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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谁叫你教唆犯罪。”安乐蛮横道,“难得一次,晚归有理。”
于是,牡丹带他去露天影院,两人抱着热奶茶和零食跟一群陌生的年轻男女围坐火边,边吃边聊边看,凌晨两点半散场时压根想不起吃了什么、看了什么、聊了什么,只觉得很愉快很轻松。接着,两人又去了一个地下室,推开门,浓重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光线诡异乐声轰隆的室内群魔乱舞,一群年轻的男女一个赛一个的疯狂,高挑的舞台上,三个只遮重点部位的戴面具的女孩儿扭着水蛇腰挑逗台下气血上涌的雄性生物,唏嘘声一浪接一浪。
“年时轻狂啊。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恶源大多流于此……”牡丹环顾四周,眼中有抹淡嘲,“小布他们可能也在,过去么?”
“算了,二氧化碳量超标,我难受。”安乐转身退出铁大门,小心踩着逼仄的楼梯上平地,泌冷的寒风让晕乎的脑袋清醒不少,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转头,睁大眼直勾勾的看着即使在这种混乱嘈杂的环境下依旧优雅华贵的牡丹一步步从梯口走出,心情突然变得钝重,清澈的眼神也不自觉的掺入了一丝忧伤。
“怎么了?”牡丹抬手拂掉落在他额上的雪沫,轻声问。
“没什么,回去吧。”安乐笑了笑,转身迈步。
今晚,此刻,我才发现我其实不认识你。
拾荒 act 106 :离别
即使气温一直在零下二、三度徘徊,即使天寒地冻冷风如刀,也压不住过年喜庆和喧闹的气氛。风兰小筑里的老人们每天天方亮便到楼下铲雪,清扫出一片空地,然后除下厚外衣,只着一身单薄衣衫开始有模有样的打太极拳;还有些身强体健的中年人也早早的收拾好结伴去北门公园的大湖里冬泳;而一些青少年则成群聚集在冰地上溜冰,一个个面色绯红尽显姿态风流,想吸引围观少女们的目光。
萧香家对面的老头是个非常热络好客的人,虽然他们比邻而居也不过短短一些时日,但老头还是很乐于主动做敦亲睦邻的工作,每天一起床便过来敲门叫李伯一起下楼散散步,顺便叫安乐去跟自己那上初三了的小孙儿玩;晚饭前也会过来叫这一家子人过去一起开饭,若他们婉言谢绝了,那他便会拿碗盛些自己老伴做的好吃的小食品过来给他们尝尝鲜¨¨¨
如是两天,盛情难却到不好意思的安乐也跟着萧香去买了些实用的礼物回送给他,老头很高兴的收下了,却也更加来得勤快了。礼尚往来间,邻里的友谊倒也愈发的深厚了起来,没事也会坐下来聊聊天,说说东家长西家短,时间过得飞快。
初六时李伯终于忍不住要回去跟老吴大口喝酒放声胡侃了,初七一早,大雪初霁,暖洋洋的阳光又重现人间,楼下天竺葵的银枝正慢慢融化,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几个坚持晨练的老头老太此时正望着雪水笑容满面的交谈。
安乐打开暖箱,坐在矮垫上漫不经心的翻转桌上的模型看。
初四那天早上,牡丹带他到一家模型店,说是送礼物给他。当时他站在一座巧夺天工的雅典卫城的伊瑞克提翁神庙的模型前流连,店员在一旁天花乱坠的鼓吹:这是专门供奉海神波赛东的,女郎柱廊是用六个雕琢的惟妙惟肖的女像支撑檐部,既能支撑上部的荷重,又形象美观娴雅¨¨¨云云,但他依然迟疑不决,环顾其他时发现角落里放置的这具陶土捏造的模型,倍感惊讶,走近细看时便觉得震撼。
这作者有双巧手,把某些泥浆中露出面部的人的惊恐万状变现得让人如亲临其境般,还有那被岩浆冲毁的房屋、未及逃跑的人们的各种姿势的遗骸、竞技场、酒吧及各类作坊都能分辨,这东西乍一看上去很粗陋,坑坑洼洼残破不堪,但细看便又觉得被倾入了很多精力和感情在里面,它很形象。
牡丹说这是被维苏威火山淹没后的庞贝古城;店员搭腔说这不是专业制作模型的工厂做的,因为主题和材料方面跟其他精巧的模型比起来也比较特殊怪异,所以老伴让他把放在角落里,说是让独具慧眼的伯乐自动找上来。
他是伯乐,看中了这模型,所以牡丹便欣然买了送给他。
“初七了¨¨¨”安乐神色恍惚的自言自语,长指抚摸底座左边边缘的长形刻印,那是两行复杂的小篆体:霜拍井梧乾叶坠,翠帷雕槛初寒。长叹一气,放下模型,起身走到窗边,雕塑似的呆立不动,视线没有交点。
萧香走出房门便见他这般石化模样,走过来一瞧,顺手又把窗关上。“早晨气温低,别站在这儿吹冷风,感冒了回头有你受的。”
“没事做啊。”安乐眯着眼透过玻璃窗看明朗纯蓝的天空,心里隐隐约约的有股渴望,但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这让他有些浮躁,转头问萧香:“末末姐什么时候回来?我真想念她的花茶了。”
“至少得年后吧。她有很多朋友在那边,不可能只呆个两三天就回来的,又不是本城的说去就去说回就回。”萧香连说边拉紧外套进浴室梳洗,出来时还见他站在窗口,笑道:“你这两天有些奇怪,尽问些别人的事。以前从没见你对谁这么感兴趣的。要是真无聊了,呆会儿咱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安乐轻哼一声,半响才迟疑说:“萧香,我们今天就买到源江的票好么?我想去那边看看。”
萧香睇他暗浮的别扭纠结的表情,感慨孩子大了有心事了。“也行,差一两天也没什么。你把需要带的东西列出来,收拾好了明天我们就走。那边的车票很好买,不需要提早几天订票。”
“嗯。”
谢绝萧香送他回天园的好意,安乐乘公车先到医院找林末,把医药费给还清了,又迫不得已跟他扯了半小时,交待了即将到源江上学的事,好不容易才脱身出去,转车回天园以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收拾好,回到风兰小筑的楼下时才打电话跟牡丹告别,而那头语气如常,并无责怪的意思,还说户籍和学籍的事办好了会给他寄过去,若入学遇到麻烦要及时说。
安乐暗松了口气,蹲在花圃边的石蹲上很严肃的听电话,如临大敌般慎思慎言,挂了电话后发现手心尽是冷汗,吹了一会儿冷风才慢吞吞的挪回家,步履蹒跚如耄耋之龄。
初八早晨七点二十四分,三人登上了去源江的车。
当火车开动时,安乐拉开窗探头往后望,这城市正一点点退出他的视线。眼前的情形让他想起初来乍到时那种忧伤又期盼的心情,如今离去,这份心情依旧,同时又掺入了不舍、感怀和一种隐隐约约的揪心感。
“喀”一声响,萧香用矿泉水瓶轻敲玻璃窗,把安乐搁在窗台上的脑袋扯回来,顺手把窗子关上,摸摸他被寒风冻僵了的脸,低斥:“傻里巴叽的,你感冒了还好,别忘了这邻居还有两个老人家呢。”
安乐一瞧,忙尴尬的道歉。
俩老人笑呵呵摇手说没事,穿暖着呢。
安乐回了个笑脸,剥了粒榛子丢进嘴里慢嚼,继而又趴在桌上望窗外。
小书呆,你带了你那本宝贝书集了吧,我放了张书笺在正文最后一页,你要仔细看一遍啊。--这是牡丹昨天挂电话前说的,当时他没理会,昨晚上辗转反侧时又想起,当时心里百味杂陈。
为他自己。
拾荒 act 107 :……
同年七月下旬的一天下午,燕城火车站缓缓步出三个着淡色布衣裤、戴棒球帽、步履清闲且面带笑容的旅客。他们不像其他人那般大包小包背着,只有左边那个梳着马尾的漂亮男人手上拎了只小小的旅行休闲包;走在中间的可爱小孩儿兴奋的边东张西望边叽叽喳喳,而右边另一细挑的清秀少年则牵着他的手,微垂着头轻言笑语附和。
是的。安乐回来了。
熟悉的威夏热潮,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城市气息和氛围。安乐平静的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心脏却是剧烈跳动着的。转头望了望面带微笑的萧香,轻快道:“回到家后再过来领行李,然后一起去看李伯,好么?”
“行。”顿了顿,转问:“你之前有没有告诉他们你提早回来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住一两天而已么,没必要一个个电话通知。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安乐试图粉饰太平,但白面颊上还是控制不住的浮起两抹红润,不知是天气之故还是别的。
萧香了然的睨他一眼,拦下欲从面前驰过的的士,钻进去后叹了一气,不无羡慕的称赞有冷气吹的幸福。安乐失笑,陪他度过春夏,如今才知道他极怕热怕出汗,在源江时,只要气温稍高点,他便只呆在家里喝冰红茶,悠然自在的生活环境还真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健康。
回到家休息几分钟,三人又开车到火车站行包房提取前天寄过来的行李,然后一道去李伯那儿。
李伯在宁夏路口老远就见他们下车了,眉开眼笑的站起来迎接。安宁满口甜言蜜语的飞扑过去,亲腻腻的在他老脸上亲了好几下,得意的报喜:“我有长高了一点点了。哥哥说以后会长得更快的。”
“真的呀?”李伯捏捏那红扑扑的小脸又捏捏那细嫩的小胳膊,笑答:“嗯,娃娃真长高了,更俊了。”
“哥哥才俊呢。”安宁抬起小下巴,“哥哥也长高了。”
“哎,都长高了,真好。”李伯抬头望站在阴影处用帽子煽凉的安乐,心里欣慰且喜悦。半年不见,这孩子真又变了个样了,不再是以前上班时的老成,反而是书生气十足,更显得秀致。“安乐,考试怎么样了?我前些天跟老吴说起你高考,他说要回原籍参加考试,你是不是回家过了?”
安乐闻言拍额,指指一旁的萧香:“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和娃娃都入萧香的户籍了。上次考试我没回来,官越全帮解决了那些杂事。”
“这样啊。”李伯了然的点点头,“结交些有权有势的朋友还是好的,以后还会对你有帮助。”
不知道李伯明不明白他跟官越的真实关系。安乐暗忖。也许是明白的吧,老人家早年游街串巷在市井里打拼,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没听说过?他平时虽然老实寡言,但心里可是如明镜般照得两面亮堂的。
李伯早早收了摊,跟他们一起回到风兰小筑,途中一同到超市买了新鲜食材,回去后下厨为三人煮了满桌好菜,看他们吃得起劲,自己也高兴。
饭后萧香收拾桌子,安乐满额薄汗,迫不急待去洗澡,水花拧到最大,仰头闭眼哗啦啦一顿猛冲,指尖泡皱了才关了水阀,开门见安宁正依在门框边、手在墙上画圈圈,忙问怎么了?
“等你出来啊,我拍门好久了你都没听见。”安宁怨气十足。
“好吧。你进去吧。”安乐摇头晃脑的要回房。
安宁扯住他衣摆,把电话塞到他手里就跑到客厅李伯旁边,藏头露尾底气不足的说:“刚才越叔叔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他我们已经回来了。”
这小兔崽子!安乐直想抽他屁股,转进房把门锁上,拨电话,几声冗长的机械声后,传来牡丹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事?
“没事。就想跟你说一声我回来了,就这样。”不由分说便挂断,把电话扔到床上,蹲在地上揪头发,心虚不已。回来前不说一声也就算了,回来后也不及时打电话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哥哥。”门开了,安宁笑眯眯的走进来,摇晃手上的冰激凌,“你要吃么?绿茶的。”
“过来。”安乐凑近咬了一口,满口绿茶味,冰凉感从舌尖到胃里,起身把安宁抱起来,掀起衣摆摸摸那截白白的小肚皮,挠一挠,逗得他咯咯笑,扭着要逃脱,手上乱晃的冰激凌蹭到他衣上,一团一团的绿,看着挺恶心,当即停手,把剩下那截欲融化的丢进垃圾桶,顺便脱了脏衣服。
正翻衣橱时,电话响了,安宁扑过去接通,三言两语毕,转头说:“哥哥,越叔叔来了,你下去吧。”
安乐僵了几秒,换身衣物跟萧香打了声招呼后便下楼,走到大门口时便看见牡丹的车进来了,两束砖亮的光线几乎要刺盲他的眼,臭着一张脸走到降下的车窗边。
“这么晚了,你叫我下来做什么?”
“上车。”牡丹慵懒的开口,“要不要现在上去拿行李?”
“拿行李做什么?我住这儿好好的。”表情力持平静,但语调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跟我回家啊。”牡丹抬手揉他脑袋,孺子不可教的眼神乜他,“考试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请哼了一声,安乐闭上眼瘫靠在椅背上,“九月,我就真入洛扬门下了。到时候还跟你成校友了。”
“多好。”牡丹轻笑,“对了,佟初寒月初回来过,还问起你了。”
“唔,过年我走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四月份他在外地打了电话给我,似乎很忙。”说到这儿,安乐睁眼专注的望他,“官越,你能陪我回去么?”
“什么时候?我八月中要跟宁珂小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