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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清楚,太清楚的体验过,那萌于心中的小小嫉妒,是怎样越烧越旺,最后化作地狱业火的。
看着青容驾车的挺拔背影,曼疏唇边的冷笑渐渐温煦下来。
这样的温柔和体贴,难怪是桑大娘全心宝爱过的孩子。看过了这对师姐弟,也许,她可以有些美好的期待。
从邬家镇往南,到月华门所在的雾峡山,一共走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到了雾峡山的时候,夏天已经接近尾声。
循着蜿蜒的山路上行,郁郁葱葱的树木参天而立,散发着浓郁的草木香气。林中有不知名的鸟儿婉转鸣啼,路边蝶舞翩翩。
曼疏仰头,高远的日光几经枝叶的阻拦,筛落到脸上的时候只剩下淡淡的温暖。让她想起家乡的山,那生满了高大的合欢树的,每到春夏就充满甜香味道的,美丽的山。
也许她可以随遇而安。
但是,这样的神似于家乡的地方,她还是喜欢的。
青容的师父和同门站在山门迎接他们。
人称雾峡隐圣,年逾古稀的薛华子立在那里,清癯而稳健,道骨仙风。
当年,他也是这样目送着自己的弟子下山,然后再这样等着她回来。
“这位是曼疏姑娘。这是师姐的孙子,桑桑。”青容向师父介绍。
老人可能早已收到弟子的消息,和煦的向曼疏点头,道声辛苦,并没有多问。
他弯身看着曼疏身边的桑桑,当年的婴孩已经长成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
“我是太师父哦,桑桑知道我吗?”老人慈祥的笑着。
“桑桑知道,奶奶和桑桑说过,太师父。”桑桑少言,却并不怕生,清脆的童音很是明亮。
薛华子眼中闪着晶莹的光芒,有些颤抖的问:“那太师父可以抱抱你吗?”
桑桑看了曼疏一眼,曼疏微笑点头。
桑桑张开小小的胳膊,被老人紧紧抱进怀里。
“好,好孩子。能告诉太师父,你的大名叫什么吗?”
“桑念。”
“念儿,好,好,荑儿始终没有忘了我这个老头子。”老人还在感怀,后面已经响起一片抗议的声浪。
“师父,你都抱了那么久了,该轮到我们了吧。”一群人挤上来,围着桑桑团团转。
曼疏看了,忍不住笑起来。
也许,有些东西,并没有改变。
十三
曼疏和桑桑住的,是桑大娘从前的房间。
简朴而清雅,有着和思华年一样的味道。
曼疏方才知道,桑大娘本名桑荑。
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灵巧的桑大娘,在同门中有着长姐甚至母亲的地位,很受尊敬和爱戴。
正因为这样,那对伤害过她的夫妻,在这里境遇很是尴尬。
月华门的弟子大多良善温雅,不至于失礼,也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只那样的冷漠,即使是普通人恐怕也会很不舒服,更何况,那是曾多年相处,情同手足的人。
曼疏当然不觉得同情,相反,她觉得有些厌恶。
这样的矫情,如今看来,又有什么意义。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曼疏起身开门。
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走进来,记得青容介绍过,这是他的师妹,叫做丹朱,今年十九。虽然比曼疏小,却是比祁安要年长。
“曼疏姑娘。”丹朱温和亲切的笑着。
“丹朱姐姐。”曼疏也回以一笑,因着这样明亮温暖的笑容,她愿意唤这个比她年轻的女子一声姐姐。
把桑桑叫过来,告诉他这是丹朱姨,孩子乖巧的喊了一声,丹朱欢喜的不得了。
在椅子上坐下来,丹朱把桑桑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曼疏一笑,倒了杯茶递过去。
丹朱道谢,笑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这是师姐的房间,虽然自师姐走了以后就空着,可是一直收拾得很干净,因为想着师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说到最后,忍不住轻叹。
曼疏淡淡的笑,“这里是她的家,她总会回来的。”
丹朱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让你见笑了,师父总是说我要是有师姐一半稳重就好了。”
曼疏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了,可有什么需要的,或是不周全的地方?”
“没有,这里很好。”
“千万不要客气,若是有什么短少的,就和我说,你是师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和在家里一样,什么也不用拘束。”
曼疏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丹朱很喜欢这个看似冷淡却很善良体贴的少女。她是师门里同辈中最小的一个,一直被人当妹妹照顾着,这时对着曼疏,蓦然生出一种长姐般的怜爱来。
“一路风尘,我让师兄们准备些热水来让你和桑桑好好洗漱一下。也不怕你笑话,我虽是学医,但最让师父称道的却是我配的那些养颜美容的方子,你要是不嫌弃,等会儿我拿两块特制的百香膏来,沐浴时放一点,可以去垢润滑,香气持久,师姐们都很喜欢呢。”
“如此,就麻烦姐姐了。”
“啊,对了,还有莲花清露,那个用来擦脸最好了,你这一脸的妆容卸掉之后,正好可以拿来护肤,已经到了家,就不用再画那些奇奇怪怪的妆了,我会负责把你保养得水灵灵的。”
曼疏一怔,继而恍然——她这半吊子的化妆术,在行家的眼里当然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也好,这里离苍堡甚远,他们的势力也不可能到达,也就不必再费力下去了。
再者,看着面前一说到得意的领域就恢复了热情本性的丹朱,她想,即使不被看穿,她也很难忍心继续瞒下去,如今这样,倒是松了一口气。
丹朱欢喜的出去张罗了。
曼疏笑了出来,低下头问身边的桑桑:“喜欢这里吗?”
桑桑点点头。
“那,我们就留下来呆些日子,若是想奶奶了,就和姐姐说,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桑桑眼睛一亮,又黯了下去,咬咬嘴唇,嗫嚅着:“可是,奶奶说,让我留在这里,不能回去。”
曼疏一愣,怎么——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为桑桑考虑他的将来,为师父和同门考虑他们的思念,为曾经的爱人考虑他的心情,甚至为她考虑了她的处境。
但是桑大娘自己呢,她又为自己考虑了什么?
就这样用无尽的寂寞把那段放不下的过去冰封起来?
一段情,误终生。
那样的执著,又是不是真的值得。
丹朱很快就把东西张罗齐全了。
曼疏先给桑桑洗澡换衣服,把他收拾整齐,然后交给丹朱带去找太师父。
舒适的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梳好。
不只是说过的两种,丹朱瓶瓶罐罐的捧来了一大堆,光是用法和功效就讲解了大半天。但是,实打实都是极好的东西,用过之后皮肤光滑润泽,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几乎像柔软娇嫩的花瓣。比之后世女人们大把砸下银子购买的那些化学药剂一样的保养品不知强了多少倍。
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曼疏忍不住感叹——原是这样的堇色年华啊,却没有被人好好的珍爱过。
“曼疏?我可以进来吗?”丹朱在门外轻唤。
曼疏起身打开门。
阳光落在洗去妆容的脸上,那晶莹的皮肤仿佛闪耀着微微的光芒。
丹朱看得一愣,继而笑道:“这样动人的容貌倒要遮起来,真是暴殄天物。”
曼疏微微一笑。
“饿了吧,我带了些吃的来,桑桑被师姐师兄们包围,正被当成小猪一样的喂呢,这些都是我做的,来试试我的手艺。”
曼疏道谢,两个人把饭菜布好。
丹朱的手艺和桑大娘很像,清淡,但都含着食物本身的香气,极为鲜美。
“味道真好。”曼疏称赞。
丹朱撑着一边脸,笑道:“你喜欢就好了。我从小喜欢围着大师姐转,手艺都是师姐教的,不管我做得好不好,师姐总是很有耐心,常常会称赞我,不像那些师兄师姐,只会欺负我,有好东西又会给我抢得精光。哎,师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说着说着,丹朱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都是因为那两个”好教养的说不出难听的话。
“烂人?”曼疏很好心的提供词汇。
“对,就是烂人!”丹朱眼睛一亮,“要回来就早回来,要么就永远也别回来,要不是因为他们,师姐会不回来!活该他们”
“一辈子不被原谅?不得好死?死不瞑目?”
“对!不对,要仁善,要仁善,不可以诅咒人。”丹朱意思意思的反省了一下,诚意大概比一张纸厚不到哪里。
曼疏脸上很正经,眼里却全是笑意。
提起师姐就变得孩子气的丹朱,还真是挺可爱的。
“啊,对了,刚才那个那个人的妻子让我问你可不可以见她一面,你要是不耐烦,我就去回了她。”
虽然不愿意再叫师兄,但也不忍心说什么难听的话,真是个好孩子呢。
“不要紧的,我去见她好了。”曼疏放下碗筷,饱足的微笑。
“不要勉强哦。”
“不会的。”
“那好吧,我去回复她一声,你先好好休息,不急在这一时的。”
孩子再怎么乖巧,体力耗尽要睡午觉的时候都会变得很不好哄的。
于是,眼里开始闪烁泪光的桑桑被火速送回了曼疏身边。
曼疏好笑的看着几个年近中年的男女一副依依不舍到快要赶上十八相送的表情,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几个人如梦初醒,涨红了脸,纷纷找了借口往门口挤。
“桑大娘想让桑桑留下来,能不能请代为请示掌门?”
清淡的声音好似霹雳惊空。
“桑桑要留下来?”
“真的吗?”
“太好了!”
“师父,快去告诉师父——”
曼疏笑笑,低头看看已经睡着的桑桑。
或者,在这种氛围里长大,是件不错的事情。
十四
曼疏安静的刺绣,陪着午睡的桑桑。
这安闲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不速之客上门为止。
曼疏向来人做了个手势,两个人无声的退出了房间。
暮夏时分,月华门的庭院里,大片大片的蔷薇仍然热烈的开放着。浓艳饱满的色彩恣意横生,放纵的展示着娇艳的美丽。
在院心的凉亭中坐下,曼疏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等她开口。
“奴家闺名叫做兰茹,我的相公陆英是月华门的首徒。有些事,姑娘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曼疏点点头,也不答话。
这位陆夫人大约要比桑大娘年轻几岁,看得出,年轻时定然要比桑大娘来的美貌。兰庄本是江湖门派,身为兰庄小姐,却以奴家自称,想必也是容德兼备的闺阁千金。果然是世间男人求之不得的妻子人选。
陆夫人眉间郁郁,踌躇了半晌,似不知如何开口。
曼疏也不意为意,只静静的等着。
终于,陆夫人长叹一声,问道:“她好吗?”
曼疏微笑,“何谓好?何谓不好?”
陆夫人语结,脸上一白,“是奴家问的唐突,叫姑娘见笑了。一个女子,经历过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会好”
曼疏摇头,“夫人不必介怀。正相反,她很好。或者说,她努力让自己很好。至少,看起来比夫人的气色要好。”
陆夫人眼圈蓦的一红,慌忙拿出绣帕掩住面孔。
极低的几声抽泣,勉强压抑了情绪,陆夫人抬起头来。
一张颜色未退的美丽脸庞上满是仓皇。
“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里,我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就算是最开心的日子里,那些阴影也不曾离去,恐惧,嫉妒,内疚,这些年来,我的心没有一刻得到过平静。”
“我知道,他也许是早就想起了些什么,这些年留在我身边,终是因为怜惜于我们母子。他的心里,始终都是有她的。于是我日日担惊,夜夜受怕,生怕有一天他终于决定离我而去。有时候,我实在熬得受不住了,几乎想着,宁愿他就干脆的走了吧,我也就可以死心,再不用受这样的苦。”
“可是,我又怎么能够舍得——”
这些话似乎郁结了很久,久到快要不能承受,以至于陆夫人甚至抛开了端庄贤淑的架子。
“回头想想,这就是我的罪孽吧。”倾诉过后的陆夫人渐渐平静下来,“这就是我夺取了别人幸福的应得的罪孽。”
曼疏微微的笑笑,问道:“这样的话,夫人有对尊夫说过吗?”
陆夫人惊异,“这样的话,我怎能对他说!”
“为什么不能呢?”曼疏轻轻撑着下巴,笑容纯真,“若是将一切都告诉了他,由他自己选择,夫人不就无需受那些痛苦?”
“英郎是我爱的人啊!我怎么能忍心?我舍不得——”陆夫人再也忍不住泪水。
曼疏也不惊慌,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