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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再简单不过,外人却无从知晓。
这是父亲与我的秘密。从小熟记《孙子兵法》和《道德经》,将两本经书的字从头至尾对应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有第二种含义,只需找到一句话中每一字在孙子兵法中的位置,再在道德经中摘出即可。我记得童年时,我们父女常常以这样的方式聊天作乐,说着只有我们父女才知道的秘密,连母亲都不得而知。未曾想有一天,这样一个儿时作乐的法子,却成了我和父亲连接宫内外的手段,比如那晚父亲告知:右相以鸩酒谋之,桢涉险,意决。
接下来的桥段未有新鲜,只不过当乔装打扮的李桢暗随回招大军到达汴京城外之时,所有人,包括王显之和苏焕文在内,都以为他仍在精心布置的严密监控下,养病蜀城。当布置好的兵马伏在玄武门外将东宫人马截住的时候,对手仍然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殊死决斗。
要办到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难做的。间人无非为利或为恩,若为恩而作间者则要难办许多,所幸右相善用利诱,李桢在查出间者之后,只用加上一条,便可将间者为我所用,那便是:威逼,利诱。
以李桢所有的兵力来看,胜算并不是没有,只是苏焕文所领禁卫军和宿卫军实在重要,如若为太子所用,则凶险无比。虽然深知苏焕文为人刚正甚至迂腐,但是这一局谋划中一处涉险将危及全身,所以除以长公主为人质牵制苏焕文之外,别无他法。庄贵妃如何聪慧,她一早就明白了我的意图,只不过聪颖如她既让我成事又不愿牵连其中,此地无银的让我假传懿旨。啼笑皆非也罢,从她的角度讲,也无甚不妥。在这皇宫之中,能让别人背的黑锅,就断无自己揽上身的必要,即便是至亲。换而言之,这宫中,哪一个和哪一个又不是亲人呢?越亲密就越凶险。
不过有些事情你知道结果,却永远不知道确实的真相是什么。
比如说我从不知道李桢是否一开始就决意要杀掉太子,他的长兄。还是和太子埋伏在玄武门的军队正面交锋时错手而为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地,那就是头领的首级被李桢挂在马上这一幕很快让东宫人马溃不成军。内廷总管常玉昆曾领着禁军一百死士拼死一搏,当杀至马前看见太子头颅的那一刻,也便自断手臂,丢下剑立之而曰:“这也算对得起太子殿下了。”
再比如说我也竟不知道为何皇上就一纸诏书逊位于李桢。逼宫始末我只知道李桢意在太子之位,但是事发之时,皇上,或许该称他为太上皇,正在宫内的海池上划船。傅彦朗得命入宫担任警卫,身披铠甲手握长予,径直来到太上皇所在的船上时,据说他曾要颁布亲笔敕令,命令各军一律接受晋王的处置,当他得知京中宿卫军禁卫军已经听命于李桢之时,便一言不发,凝神而坐。当晚在乾元殿内召见李桢,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谁也无从知晓,只是天甫亮,江山便易了主。不久之后,太上皇和庄太后一起主持了李桢的登基大典。
那一天,王皇后,吊死在中宫,至死不愿离开那片属于她的宫殿。
这一切,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从宫女太监零零碎碎只字片语中拼凑而得的经过,在心中与自己所知的部分衔接起来,拼成了一幅宫变的全图。
我真实的记忆滞留在浑身染血的李妍,和她挣扎着产出却没有一点动静的男婴身上。李妍睁着眼看着我,用她仅剩的一丝气力,将那个男孩放在我的手上。我看见她苍白的脸上平静的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悲喜,而手中这个真实的还有着温热体温的孩子因为窒息而酱紫的小脸,也仿佛平静的在我怀中沉睡。
我的脸庞不停地流下液体一片湿意不能止息,明明是温热的泪水却像冰凌一般划过我的脸庞。
我心中有歉意,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满足李妍最后一个愿望,让她回到将军府。
而后,他们便失踪了,悄无声息的在这偌大的汴京城,竟然一丝影子也找寻不到。
我独自留在肖华宫,等待着。
或许等待着李桢来见我,或许等待着父亲来接我。可是,我谁都没有等到,只有李平来过,送来些安神的香料。
我望着窗外釉蓝的天空,看着清宫之后周围新换的脸孔,看着秋实担忧又不敢触及的眼神,突然明白,天,要变了。
、34。 旧人哭 新人笑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将笔搁起,有些满意的看了看今天抄的经,还有几句就写完了,今天抄经没有写错一个字,每个字对应工整,自上往下看去一行行小楷排列整齐,若以尺丈量必都在一线之内,我不觉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写完了就可以让秋实布膳了,我如是想着。
秋实走进屋来,看见我独自点头几分欣赏的看着桌上的字,先是有一瞬的怔身,然后将膳盒往桌上一放,声音略大了些,引我皱眉看着她,不明所以。
“小姐,你怎么每日还能抄经抄的那么自在,在人前是这样,背着人还是这样。在这么抄下去,你都要成佛了。”我悻悻的嗅着屋里的火药味儿,看着她,成佛?不好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不过打发打发时间,倒像是给了你气受一样。”我小心地看着她。
“小姐,你好歹也出去转转,老这么在屋里呆着,你不憋得慌我看着都难受。”火药味儿一丝未减。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我也想啊,可是这后宫里的女人,无非三种:嫔妃,女官和女侍。我如今一样也搭不上边儿,你让我如何出去转呢?”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很,“若是别人问起,我又该怎么回答呢?”
秋实似乎觉得我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又不忍心这么容易被我说服,接着说:“小姐,奴婢服侍您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您敢说敢为为别人出头也不是一两回了,落在自己身上就总是这样,如今为什么不去问清楚,何苦自己在肖华宫里忍着。”
我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秋实说得没错,轮到自己的事情,我似乎总忍着憋着缩着,可是这个时候我去找谁呢?父亲没有消息也不知是福是祸,李桢,不,应该是皇上,也从未召见我,就算见到他,难道要开口问他,我的半壁江山您还打不打算给我啊?
嘴边的无奈更加深了一层。秋实似乎看见我的难过,也不再咄咄相逼,打开膳盒,看着盒子里的饭菜有嘟囔起了嘴:“这帮见风使舵的奴才,给肖华宫的饭是一天比一天差了。”说着愤愤地将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
我看了看,也无非就是素菜多了些,荤腥见不着,虽然不合我的胃口,但是也似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全当吃斋饭吧。如今的宫里已不是我了解熟悉的宫里,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强求过问。
“吃吧,正好今天初一,吃斋。”我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
“小姐。。。”秋实看着我,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吞下一口菜的空档,懒懒的对她说。
“听说皇上,”她顿了一顿,这番欲言又止的模样的确让我有些好奇,“皇上新纳了巢剌王妃。”
“不过是新纳了妃子,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明就里,如今他是皇上,天下都是他的,何况区区几个女人。
秋实有些挣扎的继续开口:“巢剌王妃是,是旧太子的常妃。”
“谁?”我放下碗筷,似乎没听清楚。
“就是,就是旧太子的侧妃,常春。”秋实几乎是咬着牙把剩下的字说完,只局促地看着有些呆愣的我。
“哦,知道了。”心中似乎走过千军万马,又在一瞬间销声匿迹,拿起碗筷吩咐她继续吃饭,秋实担忧的眼神在我眼角清晰可见,我该说什么呢,我又该作何想呢?我突然就有些糊涂了。
似乎大家都不希望我继续活在混沌中,于是第二天,巢剌王妃就命人来肖华宫请我去淑宁宫用午膳。
我看着秋实将我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武装了个全面,不禁有些失笑。这。。。是要去选美么?刚要开口,却看见她额上密密的汗珠和担忧的眼神,我叹了口气,旋即放下了要改妆的吩咐,只由着她去了,她这么辛苦无非是不想我人前输了阵势,似乎还是不久前我告诉她妆扮就是女人的战袍,披上战袍再大的风浪都要优雅的踏过。
如今盛装一番也没什么不妥,新王妃据说很受宠爱,我又怎能失了体面呢。
来到淑宁宫前,已有等候的公公令我入饭厅,前廊上婷婷袅袅的宫女正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送入厅内。今天至少可以吃顿肉,我笑了笑。
依礼给巢剌王妃请安,还没行完礼,就见王妃急忙走到我面前来,将我扶起。
我于是看着她,蚕眉杏眼,樱唇雪肤。好久不见,越发美丽了,总觉得比从前多了些什么。突然明白,不就是连隆起的腹部都遮挡不住的妩媚么。
“莫彤,你肯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巢剌王妃明显的有些局促不安。
我安抚的看着她,笑着说:“王妃说笑了,王妃相邀,莫彤荣幸之极倒有些诚惶诚恐,怎么会不肯来呢。”
“莫彤你,”她贝齿轻咬嘴唇,有些着急得说:“你不要这样说。”说着看了看周围的人,侍奉的宫女皆很有眼色的悄悄退下。
我在王妃的搀扶中,不,应该是说,我搀扶着已有些行动不方便的王妃,落座。
席间王妃说了好多话,我吃着各种美食的空隙又不忘附和一两句。
我一定是太久没有吃顿像样的饭菜了,面对这一桌佳肴心无旁骛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笃定的想。
“莫彤,”王妃仍旧一脸纠结,有些凄楚的看着我:“你不要担心,我会和皇上说,”王妃又咬了咬唇,“给你一个名分。”
“咳。”我正在奋战的那块鱼显然不太容易处理,一根长刺就这么生生的卡在了喉见,上不去也下不来。王妃好一阵忙碌,又是请人传御医又是命人端醋来,还是我最后一下狠心,生吞了一大口白饭,活生生的将这根刺从喉见咽了下去,阿弥陀佛。
一番折腾下来王妃和我似乎仍就没有忘记她先前的提议,我于是只好就是嘶哑的声音说:“多谢王妃美意,此事就不劳烦王妃费心了,您如今娇贵之躯,不要因为臣女的小事费神才好。”
“莫彤,你一定要这样么。”王妃有些哀怨的看着我,眼波流转:“你是我这宫里最好的朋友”。
“咳咳。”我又不自觉的咳了两声,“恐怕今后不是了,巢剌王妃。”
、35。 赐婚宴 临别夜
李妍说的真对,我总是太过清明,即便片刻的糊涂也守不住,又如何能求得宁静呢。
“莫彤遵旨。”
站起身来淡淡的谢过传令的公公,这样面生想必是新调去御前侍奉的,我没有见过。
他在门口踟蹰一番,我不禁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他。
“公公慢走。”秋实见状忙上前将他引出肖华宫去,隐约听见一声冷哼,看来他颇不满意受到的待遇。
片刻后回来,小心翼翼的劝慰我:“小姐,好歹是皇上派来传旨的,你好歹也给个好脸色,打赏的银子我们还是拿的出来的。更何况,是皇上身边的人,说不定能说上些好话。”
我停下正往书案前走的脚步,回过头来望着她:“好话?是什么样的话?”说完不再看她,径自走进书房,将秋实无奈的眼神丢在身后。
如今,我裴莫彤还有什么样的好话要对皇上说呢?
庆怡殿上,歌舞升平。
我到殿上的时候果然吸引了不少人侧目。今天是淑妃的生辰,皇上宣旨命我赴宴,我这个身份尴尬的臣女却不知好歹最后一刻才到,周围果然已有不少议论声。
我走到殿前,俯身叩拜。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李桢登基之后我第一次见他。不对,是一年之后第一次见他。
他发束冠顶,一身明黄,刚毅的脸庞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却又因为全然不同的装束而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或许,我了解的从来就不是真实的李桢吧。
我有些自嘲的牵了牵唇角。
叩拜贺寿,美言献礼,我毫无差错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在淑妃满意的笑语中归坐。淑妃还是那样直爽的性格,连笑声都通透的印在整个大殿上,不愧是西域王女的风范。
我保持着尚书千金应有的得体姿态,在所有或明或暗的探究目光中,落座,发侧扶摇轻颤流苏缀缀,我想,我此刻一定很美丽,正如我出发之前反复在镜中确认过的一般,也一定很骄傲,尽管我曾有过的万千荣宠无上尊贵此刻荡然无存。
我自然的饮下一杯酒,环顾着整个庆怡殿,也许将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饮酒。太上皇和妻子们并没有列席,属于他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
席上无非一些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陌生的新人,彦朗遮掩的躲过我的目光,我不以为意。
对面投来一股善意的目光,无端让人觉得温暖。一丝浅笑,不用抬头,我也知道他来自何处。
举樽相对,我迎上襄王平静而温暖的脸。四目相对,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