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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置可否,专注的看着我,若有所思,末了垂了眼睑沉声问:“那这盘棋,你说朕赢了,还是输了?”说完并不看我,只接过刘福公公递过的茶盅,慢悠悠的饮起来。
“那要看皇上赌的是什么了。”话刚出口,就见皇上皱了皱眉头,但并未停下喝茶的动作。
“你觉得朕赌的是什么?”
“回皇上,圣意,莫彤不敢妄图揣度。”说完抬头见到刘公公撇过来的一眼,冷冷清清并无含义。
深沉的笑声自上面传来,我忙低下头,只听见皇上说:“你揣测圣意揣测的还少么。”语气听则轻松却透着几分严厉,说着又侧身将茶盅递给刘福,“去换个雨前毛尖来,再叫些点心,清淡一点。”
“奴才遵命。”刘福得了旨意飞快的扫了我一眼,小心的接过茶盅,躬身退了出去。
我提裙起身来到御案前跪下,皇上将刘福屏退,看来这次我不能敷衍过去了。
“说吧。”皇上不徐不急的开口。
“回皇上,莫彤以为,这局棋皇上还没下完,如今说胜负为时尚早。”低头看着眼前的宫砖,缝隙之处都清理的十分干净,看不出一丝尘迹。
“接着说。”
“其实这盘棋,皇上至少能和。至于能否赢,一看局势,二看,”稍有一顿,“二看人心。”
说完仍旧低着头,眼前的明黄案帘纹丝不动。只是和,恐怕不是我相要的结果。心下快速的闪过这个念头,面上却不能有所反应。
“朕也在想,是和了这盘棋还是赢了这盘棋,举棋不定。”皇上徐徐吐字,末了似乎有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你说,朕能和吗?”
皇上咄咄直逼,我无法避让,只能镇定心思,转而抬眼对皇上释然的一笑:“这是皇上自己跟自己布得棋局,皇上说和便和,说赢变赢。”为了让他更加放心,我几乎诚恳的淡淡说到:“皇上您既是君又是父,当比我更了解三皇子,他首先是忠臣,而后才是孝子。”
闻言,皇上一阵沉默。
书房侧帘外已想起刘福的脚步声,声音虽轻,但我身伴君侧大半年,心思乃至六觉早就练就的极为敏感,熟谙在帝王近身处的生存之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不足够,还要反应极快并将心思异动藏匿妥当,面上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这番历练虽不及王一公公的忍术,却也是将人磨砺的愈发沉稳。
皇上仍迟迟没有示意。我赶在刘公公出声禀告之前,再次开口:
“禀皇上,奴婢还是那句话,这盘棋还没下完,再走走也并无不妥。”
皇上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朱笔搁在砚旁笔枕上,说:“好,那朕就再下下看。你退下吧。”
“是。”我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躬身退出书房去。刘公公在等了皇帝许可后也端着点心揭帘进来。
出了南书房才发觉申时已过,我却还没有用过午饭,肚内一阵翻滚,也不知道秋实还有没有给我备些点心。
抬头望向清澈的蓝天,五月的汴京此刻正是春夏之交,过了正午,风里也带了晚春该有的凉意,我收回目光,感受着自己刚刚被冷汗浸过的衣裳凉凉腻腻的贴在后背上,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扶持李桢制约太子及右相的势力,皇上要的是仅仅是牵制还是最终的取而代之,似乎他自己也不甚明了。
自古权力的运筹最好不过平衡,若是李桢能够将目前这个严重倾斜的天平衬平,那么太子是大皇子或是三皇子,对皇上乃至朝廷而言,并无天壤之别。
我的苦笑却并不来源于皇上的举棋不定,而是我不确定,我对李桢的了解和为他在皇上面前说的话,是不是他真心所想。
如今,也只能希冀王显之不希望和这盘棋了。
、24。 犒军典 庆功宴
皇上在北城门犒赏御疆军的场景我并没有机会见到。自古只有男子才能出席犒军仪式,浩大的庆功大典上将士们列队而站,皇上率皇子及百官在城门上表示对远征军人的感谢并加以封赏。那是阳刚之气汇集的地方,连流出的汗液都弥漫着傲然和刚强的味道,却在皇家威仪之下显示出无上忠诚和荣耀。
这些我却只能通过刘公公在我百般纠缠下透露的只字片语,和着自己对军人充满崇敬的想象在脑中描绘遐想而成。铜镜中印出秋实促狭的笑脸,我才猛然从自己的幻想中回神。
将我额前的最后一绺长发用盘扣旋绕固定,秋实满意的打量了一下今晚给我的妆扮,临了颇有默契的将丁香花簪斜插入髻。
“女为悦己者容。”秋实调皮的将雕花桃木梳搁在桌上放好,摇着脑袋装模作样的吟到。
“恩,不错。”我也随着她的样子轻笑着附和,“既然最近学问长进的这么快,下个月的书目就换成《易经》好了。”说罢还不忘附上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哎呀,”秋实急的一跺脚,大约也知道《易经》是古书中数一数二的晦涩难懂。“人家才刚刚开始入点门道,这个月小姐给的诗本就够我头疼的了,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不贫嘴了。”
我从镜中看着她故作害怕仓皇逃走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
甫一回神,心中竟像被抽空了一样,泛上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情绪。望着镜中妆点得当的自己,竟然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偌大的房间却只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约,再长的呼吸也无法缓解。
今晚,就要见到他了呢。
我随着长公主在开宴之前来到庆怡殿,殿里殿外熙熙攘攘的已经站了不少人。应邀入宴的军人们都卸下了铠甲换上了盘圆领小袖口的绛红军衣,和大臣一起三三两两聊天,女眷则都在殿前花园凉亭坐着。
我和公主并肩走到凉亭外,已有眼色颇尖宫女前来引路,安置坐处,奉上茶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公主郡主们聊天,只觉得从前就不耐的话题今晚更格外磨人。凉亭内外的小姐们,眼神多少都时有时无的飘向殿内阳刚的男子们,却又不能窥探的太过明显,只能微微转头的机会略扫一二,或借着手绢擦拭整理仪容时遮掩着观望一会儿。
我因为随着长公主的缘故得以坐在亭中石桌旁,单手之颐,耐下性子听着小姐们各种无关痛痒的话题,一边好笑的观察着她们时而像亭外飘散的眼神,不知不觉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裴司记,三皇子好像在看你呢。”身旁御史监察房大人的幺女房盈盈不轻不重的音量刚好让亭中的女眷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闻言不自觉的收起手臂,端直而坐,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就看见一身长衫青领玄色孑然而立的李桢正站在殿前,如炬的目光就这么不遮不掩不偏不倚的定定的看着我。
四目交汇,我的目光仿佛被他施了咒语般牢牢定住,竟然也无法移开。
一条回廊的距离,周围的人、景、天、地仿佛都变成混沌,只有那一色玄衣负手而立的人,在我眼中,在我心中,再无他念。
长公主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我这才如梦初醒般移开眼神。公主轻咳一声,将周围也或羡慕或鄙夷或无谓的眼神唤回来,众人讪讪。
不知是谁重新聊开了个话题,一时间仿佛无人再记得刚刚那一幕,我亦收回心思,敷衍的或点头微笑或迎合点评。
原以为自己能已经将情绪控制掩藏的很好,谁知道再见到他时,对自己的心根本无能为力。
庆功宴上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君礼臣恭。我照例坐在长公主身后,看着穿梭在殿里的人给李桢敬酒,祝贺他凯旋归来,他亦来者不拒豪爽饮下,是得胜将领的姿态,更是皇家之子的风仪。
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看着他略微黑起的皮肤,更加坚毅的眉眼,仿佛再看一个属于自己的贵重之物般珍惜。疆场磨砺无法带走的是他与生俱来的威仪,那是皇家血液里流淌的骄傲和华贵。
触及他偶尔的目光,竟透着一丝揶揄,不禁发现自己似乎不知不觉竟盯着他看了很久。仓皇之下赶忙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转眼却碰见二皇子嘴角一丝淡笑正看着我,想到刚才失仪姿态,不觉脸上火烧火燎,低下头去,不再乖张。
、25。 可汗妹 皇子妃
舞姬的动作随着音乐的渐止而缓缓停下来。我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队异族装扮得女子已经候在殿外,想必就是突厥为显求和诚意而进献的美人了。
皇上微微抬手,身旁的吴谦公公已细声宣突厥美姬上殿。一时间殿上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皆停留殿中的美人身上。
俯身跪拜,衣衫窸窣。
“哪位是亚拉公主?”皇上深沉的声音自殿上响起。
为首的女子再一低拜,清透的嗓音缓缓道:“亚拉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
“你远道而来,途中辛苦了。抬起头来讲话。”皇上说到。
亚拉公主缓缓将身子直起来,众人的目光皆投在她的脸上,她却极为镇定,丝毫不为所动。我由衷地赞叹,是个美人,且有着与中原女子不一样的风韵,行止大度,不输天朝的皇女。
“朕听说你是可汗一母同胞的妹妹?”皇上话一出口,四下便响起了窃窃议论之声。
“回皇帝陛下,亚拉是可汗的胞妹。可汗希望亚拉能将突厥臣服的诚意带给中原皇帝。”公主不备不亢的回答。
“那你说说,突厥可汗都有什么样的诚意?”
“回皇上,可汗令亚拉转达对皇帝陛下的尊敬,对朝廷的敬畏。突厥愿年年进贡牛马美女,与朝廷修订靖边条例。可汗还望陛下能鼓励通关商贸,我们也会为西行的商旅提供最上乘的服务。”公主稍有停顿,继而俯身对皇上一拜,说到:“亚拉愿意以突厥公主的身分侍奉在皇帝陛下左右。”
“哈哈哈哈。”皇上朗声大笑,“突厥的诚意朕收下了。不过朕看你和朕的女儿差不多大,就将你赐给朕的皇子吧。”
我心思迅速回转,论地位这婚必定是赐给太子无移,但是突厥王妹一旦成为太子的人,岂不是加聚了王氏与突厥的联系巩固了太子在朝堂的地位。我扫过坐在不远处的常春,她只愣愣盯着桌面出神。
若是赐予其他皇子。。。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顿时生出一阵冷汗,不禁也低下了头,盯着桌面,双手不知何时已将裙边搅在一起。
“亚拉谢皇上恩典。亚拉有一个请求。”
“说吧。”皇上缓缓开口。
“亚拉是突厥可汗的妹妹,是突厥最荣耀的公主。突厥女儿向往嫁给最英勇的武士,突厥的公主也渴望嫁给最威武的英雄。”
一时间殿上众人从恍然中回神,竟然鸦雀无声,我攥紧的双手竟有些僵直。
突厥公主重重拜下,额面贴地,柔声说:“如今在突厥,人人都知道朝廷的三皇子是个战功赫赫让我们敬畏惧怕的英雄,亚拉愿意侍奉在英雄左右。”
哐!不知是谁的杯子掉在了桌上。我轻轻闭上双眼转而悠悠睁开,该来的,躲不了。
片刻的沉寂,众人皆屏息小心的窥探皇上的面容。良久,朗朗的笑声再次从御案上传来,众人悬着心放下,而我的心则早已坠落到深不见底的地渊中。
皇上的首肯,亚拉公主略含娇羞的谢恩,李桢起座冷静的领旨,众人此起彼伏的祝贺声,和长公主悄悄侧身对我关切的询问声,殿上似乎交杂了太多声音,而我一个也没有听清楚。
我该开心才对,后宫的女人早就该习惯与人分享的现实,更何况李桢迎娶突厥王妹作侧妃意味着他在权力的斗争中又稳握了一张圣券,他在王位的争夺中又多了一方后盾,他离我们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只是为什么,我却如此悲伤呢?
我端着酒杯有些迷糊得思索,今晚似乎喝了不少蜜酿下肚,为什么却全然没有一丝甜蜜,满嘴满腹尽是苦涩,有些迟钝的寻思着宫里酒司的宫人是否将自己的满腹惆怅都酿到了这壶蜜酿里。
甚至懒得抬眼,我也知道毓姃郡主或者还有其他公子小姐们或嘲笑或同情的眼神。
我也不敢抬眼,李桢身旁的如花美眷或许会将我粉饰的太平故作的镇定一击而碎吧。
果然世间的喜乐就如同美好的事物一样终不长久。费尽心思而来一刻相聚的愉悦还未触及舌尖便荡然无存了呢。
似乎为了让将士们能够更加尽兴,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已经携着庄妃离开了,隐约觉得我随着众人一起拜下又起身,却记不真切了。王皇后也独自在众人的恭送中独自离席。我鼓起勇气在心中演练了很久微笑的姿态,才抬眼看向李桢,却发现他与傅寅正聊得专注,似乎并未注意到我流连在他身上的眼神。突然,就有些索然和乏味。
我提起裙角安抚的示意长公主我一切都好,在秋实的搀扶下,悄悄地从此刻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庆怡殿退了出来。
一轮明月懒懒的挂在夜空,冷风拂面,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酒也醒了不少。秋实随着我往南书房偏院我的住所走去,走着走着却见我忍不住已经打了好几个寒噤,担忧地说:“小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取了披风来我们再走。你喝了酒再灌了风,要生病的。”
我没有回应她。
她将我牵至一处立在假山边的石凳上安置好,切切的叮嘱:“这里风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