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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神,想了想,又写道:“晚上有空吗?想你了。”
半天余敏华才回道:“好吧,老地方见。”
整整一个下午陶如轩心神难宁,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有些荒诞不经,一会是儿时的记忆,一会是已经逝去的爷爷、奶奶,一会又是屈培贤那离了婚的女儿,一会顾小雅仿佛在眼前晃动,一会又是丁晓曼告别时凄凄怨怨的眼神,一会好像余敏华就在身边,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幻境,脚下踏着虚无飘渺的云雾,满眼都是苍茫无垠的宇宙,偶尔一两座山丘,好像就要近了,却又突然消失了,眼看着是仙女向自己飞来,近了才发现是青面獠牙的女鬼。女鬼面目狰狞,赤牙咧嘴,满嘴是血,好像刚刚吃了人一般,狞笑着就向自己扑了过来。陶如轩吓得嚯一下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不过一场梦,而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了医院,额头上一层冷汗。
环顾左右,发现母亲已在床头睡着,陶如轩没敢打扰,看了一下时间,发现竟是深夜十一点钟,又想起跟余敏华的约会,急忙翻看了一下微信,余敏华一行一行的留言就落在了眼前:
七点半:“你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临时有事绊住了?”
七点五十:“你若有事,请告诉我一声我是否继续等?”
八点半:“再不回信,我要回去了。”
九点:“我已到家,你可好?”
九点四十:“长夜难眠,忽然想起以前的荒唐,不由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本不该搅扰,却忍不住,对不起。”
再翻未接来电,有余敏华打过来的两个未接电话,心中不禁一阵怅然,就坐在床上愣了半天神,这才想起自己怎么就到了医院。
这时母亲也醒了,见陶如轩坐在床头就伸手摸了一把额头道:“阿弥陀佛,烧总算退下去了,你这一下午都快把你妈吓死了,发烧烧成那样也不知道来医院看看,工作再要紧也不能不要命呀。”见陶如轩手里拿着手机又道:“刚才手机响了两次,我和你爸不知道是谁,也没接。总不会是顾书记找你有事吧?”
看着母亲红红的眼睛,估计是刚才哭过了,陶如轩心中不禁一阵愧疚,摇了摇头道:“不是,一个朋友。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我这儿已经没事了。”
母亲不放心道:“你这个样子我咋回去。”又问道:“你现在饿吗,我给你弄点吃的去。”看了一下墙上的表,发现已经十一点了,接着道:“这样,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在家里给你弄点吃的送来。你这一下午没吃一口饭,这会肯定饿了。”说着就要打电话。
陶如轩急忙阻止了道:“还是算了吧。这深更半夜的折腾我爸干什么。”见床头上有放的苹果,就随手拿了一个,也确实饿了,大大地啃了一口道:“这个就成,医生不是也说了吗。感冒发烧要多补充维生素,苹果维生素嘴丰富了。”
母亲却不放心道:“反正你爸在家里这会也睡不着,你就别管了。”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打完了,陶如轩便问母亲道:“下午是谁把我送来的?”
母亲道:“我哪儿认识你们县委的人,只记得有一个姓马的主任,中等个子,黑脸膛,说话客客气气的。后来还来了一个女的,有三十多岁吧,长的倒是蛮俊俏的,也没告诉我她是干什么的,只说自己姓粱,这水果就是她给你买的。大概九点左右又来了两个,一个姓朱,一个姓袁,姓袁的非要给五千元,说给你买营养品。”
陶如轩急忙问道:“钱你们收了吗?”
母亲道:“不明不白的钱,我们哪儿能收。”又问陶如轩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怎么平白无故给你送钱呢?”
陶如轩不好给母亲说的太透了,就笼统道:“人家送钱是冲顾书记的面子,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不收他们的钱是对的。”
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唠叨道:“你也大了,不是妈要说你,咱们做人可要正正派派的,决不能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以前你三叔干的那些事情,家里人多少年都土头灰脸的抬不起头。虽说后来他发家挣了钱,可毕竟有那一段不光彩的过去。你那时候还小不懂事,人家一叫我大杆子嫂嫂,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欠了人家钱一样。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不是滋味。”说着就摸了一把眼泪,随即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接着道:“现在好了,你在县委上班,我和你爸都觉得脸上很光彩。不过,咱可不能再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陶如轩就是是是地应着,却不知道给母亲说什么好。
不一会,父亲推门进来了,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也不说话,就坐在了另一张床上,掏出烟正要点,可能是又想起医院禁止吸烟,只好又装了回去。
母亲帮着打开饭盒,西红柿炒鸡蛋,两个热馒头,下面是一碗面汤。陶如轩正饿的要命,便坐起来吃了起来。
“小子,你别光顾吃饭,我问你,你知道你住的这是什么病房吗?”父亲突然虎着脸问道。
刚才跟母亲说话,陶如轩也没注意,父亲一问,陶如轩这才将病房打量了一眼,过去虽然知道医院的病房有三六九等之分,却并没有住过,只见病房中桌椅、沙发、空调一应俱全,墙上是一台最新的等离子电视,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几乎跟宾馆的小套房相差无几。父亲屁股下面坐的床显然也是医院为了让母亲休息新添的。
“别看了,这是医院的高干病房。”父亲没等陶如轩说话就又开腔了,言语间显然有不悦之意。
母亲在一旁不高兴道:“行了,不要说了,你吼什么吼,好歹等娃把饭吃完再说也不迟。”
父亲却并没有停下来,两只手在起拍的啪啪响道:“我给你说,我们厂长生病住院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你一个县委跑腿、打杂的凭什么住高干病房,啊?”
母亲见父亲的话说的重了,就埋怨道:“什么跑腿、打杂的,一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咋就那么让人不爱听。我儿子是县委书记秘书,怎么就成跑腿、打杂的了。”
“有区别吗?”父亲反问道。
陶如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住进了高干病房,见老两口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急忙制止道:“爸、妈,你们别吵,先听我说一句。我当时已经烧糊涂了,哪儿知道他们就把送进了高干病房。这样吧。今天也来不及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让医生换病房总可以了吧。”
父亲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却不料马上从外面进来一个护士,站在门口毕恭毕敬问道:“陶科长,您醒了,觉得好点了吗?”
父亲的火气就又上来了,指着护士道:“看见了吗,还专门给你配了护士值夜。你这谱摆的恐怕比县委书记还大了。”
这可是犯忌的话,父亲历来耿直,陶如轩不好说什么,就急忙对护士道:“我这儿已经没事了,你先去吧,我有事了再叫你。”
护士却有些不识趣又跑到床头拿起呼叫器道:“陶科长,不要您叫,这儿有呼叫器,您要是有什么事儿,摁一下这个,我马上就会过来的。”说完又陶如轩笑了笑才退了出去。
次日起床,陶如轩觉得身上已经轻快了许多,心想与其换病房不如干脆出院算了,一个感冒老躺在医院,难免让人说自己矫情,“蜜桃”这么隐晦而又恶毒的名字都按在了自己身上,自己要在医院再躺下去,还不定这帮人要说什么呢。更何况,顾书记那里一大堆事情也离不开,便给医生说了一下。
医生却不让出院,说陶如轩患的是重感冒,可能是病毒性感染,跟普通感冒不同,还是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为好。顾平也打来电话说让陶如轩在医院安心养病。陶如轩就不得不考虑继续住下去了。顾平不让自己回去,难道不是害怕自己的病毒传染给他的意思?
换病房的事情给主管大夫说了,主管大夫说自己做不了主,要请示领导,回来又说普通病房已经住满了,就让陶如轩住着。其实陶如轩知道,普通病房根本不可能住满,但也不便明说。父亲说了两次也就不说了。
从八点钟开始,来的人就多了起来,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来了客客气气的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最后放下东西祝陶科长早日康复也就走了。父亲刚开始还拦着不收,人家就陪着笑脸说父亲不近人情,朋友之间看望看望难道有什么错吗。这些人不是乡镇干部就是各个部委局办的领导,面子上实在抹不开,只好收着。不到半早上,父亲说头疼,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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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匿名举报信
第五十一章匿名举报信
快到中午,顾小雅姗姗而来。陶如轩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母亲却像看到了未来儿媳妇一样拘谨了起来,顾小雅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母亲便醉了,又是削苹果,又是剥桔子,最后才发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有些多余,就推说在病房坐的时间长了,胸闷的难受,想出去转转,就离开了病房。
母亲出去了,两个人却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就那样干坐了一会。顾小雅忽然想起那天游对对湖的诗句,就问道:“你那天在对对湖做的诗句,我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是唐寅的底子吧。”
其实唐寅的诗词也是唐宋代诗词的演化,根本谈不上是谁的底子,陶如轩也不想跟他争执,便笑了笑道:“我那天就给你说了我不会作诗,你非逼着我做,我才胡乱凑了那么四句。现在反而来笑话起我了。”
顾小雅却低下了头,半天才道:“其实以你的才情,要是就这样在官场混下去,恐怕就被埋没了。”感叹了两声又道:“我爸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些。这官场说白了,就像个大染缸,表面上看五彩斑斓,很是美丽,其实是最肮脏的地方,什么东西扔在里面都看不出来,只是一般人不易觉察。”
这样的话陶如轩不便乱接,只好淡淡地笑了一下道:“社会又何曾不是如此呢。百人百姓,什么样的人都有,只要能做到独善其身,像你爸爸一样,多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又何曾不是好事呢。”
顾小雅感叹道:“就是怕一旦进来官场就会身不由己。你看看这古今中外当官的,最终能做到独身起身的又有几人,历朝历代都是贪官污吏如恒河沙数,而清官廉吏却是凤毛麟角。”
陶如轩道:“那我就做个像你爸爸一样的凤毛麟角。”
顾小雅却不说话,一脸郁郁的表情。陶如轩就知道,她对她父亲顾平的事情恐怕不会像她母亲那样一无所知,便主动把话题往诗词书画上引,却又觉得是那样的寡淡乏味。
两个人说着话,母亲便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盒饭,放在桌子上道:“医院里也不方便,我就在外面买了一些,你们两个趁热赶紧吃吧。”
顾小雅道:“不麻烦了,你们赶紧吃,我还是回家吃吧。”说着起身告辞。
望着顾小雅离开的背影,母亲就是一脸幸福的笑容,啧啧称赞道:“小雅这女子真不错,没有一点干部子女的架子,倒像个大家闺秀。”
陶如轩揭开几个饭盒,边吃边道:“人家本来就是大家闺秀,也没什么奇怪的。”又对母亲道:“这事您就别跟着参合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母亲马上瞪着眼睛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人家这么好的女子,爸爸又是县委书记,难道还配不上你?人家没说不愿意,你反倒为难上了。我给你说,你可别学你爸爸,一辈子老说做人就要做到问心无愧,结果受了半辈子的累不说,还老要受别人的气。”
陶如轩就觉得母亲的逻辑有点矫枉过正,就辩驳道:“您怎么就知道娶了县委书记的女儿就不受气了,说不定受的气会更多。”
母亲就拿出了家长气势道:“那我管不了,反正我现在要的是儿媳妇。你要是觉得县委书记的女儿不好,那就重新给我带回来一个也算。”
陶如轩无言以对了,只好吃饭。
不想在医院一住竟是整整两天的时间,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办了出院手续。期间想给余敏华去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这种关系能维持多久,自己心里都没数,或许及早有个了断,对双方都是好事。
回到县委,虽然大家还是跟过去一样,客客气气地跟自己打招呼、问病情,陶如轩却觉得有些陌生,好像是过了两天与世隔绝的生活一样。
先去给顾平打了声招呼,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陶如轩便回到了办公室,县委办马上送来一大堆信件。当然都是给顾平的,不过顾平不可能一一全看,一般都由陶如轩代为处理。这也是陶如轩的日常工作之一。这些信除了上级来文和一些广告之外,大多都是匿名举报信,按照规定是不需要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