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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冲进屋,我进去的时候二爷好像吓了一跳,在地上瞪着我。
“谁让你进来的!?”
我说:“奴婢来伺候二爷。”
“出去——!”
我还犹豫着,二爷转过脸不看我,“我叫你出去!”
还是这暴脾气,我转身出门,在门口听着屋里乱七八糟的动静。
一直到深夜,屋里终于传来声音。
“猴子,进来。”
我推开门。
二爷浑身湿淋淋的,躺在草垫子上。像是力气全部用光了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跟我说:“扶我上去。”
我把二爷抱上床,二爷还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
我心里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二爷在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小声说:“二爷,你要想锻炼身子,还是叫奴婢帮你吧。一来多一个人帮衬练得快些,二来也免得磕磕碰碰,再伤着了。”
我真是吃了豹子胆才敢开口说这些的,说完我就逼着眼睛等死。
谁知二爷闭着眼睛,等气喘匀了,低低地说了一句:“嗯。”
我从二爷房里出来,心想二爷今晚的确有些奇怪。
第四章
第二天,我听二爷的话把花帽做好,然后放到一起。二爷在一堆花帽里面挑挑拣拣,分了两三堆,然后让我把他抱上板车。
我还想二爷经过昨天,可能不愿意出门了呢。
他让我去城西的旻鹃阁,那是家卖胭脂首饰的店铺。我们到了门口,二爷让我进去叫掌柜的。掌柜的出来看见坐在板车里的二爷,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打了招呼。
二爷让我去一边坐着,然后自己跟掌柜谈。
我坐到一边的树根下,也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那掌柜的拿起我做的花帽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过了快半个时辰了,我看见掌柜的招呼店小二把车上的花帽都拿进了店,然后自己也进去了。这时二爷才招呼我过去。
“走吧,回去。”
我不敢多问什么,推着板车回家。
回家后,二爷扔给我一个袋子,我接过来,里面是几块碎银。我惊讶地看着二爷,二爷说:“你赚来的。”
这这这……
二爷吩咐说:“以后三天交一次,一直到花期过去。挑白粉的桃花枝,再加些合欢花,莫要用柳条。”
我连忙点头,“是是。”
主子就是主子。
挣得多了,干活少了,时间空闲了。
现在二爷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锻炼身体。
我怕他再磕碰,又扎了些草垫,铺在地上。二爷自从伤好了,就把裤子穿上了。为了方便,我把裤腿截去,缝在了一起,正好够二爷穿。
二爷现在身体大不如前,连坐都困难。每天我扶着他的背,他自己练坐,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开始时总是往右边倒,后来二爷练得多了,渐渐地坐稳了。
现在二爷不仅能坐了,还能双手撑着地,往前动一动。
我问二爷要不要工匠打个轮椅,二爷想了想,摇头,说:“那东西行动太不方便。”
“那……”
二爷使劲揉了揉自己左边的半截大腿,看了我一眼。
我震惊地发现二爷的眼里居然有些犹豫,我等了半天,他侧过脸,低声说:“你过来。”
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了,还怎么过去?
但主子的吩咐还是要听的,我往前蹭了半步。二爷说:“你摸一下。”
我:“?”
二爷不耐烦道:“摸一下我的腿!”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伸出了手。
他把自己的手拿开,我小心翼翼地碰上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的腿,之前换药的时候也碰过,还是光着的。现在这半截大腿穿在裁剪好的一小截裤腿里,我看着居然比之前光着的时候更紧张。
二爷似乎也被我的态度感染了,他的脸有些红——我感觉是被我气的。
我听话地摸了上去。二爷的腿还是挺粗壮的,我一只手包不住。手下是布料,布料里面又有些坑坑洼洼。我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抖,还是二爷的腿在抖。
“摸清楚没。”
我跟个傻子似的点了点头。
二爷说:“去木匠作坊,打个这么粗的竹筒。”
我:“这么粗是……”
二爷气得脸色涨红,“就是我腿这么粗!”
“啊啊,是。”我反应过来,又问:“那要多长的。”
二爷没点好脸色,随手比划了一下,“长了走得费事,两掌长就行了。再打一副木拐。”
我说:“也要短的?”
“废话!”
我退下去办事,木匠听完我的要求,直接说在这等着。我以为要几天后再取呢,人家师傅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就这么点活,两下就好了。”
最后我拿着成品出来,心想果然几下就好了。
不过这……我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东西,顺便拿着拐杖比划了一下,才到我腰这。我又看了看那个圆竹筒,心里有些酸。
我们二爷现在就这么高了。
拿回去后,二爷看着那几样东西看了好久。他神色平淡,我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二爷说:“倒是快。”
我马上说:“木匠师傅很厉害!”
二爷无言地看了我一眼,我把头低下,乖乖闭嘴。
我觉得,二爷心里是难过的。他拿过竹筒套在自己腿上的动作很粗鲁,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这么觉得。
我走过去,帮他一起套,他的手在抖,头低着,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说:“二爷,你轻着点。”
二爷手就顿在那不动了,剩下的活都是我做的。
二爷下了地,双腋拄着拐,长度刚刚好。
也就是到我胸口的地方。
他两手撑着,身子一荡。
然后啪嚓一下仰到地上了。
我赶忙过去扶,二爷让我靠边,我就看着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接着试。
我都不知道,二爷现在起身已经这么轻松了。
那之后,二爷成天练着拄拐走,开始摔得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后来慢慢的,走得顺畅多了,甚至能扔了左拐,只用一支拐走。
当然了,练这么多的后果就是那截大腿被磨得鲜血淋漓。
每次上药的时候二爷都疼得龇牙咧嘴。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二爷说少练一些吧,慢慢来。
二爷摇头,说:“每年这个时候,京里的茶商都要来杭州,到时候茶叶交易频繁,跑商的机会多,我至少得赶在那之前把路走明白。”
我没敢说,二爷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跑商。
后来,二爷还真把路走明白了。
京商来杭的时候,经常在西湖旁边的一座茶楼里谈生意,二爷有一阵就成天往那跑。叫一壶最便宜的龙井,泡成白开水了还赖着不走。
店里来往的都认识这是以前杨府的二公子,见他现在这副模样,背地里嚼烂了舌根子。有意无意地叫二爷听见,二爷就当自己是聋子,大腿一扎,拄着拐棍,一边哼曲一边看外面风景。
那天他进了茶楼,眼神一转,看见最边上一桌上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在下棋,他撑着拐走过去。
到了桌边,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只有一个老的,一直盯着棋盘没动。
二爷没比那桌子高出多少,他左手撑在凳子上,右手一使劲,坐到空下的一个凳子上。
那两个年轻的看见这情景,都皱起眉头,刚要赶人,二爷开口道:“再不拐马,三步之后便是小卒逼宫。”
老者总算抬头,看了二爷一眼。
“年轻人,观棋不语方是君子。”
二爷笑了笑,拍拍跟老者下棋的那个少年肩膀,道:“小子不敢赢,我点你,是救他于水火。”
那少年脸一红,磕巴道:“什、什么不敢赢。林老,你别听他……”
老者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二爷一番,道:“你是杨辉山的儿子?”
二爷点头,老者看见二爷的腿,没说什么。
后来,二爷跟那老头聊了一个下午,具体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周围一堆人都在看着他们。最后离开时,二爷请了这一桌茶。
明明就只有两壶,却把我们两个月的积蓄都花光了。
我觉得肉疼,但是二爷发话了,我也不敢说什么。
离开的时候,二爷先走了一步,我听见那少年跟老头说:“林老,那个就是杨伯的二儿子?”
听到他们在谈二爷,我放慢脚步,走到拐角处听了几句。
那老头嗯了一声,少年皱眉道:“我在京时就听过他,听说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贪玩好色,不学无术,目中无人,你为何要把京杭这么重要的一条路交给他。”
老爷沉沉地笑了笑,道:“你觉得他不学无术?”
少年顿了顿,低声道:“就算有些小聪明,人品也是下级。”
老头道:“闵琅,你说这世上,最值钱的是什么。”
我心里默念,金山银山!
少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值钱的,自然是金银财宝。”
老头摇头。
少年又道:“那是什么。”
老头端起茶盏,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声缓缓笑道:
“世上最值钱的,是浪子回头。”
那天回去后,我给二爷做好饭,然后自己回厨房啃面糊。二爷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也不叫我,自己就来了厨房,看见我吃的东西,瞬时就愣在了那。
然后他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饭啊。”
二爷的脸黑成了锅底。
他一把抢过去,连粥带碗都一起砸了。我吓得从地上蹦起来。二爷砸完就出门了,过了一会,拎着个食盒回来,放我面前,就说了句“吃”,然后就回屋休息了。
我把食盒打开,里面有三层,饭菜点心一应俱全,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捧出一盘吃了。然后把剩下的装好,放到灶台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想,可能我又给二爷丢人了。
第二天,我一睁眼就看见二爷拄着拐,站在我床前。
虽然不高,但我还是嗷地一声喊了出来。
二爷脸色难看无比,他从地上提起来一个东西,问我:“这是什么。”
我发现二爷最近总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我看了一眼,是二爷昨天买回来的食盒。我刚要开口回答,二爷忽然举起食盒,往地上狠狠一砸。
咣当一声,里面剩下的好几盘菜就这么糟蹋了,我心想早知如此昨天就吃光了,不攒着了。
我又发现二爷最近总喜欢砸东西。
二爷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浑身都在抖,他指着我,咬牙说:“你留它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爷买盒饭还得合计个几天。”
我下意识地想点头,但看二爷的脸色,连忙改成了摇头。
二爷多聪明啊,他貌似看出了苗头,气得握着拐杖的手都发白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杨一奇再不济,也不至于养不起你。”
说完他就走了。
我看着满地狼藉,真心茫然。
第五章
因为那件事,二爷足足发了半个月的火。
再之后因为太忙了,他也就忘了要生气了。
我现在基本看不着二爷,他每天走的早,回来的晚,有时候连续两三天才回来睡一次。
二爷本来养得白白的脸也黑了不少。
不过,有一点变化我觉得是好的,那就是二爷变壮了。其实之前二爷身子也不单薄,但是因为受伤,身子骨看着弱了不少,现在几个月下来,二爷背便阔了,胸膛也厚实了,两条胳膊也粗壮了不少。
有一次二爷回来的晚,叫我一起吃饭,我说马上收拾桌子,二爷说不用了,我们就直接在厨房里吃。二爷坐在小凳子上,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饭,我看呆了。
二爷放下碗,无意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连忙低下头,二爷说:“抬起头。”他声音很低沉,但是又不是生气的那种。
二爷说:“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我脑子一抽,开口道:“奴婢看、看二爷变了。”
“哦?”二爷吃饱饭,整个人懒洋洋的,他看着我,说:“哪变了。”
我说:“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二爷一愣,随即拿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腿上,低声道:“的确不一样了。”
我知道他误会了,使劲地摆手,“不是因为……不是因为这个。”
二爷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只顾着解释,“奴婢说的变了,是……是其他的地方变了。”
二爷说:“什么地方。”
我想了半天,脱口而出:“二爷变黑了。”
说完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二爷一愣,笑出了声,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道:“嗯,是黑了。”他摸着摸着,碰到脸边起的一块死皮上,他随手撇下去,又道:“也糙了。”
我看着二爷端正的下巴,和轮廓分明的眉眼。他穿着结实的粗布衣裳,腰上扎着腰带,只微微俯身,那宽阔厚实的腰背就把衣裳绷得紧紧的。
恍然间,我只觉得当年那个穿着宽松丝缎长衫,搂着美娇娘在西湖画舫里玩乐的人只存在于梦里一样。
在我发愣的时候,二爷看着我,道:“你觉得,哪个爷好。”
二爷的声音也变了,比从前更低沉,也更稳重。有时我会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在伺候老爷一样。
听了二爷的问话,我想都没想,道:“现在的好。”
二爷似乎在紧张着什么,在我说完之后,他的肩松了,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去休息吧。”
我迷迷糊糊地回屋睡觉了。
又过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