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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不恋爱-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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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你肩上吧。”

“好。”

“要是我睡着了,你会不会走掉?”

“不会的,想睡就睡哦,靠在我肩上睡。”

“我怕醒来你就不见了。”

“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嗯。那我睡了。”

我就那么任由她靠着,满脸幸福神情地靠着。她开始没睡着,睁开眼睛,斜斜地看我,但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阵发呆结束后再转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嘴角留着入梦之前最后那抹笑痕。安详,迷人,像所有幸福的女孩一样。是的,只要是在睡梦中,我想盛可以应该就能和别的女孩子那样,是快乐和满足的,有美的梦境,枕着爱情。可是,她会醒来,会醒在跟常人不同的精神世界里。

我抱着她,让她躺在床上睡,然后自己站起来,闭上眼睛停留了一会,走出病房。郑敬南背对着门站在走廊边。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转过身来。

“兄弟,她睡了。”

“知道。我一直在门外看着你们,你是她惟一能认出来的一个人。看见你们靠在一起,很幸福。其实你们可以一辈子都这么幸福的!可是……”

“你误会了,她喜欢的是我哥。”

“你哥?”

“是的,是我哥。你每天听到她念叨的,应该是我哥的名字。我叫蔡小菜,我哥叫蔡小财,一字之差,而且叫起来有点像。”

“那你哥现在人呢?”

“他死了,一年以前就死了。”

把前前后后的一些事情,都跟郑敬南说了,我看见一种掺和着惊讶、疑惑与慌乱的复杂表情,一点点地爬上他的脸,灌满他的眼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郑敬南难以置信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刚才进去的时候,听见她开口叫我哥的名字,我也感觉奇怪,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的,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爱上一个死去的人?”

想不到的事情,并不意味着不会发生,更何况关乎爱情。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开始或结束,一颗心独自舞蹈,上演,然后谢幕。甚至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借口。盛可以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哥的,谁也说不清。那是场在内心深处悄然上演的独角戏,一个观众都没有,无人喝彩,连唏嘘都没有,注定凄凉。这种爱是寂寞的,寂寞会爬满心的角角落落,到最后自己对自己无能为力,找不到一个出口,自己跳出来谢幕。

一个死去的人,不会再被尘世的纷纭打扰,不会再为感情费力伤神。可是,一个就算不在人世了,或许也还是可以被爱的。

后来有一天,我又去了医院。在门口看见盛可以坐在床上不吵不闹的,就先没进去。我看见郑敬南拿着湿毛巾在给她擦脸,完了再从抽屉里拿出那副手套给她。之前郑敬南跟我说盛可以每天都只跟那副手套玩,我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看见,便没办法再去怀疑。她很专注地把手套戴上,捧着自己的那张脸,双唇在动,但并不出声,像在演一出哑剧。

论文答辩后的第二天,系里提前组织把毕业照给照了,在上个学期刚落成的新礼堂前面。我和高老头站的是最后一排,他在左我在右。他开始还紧挨着我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挪了半步,跟我拉开一个人的距离,还叫站我右边的同学也往边上去一点。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一酸,不自觉地低下头叹了口气。正好这时快门按下,所以毕业照上的我,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知道情的人还会以为我看见地上掉了钱,或者在观察自己下半身的动静。

照完相,同学们呼啦啦地作鸟兽散,我和高老头走到最后。

“高老头,谢谢你。”

“小菜咋跟我客气起来了。我其实也没个底儿,怕这样做又让你心里难受。”

“没事。”

“我那有以前班上搞活动时拍的一些照片,我看了,有一张上面信海欣和盛可以都拍得不错,到时毕业照出来了,拿去做个电脑合成,他们说效果可以做得很好的。”

“嗯。”

“我们等会下午过去看看盛可以吧。也快毕业了,到时我可能上北京。虽然上了线不一定考得起,但还是要努力争取一下的。以后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到她了。”

“那就下午过去吧,我等会给郑敬南那小子打个电话。”

又是一年夏天(3 )

让高老头这么一说,煽风点火似地把一些伤感情绪渲染了起来。下午去医院的路上,我脑子特别乱,连车上有人激烈吵嘴我都没心思抬头多看几眼。要知道以前我是多么的喜欢围观,习惯幸灾乐祸,惟恐天下不乱。或许这些都是闲人才有的心情,当一个人自己的生活都被煮成了八宝粥,怕是真的没心情去看热闹了。

幸福和痛苦都算得上一种自恋行为,守着一个人的城堡,忘了对照。

刚拐进走廊,就看见郑敬南手中无措地在病房门口走来走去。病房里还传出盛可以时断时续的喊叫。我和高老头加快步子跑过去。我问郑敬南怎么回事,他说经常这样的,有时候他在旁边盛可以没一点事,但有时候又会手舞足蹈地把他强行赶出来。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推开门,冲进病房,他们两个跟着身边。盛可以大喊一声:“出去,你们出去!”紧随着还把背后的枕头重重地扔了过来。他们两个因为离门口很近,退后两步就出去了。我可能是很心急吧,没退,反而往前跨了两步,到了床前。

我用胳膊拙笨地把正闹腾的盛可以抱住,手掌反上来,捧着她的脸说,盛可以,你快看看,我是小菜,蔡小菜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她惊恐地摇了摇头。我再说,我今天很开心,所以来告诉你。你说过的,说我开心的时候就告诉你,你不记得了吗?她不摇头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好像在努力回想什么。我慌忙松开她,抓起她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小指头勾住她的小指头,说我们还拉过勾的。我喊一二三,然后用适当地力往后拉……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盛可以用另一只手握住跟我拉勾的那个小指头,微张着嘴望着我,突然说话了。

“蔡小菜?!”

“是啊是啊,我是蔡小菜,我终于认出我来了。”

听她叫出的是我的名字,我激动得要哭,泪水挤在眼眶里,微微一动,便落了下来。

“你哥呢?他怎么没来?”

“我哥他累了,睡着了,知道吗?你是不是想他了?”

“我想他,我真的想他,我很想很想见到他。我以前不喜欢他,可是后来,我感觉心里面全是他。真的,虽然没见过他,可是我竟然经常会梦见他。在梦里我看见的他,很像你。”

我越听越不对劲,因为盛可以说话那语气,显然不像处在精神失常的状态。我以为她突然就好起来了,我转过身去,激动万分地冲着门口喊,快进来,你们快进来,盛可以她清醒了。可是当他们也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兴奋跑进来站在我身后,盛可以却并没有任何的反应。要是真完全清醒了,就算我身后站着是俩猪头,她也得好奇一下啊。她没有,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自顾自地说话。

“那时候,听你们说起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再回想起以前在网上跟他聊天,他总是想尽办法逗我开心,鼓励我。我觉得,这样一个男孩子,也许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的了。他那么善良,他那么有责任心。你说是吗?蔡小菜,他是你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你不要再想他了好吗?他再好,都已经死了。”

听她提起我哥,听她说起我哥的好,我一下忘了我面前的她已不是正常人,所以说的话,顺了自己的情绪和性子。然后就是这句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就又把盛可以推进了几分钟之前的深渊。她用力地把手挥动起来,刚好打在我脸上,成了一记意外的耳光。她开始大叫,说他没有死,他没有死!我不顾一切地抱住她,她的两只手就在我后背上一顿乱抓。夏天,只薄薄的一件T 恤。回去的路上,高老头掀开给我看了,尽是红印,有些地方,都冒出了血,像刚受过刑回来似的。

虽然后来我问过医生,知道精神失常的病人偶尔可能会出现短暂的清醒,但要完全好转过来并不容易,但我还是后悔说了那句话,那句让盛可以重又堕入深渊的话。我想即便不能真正好起来,让她多清醒一会也好啊,至少在那个时候,她知道面前坐着的是蔡小菜,至少可以让我多听听她藏在心底的那些话。

这次之后,盛可以再没认出过我来。我每次出现,她都只当我是蔡小财。

傍晚下过一场大雨,带着世界末日感觉的那种。晚上凉快了许多,但到寝室里聚会的蚊子也多了许多。不时有蚊子嗡嗡嗡地在叫,我觉得它们都是快乐的。我不喜欢跟它们玩,于是出了门。10点多钟的校园,还是热闹的,而且因为是雨后,道路显得干净而整洁。不时有残留的雨点从树梢或者树叶上落下,打在我脸上,打在我手臂上,漫开细微的清凉。对面有一群人在起哄,男男女女,估计是毕业班的,典型的酒后发疯,最后发骚。他们的尖叫声穿透干净的夜,穿透夜那件干净的衣裳,让我觉得是种玷污。

我那么直接地去了九教,然后又那么直接地上了四楼。对于九教,我从来没像这次这样,心里不存在丝毫的恐惧和害怕,就像去一个熟悉的地方,就像回家。四楼的那间大教室已没了灯,我摸索了很久才把灯开起来。走到传说中女鬼坐的那个位置,没有犹豫,只在心里作了片刻祈祷,便坐下。转头便是如水的夜色,像从楼顶垂下来似的。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这真可以生生感觉到了种淡淡的死亡气息。

坐了没五分钟,我的后背突然一阵发凉。我告诉自己,是因为晚上降温了,再加上背对着窗户,有风吹进来。我对自己说,我不会害怕的,我怎么可能害怕呢?他们说以前盛可以不就是坐这里吗?她都不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强迫自己镇定,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是真镇定还是假镇定,我只知道当那种低低的抽泣声不绝于耳时,后背越来越凉,越来越凉。我用眼睛对教室的每个角落都进行了搜索,可是没人,除了我。再说,我进来的时候,灯都已经关了,还会有谁在呢?

“有人吗?谁在哭!”

四处突然又安静了起来,哭声也消失了,只听得见九楼下面那块草坪上开始有群疯子唱起歌啊,而且还是国际歌。这显然给我壮了胆。虽然他们唱得比狗叫还难听,但我还是想他们一支接一支地唱下去。谁知事与愿违,才吼了两三句,就换成了一阵狂笑,再然后,狂笑也一只被摁进水里的公鸡,突然就没了丁点声音。我几乎要把耳朵竖起来,想再寻点让我感觉踏实的响动。就在这时,低低的抽泣声又传了过来。

“谁?到底是谁?”

我好像是有点慌神了。可能是我说话声大了点,竟还有些回音。这是种奇怪的回音,因为我感觉回音像是一把被人抛开的沙子,沙沙沙地往下落,落在桌面上,落在地板上。我开始把持不住了,正要站起来的时候,整个教室开始晃动似的,有种更加怪异的声音灌进我耳朵里。就像是有阵风,紧贴着地面席卷而过。我终于逃难似的跑出了那间大教室,结果出了门,在走廊上就跟一个一袭黑衣的人撞人个满怀。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去哪间教室?我在害怕中纳闷了一下,再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刚才撞我哪个呢?再微抬起头,只见那袭黑色已挂在门的正上方,被风吹得一动一动……

惊慌失措地跑下楼,跑到九教前面那块小空地上,看见有几伙人还在胡闹,我依然惊魂未定,但也不像下来之前那么害怕了。我两又叉在身上,把腰弯下,以便尽快缓口气。我以为自己很有出息,没想到跟别人一样的没出息。我学过唯物主义,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真的有鬼,可是我一坐进那间教室,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幻觉跟幻听?

我和盛可以,我和信海欣,都坐过的那个小亭子,此刻正坐着一群狗日的家伙,他们喝着啤酒,一人搂着一个,我数了数,好像有三对。如果三对后面非要让我加个宾语,我愿意加上“狗男女”这个词。这像什么话嘛,简直像群什么来着。跟盛可以,我们是面对面对坐着,在这里,我第一次听见盛可以说,她想死;而跟信海欣,虽然亲密了点,但当信海欣借机把头埋进我怀里时,我都想办法把她弄开了。我觉得我简直可以作为21世纪最后一颗纯种进博物馆了。

站在附近,看着那个小亭子,想起那些事,终究是感伤的。曾经,盛可以从这里跑开过,信海欣也从这里跑开过,今天,却轮到了我。这是一场《宿命的逃散》吗?

从来都以为自己不傻/ 走在这个听不见知了叫的浅浅的夏/ 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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