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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殛宇完全不认为自己是烧制宝贝的人,但如果窑火有问题,多半是有妖力作祟,不是宝贝认主就是窑在守护着烧出来的东西。
而且顾殛宇现在更愿意相信,这是陶公的怨灵不得安息。
说到陶公的怨灵,他那天不是看见陶公把最后一批瓷器取出来了么?
他不由开口问道:“你们前天回来没有看到这桌上有个春花秋云彩釉碗么?”
“春花秋云彩釉?那是上个月烧出来的东西了,应该放在库房里了,怎么会出现在桌上?当时师傅本以为能成功的,还失望了好一阵。”勇子回答道。
顾殛宇有些纳闷:“你们常烧出春花秋云彩釉么?”
“怎么可能啊!你也知道,师傅是要烧祭红,出来春花秋云彩釉只是窑变!” 二狗道,似乎对顾殛宇突然问起彩釉十分不解。
顾殛宇还在琢磨,火光冲得他有点头昏脑胀,就听炎君在身体里道:“上次那个也许不是鬼,是回溯。”
“回溯?”
“嗯,按照你的情况来看,回溯反而更有可能。就算我堵在泉口,也不可能把泉眼完全塞住,你如果逆吸回去一点这里的灵气,就能看到属于这个窑的‘记忆’。”
这样一解释顾殛宇瞬间恍然大悟,从琴师的故事到妖颜再到年兽洞里的怪梦似乎都是这样看到了一场身临其境的“回忆”,原来是叫“回溯”么?
那么窑里烧的……
顾殛宇的心里隐约升起一股希冀,或者说是兴奋。
陶公最后烧的“祭红”是不是真的成功了,才导致这窑发了疯般不让人靠近?难道窑知道陶公不在了?
不过想到烧了这么久,有宝贝也烧坏了。顾殛宇的心又凉下去一半。
顾殛宇思考了一下,在心里问炎君道:“冠宇,如果我要取瓷器,你有办法帮忙么?”
炎君不假思索:“很简单。”
顾殛宇于是张嘴对勇子和二狗道:“我可以帮忙取,不过取出来的东西要归我。”自己都打算“舍身成仁”了,总不能让他“义务劳动”吧?
二人当然没有意见,虽说有传说,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况且两人都认为有宝贝也是烧坏了的,只要窑以后还能用,就算现在窑里的东西都送他也没关系。当下退到一边,对顾殛宇点了点头。两人只是颇为好奇,这个一看就养尊处优的白面瘦小子到底打算用什么方法,从发疯的窑里把东西取出来?
顾殛宇此刻的心情其实很忐忑,这份忐忑不仅包含了对“祭红”的期待和担忧,还有对老人一生投入所得回报的祈祷。
说起来顾大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马上将要进行的“火中取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百分百地相信了炎君。
阎冠宇在他脑海内不知所谓地笑:“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二狗和勇子已经退到了水井旁边。
当他们看到顾殛宇似乎丝毫未感到火热地拉开炉门,大大咧咧地把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就徒手操作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由疑虑转为惊恐。
当看到顾殛宇从炉里毫发无损地捧出的东西的时候,又由惊恐转为了震惊,接着,便是后悔不已。
红而不俗,鲜而不艳,静穆凝重,宛如霁云红霞——顾殛宇手上拿的,正是陶公烧了一辈子的,“祭红”。
顾殛宇现在有理由相信,老人,其实是在最后看到炉中烧成的祭红后,才安然离去的吧?离去的那一秒,脸上是不是还带着悠远深邃的笑意?……
这一生,虽艰辛,但这一刻,所有汗水滴注了幸福的定义。
虽然幸福常常让人遍寻不得,但多数时候其实简单得不可思议。只是有时候人们往往忽视了他真正的面貌,而白白浪费了一次次偶遇。
顾殛宇突然觉得,陶公这一生是圆满了,在把祭红交给勇子让他得以先去祭拜师傅后,顾殛宇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单手扶着恢复正常的千年窑炉。
突然感慨万千。
当所有人都抛弃了老人,不相信他能成功的时候,只有你还无怨无悔陪在他身边,哪怕最后,你也在守护着他辛苦一生得到的成果。
万物皆有灵,有时候万物之灵比之人,反而更加有血有肉呢!
炎君抱着手臂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浅色的眼眸里幽深如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川君其实是很简单一个人,会觉得他捉摸不透大概是因为他不怎么讲话。
祭红结束后,还有五个小故事,最后一个故事是第一卷大结局。大结局后会有两三个番外。就酱~
、雨师(上)
泽国芳草碧,梅黄烟雨中。
顾殛宇站在车沿上探头张望,一望无际的绿草被横扫平原的风压出层层波澜,草间偶尔可以看到一两片粼粼反光,那是茂草下逐渐沣沛充盈的湿地水泽。
一声呼啸,无数雪白的天鹅忽然鸣叫着从草后起飞,漫天候鸟迅速排成几个人字形的小队,向北飞去。
“哇,好壮观!”顾殛宇感叹。
“味道也很好的。”炎君道。
顾殛宇瞪他一眼。
川君也出来了,眯着眼看了一小会儿,反常的没有说话——这几天川君越来越沉默,总是一副透过时光看到了无数前尘往事的表情,让顾大少这个多动症患者,克制自己跑去他眼睛前挥两下手的冲动克制得很辛苦。
秦临从远处走了回来,对顾殛宇道:“这里过去就是彭蠡泽了,现在是由枯水期进入丰水期的交界期,南迁的候鸟都忙着北归,不过马车应该还是能过去的。”
顾殛宇看着刚刚秦临走来的地方只有茫茫一片绿草,很想开口问你到底是去向谁问路的?
马车继续前进,四轮没入碧草丛中,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顾殛宇探□子,就看到轮子所到之处四周的草都像是有意识似的自动“侧身”让路,他伸出手,还能感觉草叶轻柔地缠上他的手臂,拂过他的脸颊,像是跟他开着玩笑般骚他的痒。
顾殛宇跟草玩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手臂一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把他往车下拉去。顾大少爷低下头,就看到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缠满了他的全身,身下的茂草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这块美味的“肥料”自己落入口中。
错愕间顾殛宇只来得及喊一句:“啊!”就一头栽入了草丛里。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周身火光大盛,方圆一米内所有绿草都噼噼啪啪烧了起来,缠在顾殛宇身上的那些自然早就烧成了灰烬,炎君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改名叫‘啊’了啊!”
显然周围可燃物十分充足,火势以顾殛宇为中心向周围蔓延,大有席卷整片草州的趋势。炎君冷冷地看着火愈烧愈大,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
川君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好像刚刚从发呆中回过神,表情微讶地唤道:“冠宇,快收手!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炎君冷声道:“我在教育不识相的孩子们!”
秦临本就善良,这么残忍的烧法自然看不下去,当下就出手,切断了火势周围一圈的植物,想阻止火势向外扩散。
哪想炎君不依不饶,自然烧起来的火被灭了,炎君就再点一把更大的,这下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川君本来似乎顾忌着什么,迟迟不愿动手,看到这里也看不下去了,翻手就准备降雨。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泽国尚未丰盈的水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起来,淹没了顾殛宇一行人所在的区域,茫茫草原突然就变成了湖区,顾殛宇在感受到自己被冲走的前一秒,只听到一个很耳熟的声音怒斥。
那声音道:“不仅躲着我,还一来我的地方就捣乱,阿炎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谁?”顾殛宇在水里吐着泡,努力地上浮着。
“应龙……”炎君闷闷的声音回答道。
龙五百年生角,千年生翼。
鳞身脊棘,背负双翼的应龙称得上是龙中之精。应龙擅长“畜水”曾被囚锁于云端,后被黄帝释放出来,成为了黄帝忠心的部下。
据《山海经·大荒北经》描写,逐鹿之战,蚩尤请来风伯雨师,以狂风骤雨对付应龙部队,黄帝令女魃助战。女魃阻止了大雨,应龙杀了蚩尤和夸父,最终助黄帝赢得战争。由于战争消耗能量过大,应龙再也无力振翅飞回归天庭,就悄然来到南方蛰居在山泽里。许多年后,应龙复出,助大禹谭水脉,开江河,成为治水功臣之一。
关于应龙,顾殛宇还听过好几个故事,比如应龙和女魃的恩怨情仇,和雨师赤松子的较量,与河伯冰夷的争执。
不,过!
他可从来没把这些上古洪荒时候的传说当过真啊!哪怕是接触了这么多山灵鬼怪的现在,顾殛宇还是觉得神话什么的,乖乖上演在书里就好,现实生活中还是不要看到这种动辄天翻地覆的家伙来得比较安全,世界太脆弱需要好好爱护!
这一定是做梦,说不定我还在马车上睡觉,什么彭蠡湖什么候鸟奇怪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顾殛宇在脑海中碎碎念,炎君冷不丁来了一句:“都跟飞廉住了那么久了,用的着这么震惊么……”
飞廉就是风伯。
黄帝率领众部落与蚩尤大战于涿鹿之野时,赤松子化为一条虬龙,飞廉变成一只小鹿,一道施起法术。刹那间,天昏地暗,走石飞沙,暴雨狂风,飓风卷飚。使黄帝在一片混沌中不辨方向,无法作战。后来似乎是被女魃击败,于涿鹿之战中被擒杀。
“我什么时候跟飞廉住了?”顾殛宇纳闷,他记忆力还没有差到这种连跟谁住过都分不清楚的程度吧?
“不是还送了他一块叫嘉瑜的玉佩?”炎君对于顾殛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郑重其事送他人东西耿耿于怀。
顾殛宇明白了,也愕然了。
自己随随便便在菜场上买了一匹小鹿,被自己的灵气熏成了精也就罢了,居然这么巧就是飞廉转世!?
难怪当时白浔说,是你的灵气唤醒了我。
炎君笑他:“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真正惊悚的你还没听到呢!”
不过炎君就说了这么一句,到底那让人吃惊的部分是什么,炎君就不肯说了,三缄其口笑而不语,让顾殛宇那原本就过大的好奇心饱受煎熬。
水没有淹很久就退了开去,顾殛宇等人一身都被打湿,川君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本来就不是实体,况且本身就是水属性,如果真被淹没了,说不定还很开心。
不过脚下的水并没有完全干掉,水位到了及膝处便不再下降,每走一步都可以踩到满脚的淤泥,马车也走了两步就不再能行动,他们就这样被困在了漫无边际的泽国中央,身上还是湿淋淋的。
“阿嚏!”顾殛宇打了个喷嚏。
川君皱了皱眉,炎君摊摊手,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望半晌后,川君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顾殛宇正在奇怪,就见炎君又重新钻出马车,站在驾车人坐的车沿边,高声喊道:“雨非,别生气了,我认错!”
声音随着风传过一浪又一浪及膝的绿草。
顾殛宇正要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突然马车下的水干了——并不是这片地区都干了,而是仿佛在一片水泽中铺出了一条路,路的两旁依然波光潋滟水草繁盛。
这条路很长,路的尽头淹没在一片绿色盎然中。但由太阳的方位看得出,那并非顾殛宇等人要去的方向。
顾殛宇抬头看炎君,后者没什么表情。秦临似乎没有打算等到吩咐,看到路出现,就直接架着马车往路上去了。
顾殛宇凑过去:“哎!你就不怕是陷阱么?”
秦临耸耸肩:“刘雨非那一只,脾气好到只有阿壤才能跟他比一比,这肯定是过意不去,让我们去他家换身衣服喝杯热茶的。”
顾殛宇腹诽,陆子瞻那家伙哪里脾气好了?你确定你这不是反讽么?……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可以看到一处高地,高地正中有一间木屋,屋子虽然不大,却显得很精致,跟陆子瞻的竹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周围是水泽浅滩,估计到了丰水季节这里就会变成湖心小筑一般的别致地方。虽然明显是单人居住的独栋建筑,但却一点也不显寂寥荒凉,小屋旁边有许许多多各类的珍禽益鸟,有的只是闲闲地坐在一起,有的在草地间走来走去,有的则是度步在水泽浅滩间觅食。
这些鸟儿也不知是早就跟人混熟了,还是知道这里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看到驶来的两辆马车,都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只有挡在路中间的几只闲闲地站起来不情不愿地挪到了一边。
顾殛宇难得见到不待见他的动物,而且还是如此大批量的,不免有些好奇,正兀自东张西望,就听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虽然我也知道它们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不过还是建议你先换身衣服,如果感冒了,在样荒无人烟的地方可不太好办。”正是大水来袭时听到的那个耳熟的声音。
顾殛宇抬起头,就见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穿着靛蓝色的长衫,领口袖口用银线绣着十分精致的盘龙云纹,衣摆的花纹也分外别致好看,像一只升腾入云的白鹤,嘴角衔着一枚芦荻。
“怎么是你?”顾殛宇毫无礼貌地伸出食指指着来人——面前的青年,正是在景德镇瓷器摊上遇到的那个让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