来;身后,是不可追溯的过去。
很多个晚上,不止一次,他在梦中看到娘和五哥,有些时候他们是笑得那么愉快,但有时候,他所梦见的,是娘湿漉漉闭上眼睛的样子,还有五哥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他必然会惊醒过来,然后大哭大叫的喊着他们,火照不论什么时候也与他睡得最近,每次都首当其冲被他惊醒。
有次他哭得特别厉害,哭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停下来,莫邪来安慰他也不能令他收口,只得放任他继续哭泣,火照辗转反侧再睡不下,走到他床前摊开手掌,用着平日命令小兵的语气对他说:“吃糖。”
奈何还是止不住眼泪,心里也不明白火照为什么会有糖,他是永远搞不清楚火照比他足足小九岁,他加入的时候,火照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只是两眼沧桑,看起来倒像个大人。
他不敢接火照的糖,火照几乎眼也不眨的与他对视着,很有耐性跟他耗时间,终于他被火照盯怕了,连眼泪也不会再流,兢兢业业接过对方的糖。
“火照哥哥,你知不知道五哥什么时候回来?”
火照一怔,他一直奇怪为什么御风他们不将奈何五哥的死讯告诉他,害得奈何常常都问他们究竟他的五哥什么时候回来,这回他被奈何问着,看到奈何澄明单纯,宛如暗夜流光的眼睛,他竟不忍心跟奈何说实话。
“我想,就在下次月辉破邪的时候吧。”
终于,火照对他撒了一个谎。
月光透窗而进,夜风吹送进来,伴着柔和的夜风,是一阵温柔的歌声,仿佛是风儿即兴而歌。
“秋夜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火照往外头看了看,知道那歌声是自忘川的房间里传来,他识字有限,但也知道忘川唱的是《子夜四时歌》,那是民间流行的曲子,曲调都是一样,但为曲所谱的词有很多,内容按四季而分,忘川现在所唱的,应该是秋歌的其中一首。
唱完短短的一曲,忘川伸手就要关好窗户,却看到火照正往她瞧来,她柔柔一笑,道:“风起夜寒,小心着凉。”
“嗯。”火照还是很随便的应了她一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见。
那夜月色皎皎,迷离云雾也掩不住其光华,仿似奈何,所有是非黑暗也不能在他心里占上任何位置,内心单纯而偏执,满手血腥,但内心还是一贯的纯洁。
自那天开始,每夜明月当空,辉华遍地的时候,奈何都在等着五哥回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火照是否欺骗他,他只单纯的在等待,等不到,他还可以告诉自己:
还有下一次。
生命里总是有过很多的月夜,他愿用尽他的一生,来等他的五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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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地用御风送给他护身的小刀插着身下的厚雪,奈何盯住营里的火把,在心底里抱怨着龙泉跟火照为什么迟迟未归。
“我就说,你真的不觉得那个朱飞然很惹人讨厌?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逼高城主退下来,自己捞个代理城主来当,他还跟我摆出那种看不起人的嘴脸……如果不是御风叫我不要惹事,我一定会灭掉他!哼,放远目光,看看谁可以笑到最后……”
细细碎碎的唠叨教奈何精神一振,等了几天,总算是等到龙泉跟火照回来,几夜不肯入账休息的奈何看到他们便手舞足蹈的大叫:“火照哥哥!龙泉哥哥!”不料手上的小刀一时拿不稳,脱手向龙泉直直抛过去。
还在唠叨的龙泉刚下马便看到一柄飞刀向自己招呼过来,也来不及拔剑,人急智生侧着身子避开它,可是雪地湿滑,他根本踩不稳脚步,随即摔了个狗啃泥。
奈何看见他的丑态,很不给面子笑出声来,但很快便掩住嘴巴消音,心里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下弥天大罪,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最记恨龙泉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火照无言地将龙泉拉起来,觉得自己像是泡过一次冷水的龙泉忙不迭拍掉身上的碎雪,看到奈何便立即怒火中烧,上前扯住奈何的衣领,不爽地问:“小白痴你想谋杀我啊?”
奈何无辜地眨着眼,眼中像是会有泪水随时涌出,“我一时脱手……”
龙泉还是摆出一张臭脸,明显很不满他的解释,但令他不满的事情似乎真的不少,他很快把心思转到另一个问题上,“还有,怎么才过了几天,我的名字会放在火照后头?”明明从前他都是先叫龙泉再叫火照的,“火照,你对他做过什么?”
“我不知道。”嘴巴是奈何的,脑袋也是奈何的,干嘛要跟他扯上关系?
“奈何,我问你,如果我跟火照一同掉落水,你会先救哪个?”
奈何毫不犹豫地答:“你啊。”
龙泉顿时觉得心花怒放,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嗯,小白痴也懂得拍马屁嘛。”
奈何接着解释:“莫邪姐姐或者忘川姐姐都会救火照哥哥的,可是她们必定不会救你,御风哥哥肯定乐得你去死的,所以就由我来救你吧。”
他拍着自己的胸膛,一副重义气的样子,天真的话语句句带刺,刺得龙泉很不舒服,心想奈何根本精明得很,分明是讽刺他人缘比寡言的火照更差。
察觉到龙泉脸上神情渐渐变天,火照忙以眼神示意奈何住口,可是奈何正说得高兴,根本没留心火照。
“龙泉哥哥不用担心嘛,我会救你的。”奈何再一次保证。
龙泉原来回复愉快的心情立即再跌入谷底,“我会游泳的,多谢关心。”他再也不理他们,负气走开去。
火照跟在龙泉身后,经过奈何身边时,将一个小袋硬塞入奈何怀里,“在回程的时候买的,吃不完,给你。”
这时正是子夜,又听到忘川的歌声夹杂在风中,风凉而不寒,明月照地,轻轻扫过每一处,这夜天气很好,奈何的心情也很好,忽然记得凤家那一园曼珠沙华,御风说待这边的战事告一段落便会让他回家,到时他便可以照顾着尚未开花的曼珠沙华,等待五哥回来。
待龙泉他们走远,奈何这才追上去,蓦然回首一看,身后是一地的荒芜,犹如回望昨日,悲欢离合,最终只剩下空虚,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人曾经站在那儿凝视着他。
或者,五哥曾经回来吧?
或者,什么东西都有消失的时候……
当记忆变得朦胧,当昨天成了苍白,只要守着心中那小小的执念,保持那固执的纯真,将可看破红尘一切的迷乱,是非对错再不能入他的眼,腥风血雨占不到他的心,就像破开云雾的辉月,在黑夜中永远绽放着希望。
-奈何篇完结-
彼岸.海市蜃楼(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初见,就在那茫茫的原野,白雪成为唯一的景色,一抹艳红偶然闯入她的生命,在她眼眸里永远定格,自始花开花谢,四时交替,再没有褪色的一天。
很多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遗憾,人生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多一个“若”字,便足够我们惆怅一生,忍不住的吟诵,终究不能令我们回到最初。
一刻的初见,对她来说是雪地里的海市蜃楼,全是奢华塑造出来的假象,她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后话,她只定神,将她生命里最美丽的一刻收藏在心里。
总是有一个人,他只属于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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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如贼,这是她最早明白的道理。
公义是什么?公义就是权力,是利益,以金钱作代表物,有罪与否全在乎百姓能付得出多少银两。
她生处于一个朝政腐败的时代,当权的凤国政治不稳,贪官当道,民间时有义军崛起,契丹胡马还在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当时手握重兵的平剑侯高俊行权力如日中天,一人爱簪,全朝豪门贵族争相仿效,到全国各地搜罗宝簪,听说当时的发簪已成为贵族独享的奢侈品,价值一直上涨,即使是富商妻女,也未必能够购得到上等簪饰。
有很多官员为巴结平剑侯成为他们的大靠山而加重地方赋税,一年比一年高的税务令百姓苦不堪言,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最终只是让狗官巴结平剑侯。自她有记忆开始,她就从没有有过一餐温饱。
有一天,官差又再来收税,父亲忍痛将一个月努力挣来的血汗钱全部交予他们,她在父亲身后抓住他的衣服,害怕的探头看着那些官差狰狞的面孔。
收完一家,官差接着到另一家收取,年老的黄伯还有刚丧夫的张婶交不出来,跪在地上乞求官差宽限几天,官差不肯,就这样用刀柄重重击打着他们。
“打!给我打死这两个刁民!你们给我看着,谁敢忤逆朝廷,谁就是这般下场!”
行刑的官差刻意放轻手劲,不急着拿去黄伯与张婶的性命,只是一下下的打着,面上全无怜悯之色,对身下两人的惨叫置若罔闻,其他的人紧握着拳头,甚至闭上眼睛,气也不敢透一口,生怕目无法纪的官差会以同样的手法对付自己。
黄伯和张婶的叫声愈来愈微弱,她大惊失色,不知哪来勇气,对着官差大喊着:“求求你们不要打黄伯和张婶!”
父亲想捂住她的嘴已经太迟,官差的头儿回头,转身直直往她走来,父亲已经怕得跪在地上请求官差放过他们。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蓦地脸上一凉,她伸手一摸,只觉脸上剧痛难当,官差头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