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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他来了,也爱着自己,但是依然不愿意留下来呢?
「父皇。」朱芙蓉心中微微泛着苦涩,声音低沉而落寞,「如果他不愿留下来呢?那您要怎么做?」
「世界上的人分成两种,能被我利用的和不被我利用的。能被我利用的是我的朋友……」他看向自己的女儿,此时眼中已是阴森之气,「不被我利用的,就是我的敌人。」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果然没错,天下问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她的父亲,这篡位成功的人,是天下至尊,为了这个地位,他有多不择手段,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
「您会杀了他,对吧?」
「只要他肯归降,我就不会。」
父女两人定定地对视着,他们是天下最亲的亲人,却也这样尖锐地伤害彼此,往往最相近的亲人同时也是最了解彼此的对手。
「朕要走了,你好自为之,不要以为自虐朕就会心软,也不要妄想逃跑,想想你的母妃,想想你肚里的孩子!」朱棣又踱了几步,缓缓又沉重地说。而先前话中的「我」字也变成了「朕」,现在他不止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皇上。
他正要走出门,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大叫。
「父皇,我最后再问您一句,我的孩子……」朱芙蓉抬起头,眼中满是水气氤氲,「如果他不肯留下来,您会如何对待我的孩子?」
这是有着异族人血统的孩子,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在这泱泱天下,红墙黄瓦之内,何处才容得下他?
「这点你可以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外孙,朕绝对不会对他如何的。」
「为什么?」父皇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孩子呢?她双手抚在腹上,才三个月,她的身材依然纤细,只是小腹微微隆起,一点也看不出华丽的宫装下藏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和他一起孕育的小生命,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会不会和他父亲一样美丽、温柔,一样冷酷、无情呢?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会爱这个孩子就像爱那个人,如同他不论如何多变、莫测,她最终还是爱上了他。
只是,那三十天的山盟海誓,浓情蜜意,当真就像一场梦?
「因为,朕女儿的孩子就是朕的外孙。而且,这个孩子的父亲是祁月教的教主吧。」
「原来,父皇当真什么都猜到了。」
「是啊,朕的女儿朕还不了解吗?如果你真是受辱,估计朕现在见到的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非你独自煎熬。只是,你看中的那个人到底在盘算些什么,朕的心中竟也无从计较,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朕所用,留下来总是芒刺在背。不过,听那一次与其照过面的锦衣卫说,那人仪容秀姿,可比上仙,武功高深,智谋莫测,的确不是凡品,朕的女儿眼光真是极好。」
朱芙蓉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安慰还是什么,只在心中觉得可笑,她对洛明的那些情愫不是武功高深或智谋莫测所带来的,而是在那谷底产生的,在那里他不是洛明,而是一个时而愚笨、时而狼狈、时而细心体贴让人惊奇的安有昙。
他为她挑鱼刺,为她搓鱼丸,为她在水中渡气,也为她做了一个小小的夜明珠灯笼。
那个时候的她,因为毫无防备,所以在不知不觉间卸下了所有的面具与武装,贪恋与世隔绝的悠闲,恨不得谷中岁月停住,恨不得当下能成永恒。
但就是因为她自己知道不可能,所以她才那样急忙地想要离去,然后就轻而易举地着了他的道。
如果,换做是平时那个冷酷无情的她,又怎么会这样容易深陷呢?
我的眼光其实不好,父皇您不知道,我爱的只是那平淡的岁月,那三十天中最美最纯洁的梦而已。
我不是个聪明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会被感情冲昏头的大傻瓜。
朱隶的背影已经在公主殿前的回廊消失了,整个殿前空无一人,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也隐没在西方。渐渐地,无边的夜色侵袭而来,和风在殿前的繁花中吹拂,仿佛也在为她叹息。
站在白玉雕栏的宫殿前看月亮,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繁华似锦的深宫毫无一丝人气,在清冷月光的笼罩下,宫殿变成了白色,就像月宫一样冰冷又凄美。
朱芙蓉将手摊开,月光盛满手心,像是满手月光,却也是满手空虚。
三天后的此时此刻,月光之下的我们究竟要何去何从?
「不要来,不要来,洛明,我求你不要来。反正,我们俩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我不想一错再错,我宁愿你负我,永远负我!」
她将满手的月光捧到眼前。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不光是为了母亲,还有宫殿外那三千弓箭手和一千神机营,已经将这里围成了一个铁幕。
她逃不了的地方,洛明自然也无法进来。
月光流淌,满园芳华飘零,好像琉璃碎了一地,映得她那萧瑟身影越发孤单,就像风中一张嵌了银辉的黑色剪影,随风一飘便会消失。
永乐五年 七月初九
湛蓝色的天空上,只有几抹淡淡的浮云在天际流动,明丽的氛围更彰显了皇宫内的喜气洋洋。
红色的地毯从公主殿前一直铺到皇门,这是芙蓉公主出嫁时,凤辇要经过的地方。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红绫高挂、喜字随处可见,更将整个皇宫装点得热闹非凡。
金碧辉煌流光地,火树银花不夜天。
用这样的字句形容这三天来庆祝的盛况一点也不为过。
然而,在这样热闹繁华的背后,真实情况却让人无比沉重。
公主殿中,宫女正拿出一根新烛就着残烛的火焰点燃,再取下烛台上的残烛,将新烛插上,将微亮的屋内照得更明亮。
巨大的梳妆镜前,朱芙蓉正沉默地坐着。
外面丝竹之声隐约传来,但到了此处,已经变成了细不可闻的呜咽之声。
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恍恍惚惚,无处话凄凉。她并没有看着镜子,虽然身后的宫女正小心地梳着她的头发,但她的眼神却落在宫女手中忽明忽灭的烛火,以及那被换下来正结着火红烛泪的残烛。
泣血,那烛泪就像是泣血一般。
突然,烛光猛然一闪,原来是烛心爆开了,火花从烛心跃出,吓得那点腊烛的宫女往后一退,不慎撞翻了身后的茶几,发出一声巨响。
帮朱芙蓉梳头的宫女被这声音一惊,手上一乱,只听到镜前的人幽幽一叹,吓得她连忙跪倒在地,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奴婢失手伤了公主凤体,请公主恕罪,饶奴婢一命。」
朱芙蓉视线调回镜中,原本披散在身后的一头长发,已被绾起一半。她马上就不是女儿家了,所以这长发要全部绾起,可是,她与那个人早已在月光下结发而誓。现在即使梳着这样繁复的发型,戴着那样美丽的发饰,又有什么意义呢?
「算了,你起来吧。」这些宫女全部都不是从前伺候她的,也不知其中哪一个是父亲派来的眼线。
那宫女好像很惊讶自己如此容易就获得宽恕,恭敬万分地回道:「是,公主殿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继续梳吧。」
「您想戴皇上送的凤含珠,还是皇后送来的牡丹花饰呢?」
她看着眼前那一盘盘金银灿烂、珠光宝气的首饰,那光芒太盛,简直就要灼伤了她的眼睛。
「都不喜欢,用那个好了。」她看了看,随手一指。
那宫女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串极简单的珍珠饰品,大小不一的珍珠用铜丝串起,掐成一朵惟妙惟肖的芙蓉花儿,旁边还有玉片磨成叶形衬在一旁,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皇后今早才说,那珍珠花儿不太喜气,还是红宝石好……」当宫女看到她那冰冷的眼神正从镜中汪视着自己时,立刻改口道:「但公主若是喜欢的话,就用这个好了。」
宫女双手捧过那朵珠花送到朱芙蓉的面前。
她伸手接过。红色漆盘上通常会标明是哪一地哪一位送来的贺喜礼物,她看了一眼,上头只书「沧海月明花」,便再无其他了。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沧海月明花,果然不甚喜气呢。就戴这一朵吧。」朱芙蓉将珠花交到宫女手上,示意她为自己戴上。
宫女战战兢兢地将珠花插在她的发髻上。乌云一般堆叠成优美形状的头发上,只戴了这一朵珠花,看起来形单影只。
这是谁送来的礼物呢?难道是宫中人送的,所以才没有州府地名,但就算是哪一宫的主子也应该写上名字啊。
她伸手摸了摸珠花,蓝田暖玉果然名不虚传,触手所及,居然真的有点微温,就像那一夜的月光,温柔又温暖。
「我向月神祈求,赐予我世上最温柔的妻子;我向月神祈求,赐予我永不分离的爱情;我向月神祈求,赐予我们不离不弃,一生一世;我向月神祈求……」
那一夜,在柔和的月光下,他就是这样对着月神祈求着……
这花难道会是他送的?他就在附近吗?那他为什么还不出现?不!我宁愿他永远不出现!朱芙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见那宫女又捧了一个漆盘过来。
「公主殿下,时辰快到了,请让奴婢为您戴上盖头。」
「等一下,让我再看自己一眼。」她缓缓地站了起来,镜中的她身上穿着绣着金色花朵的红色嫁衣,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一身大红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雪,那种苍白是重重胭脂也没有办法掩盖住的,就像外面那冲天的喜乐也没有办法掩饰她一丝一毫的悲伤。
宫女拿起红色的盖头,轻轻地为她覆上。
镜中那个苍白色的她被红色一点一点地覆盖了,盖头缓缓落下,直至满眼都变成红色,像血一样的红色。
鼓号齐鸣,丝竹齐响,红色的盖头下朱芙蓉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被人牵着,走过自己长住的宫殿,走过许多人羡慕的眼神,走过无尽漫长的岁月,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公主殿下,请上花轿。」
睁开眼睛,也只看得到地上那装饰得美轮美奂的脚凳。
一步踩上去,坐到纱帐缦缦的花轿中,轿角的铜铃被微风吹得叮当作响。
「吉时到——」内侍拖得长长的声音,余音还袅袅地回荡在空气中,轿子已经开始摇晃起来。
通常这个时候,民间的出嫁女儿们应该要开始哭嫁吧!嫁出去的女儿便像泼出去的水,一旦出门便无法回头,所以便在此时哭泣,哭自己不愿离别的心情,哭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惶恐。
「开宫门。」随着这一声呼喊,朱芙蓉听到了宫门被打开的声音,外面喧嚣的杂音一阵阵传入耳朵,每一声锣鼓都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
隔着轿帘,悄悄掀起盖头的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影坐在轿前的马上,那人披红一身,喜气洋洋,透过轿帘望出去,都能感到他身上那股得意之气。
那就是自己的夫君吧。
她抽动着嘴角想笑,可是,眼泪却如同溃堤一般,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连个苦笑都笑不出。
是的,心中想了一千遍一万遍,不希望他来,不希望他来。
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却是那么、那么地想要看到她爱的那个人。
洛明,你要是再不来,我便要与一个陌生人拜堂成亲,这要我怎么拜得下去呢?那里只有红烛,只有华服,却没有月亮啊。
「我喜欢你」那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她怎么能成这个亲呢?
不,我要下轿,我要下轿。朱芙蓉像是着了魔似的,将手伸向了轿帘。
我要下去。她对自己这样说道。
「搞什么啊,等到现在还没看到花轿的影子,早知道便去秦淮河边占个好位子等看烟火了,何必傻傻地守在这里?」
应天府内最繁华的道路已经被清空,沿途清洁洒扫,好不整齐,人们都躲在街道两旁的酒楼茶铺里。
今日皇上下令,这条由皇宫通往曾府的道路禁止车马行人通行,沿街的商铺都要关门,不得有人出入,但是,那些为了一睹公主风采的人们,还是将沿途酒楼的二楼坐了个满满当当。
但是,从早上等到现在,他们只看到一些维持秩序、负责巡逻的军士从眼前经过,而传说中当朝最美丽的芙蓉公主的花轿,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别说是应天百姓颇为失望,那些专程从外地赶过来的人们更是不满。
「还花了老子几十两银子买来坐位呢。」窗旁一桌的巨汉拍着桌子,他们正是那一天在状元楼里差点掀桌的那一群人。
酒楼的店小二苦着一张脸听他们抱怨,心中不禁忧虑,要是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出了什么乱子,比如掀下来的桌子掉到路中间……天哪,他完全不敢再想像下去了。
「牛大哥,这你不能怪我们啦,来这里看凤驾可是安画师的主意。」
「那他人呢?」
「咦?他刚刚人还在这里的。」那样不起眼的人不见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接下来那由远而近,欢天喜地的鼓乐之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了。
「终于来了啊。」酒楼里猛然发出此起彼落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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