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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的事……根本就不管你的事啊!”梼杌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娅桑的青丝里,复又抬起头时,只见两行泪痕斑斑,浸湿了娅桑的云鬓。
“若不是、不是为了我,你怎能落得……今日的局面?怎、怎能,说……说与我无关呢?”娅桑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稍大的锦囊,递给了梼杌。
梼杌噙着泪水,疑惑地就接了过来。望着娅桑迫切的双眼,便打开了它。
梼杌摸了摸,从锦囊中摸出了几个更小的香囊。不同的形状,不同的流苏,却都是相同的天蓝色,都是相同的昙花刺绣。
“你、你……喜欢天蓝色。所以我就……”娅桑咳了咳,“而我,喜欢昙花……于是,我就把我最爱的花,用、用你最爱的颜色……咳咳咳!”
“好了好了!”梼杌看着娅桑吐出的鲜血,着急地说道,“我懂的。”
“里面,是你陪我……陪我在花园摘的昙花……熏制的干花瓣……你……”
梼杌一怔,紧紧捧着娅桑的脸,“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傲狠,我唯一的男人,我怎会闻不出他身上特有的……特有的气息呢?只、只是,你不说,我、我不说……我、我怕自己会、会坏你的事……倒不如保持、保持现有的局面。直、直到,依谣告诉我……傲狠死了。我、我起先伤心欲绝,以为你是要与我断绝、断绝关系……可是后来我、我一想就明白、明白一定是出大事了,我、我不能当你的绊脚石……”
“不要说了!”梼杌喊着,“是我自作聪明!是我硬生生地推开了你!是我一手导致了今天的结局!是我,都是我!是我的懦弱,是我的无能……我自以为自己能够庇护你……”梼杌说着说着,声音都变成抽泣。
连一旁的精卫都愣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惨剧的发生。与娅桑毫不相识的她,情不自禁地为之动容。爱情就是娅桑的信念,就是她的力量。而梼杌,就是她的生命!精卫忽又想到了自己,若有人肯这样牺牲来成全自己,定当死而无憾了。精卫又抬眸望向元冥,鼻子一酸,眼泪跟着哗哗直流。
“原谅我……陪不了你一生一世了……”娅桑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说完了她人生路上的最后一句话,最深最痛的情话。
大殿上下无一人敢打破此时此刻的宁静。仿佛刚才的拥挤与躁动,都只是一片虚幻。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活着!”梼杌深深地将一个湿润的吻印在了娅桑的额头,娅桑的鼻尖,娅桑血红的双唇,直到娅桑叠放在怀里的双手。
句龙徐徐走到梼杌身旁,直挺着身子就向娅桑跪了下去。
一声闷闷的响声响彻了大殿里外,久久回荡不去。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局吗?”元冥忽然挡在梼杌身前,大声吼着,“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讲话。有的人渐渐低下了头,也有的纷纷散去了。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夜风,和烛油噼里啪啦的滴落声。
忽然,梼杌嗖得一下,器宇轩昂地站了起来,高声大喊着:“一命抵一命!娅桑的命,我怎能不找你算!”
刚刚躲进人群的那名误杀了娅桑的神将,浑身一个冷战,硬是呆在了原地。连头都不敢回。
梼杌恶狠狠地盯着他,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一人通过的小路。
神将只觉背后冷飕飕的,阵阵杀气肃穆逼人。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神将在自己心里不停的纠结着,明明杀人不眨眼的是梼杌,自己干嘛要怕他啊?黄帝陛下定会主持公道的!他想定之后,仗着黄帝的势力,猛地回过身来,怒气冲冲地,红着双眼,就冲着梼杌就瞎嚷嚷着:“你……你吼什么?你、你凭什么吼?你杀了大荒上上下下近千人,我只杀了一个人……”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我杀的更是该死之人!”神将被逼急了,口无遮拦地脱口而出。
梼杌咆哮着灌满灵力的一掌就将毫无防备的神将击倒在地,足足滑了几丈之远,撞翻了桌椅。狼藉的酒菜洒了他一身。
句龙赶忙和元冥一道死死拦住了梼杌,可是梼杌依旧不依不饶地吼着:“谁是该死之人?你才是最该去死的!你们要算账就冲我来!”
梼杌突然双臂一挥,句龙和元冥没有站稳,就被甩开来。
梼杌转身踉踉跄跄地又站在了娅桑面前,望着娅桑苍白冰冷的脸颊,梼杌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缓缓将昙花香囊塞入怀里,走到最近的一桌酒席旁,二话不说眨眼间就伸出自己的右手深深地刺向自己的双目。
“啊!”梼杌痛苦地声嘶力竭地喊着。
众人来不及反应,颛顼倒吸了一口冷气,梼杌自剜双目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击着这个已有千岁的帝王。
“我的天啊!”元冥大呼着,赶忙扶住了梼杌。
句龙将灵力输入梼杌的体内,迫切地问着:“怎样?你是疯了吗?”
“不用你们管!”梼杌怒吼着挣扎出了句龙和元冥的扶持,“这是我欠娅桑的,更是我欠大荒的!我要是早早为娅桑这般做……”
“啪啪!”清脆的两声,打断了梼杌的疯言疯语。
众人惊愕地看向站在梼杌面前的精卫,她那一计耳刮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你居然敢说你是为了娅桑?”精卫怒斥着,“女人的心,你到底懂不懂啊?娅桑为何要治好自己的双眼,就是为了看见自己爱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模样,要是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复明是因为你挖出了自己的双眼,你这不是亲手谋杀了她生存的信念,将她往死里面推吗?你是爱她,还是恨她?你这个白痴!娅桑为了救你而死,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你能继续带着对她的想念,对她的爱安然的生存下去!为的就是让你能继续带着她去看这般丰富多彩的大荒。你就是她的眼!”
梼杌木讷地立在原地,鲜艳的血犹如泣血的残阳晚霞,像爬山虎一般布满了他瞬间苍白的脸颊。
“你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生活,甚至就是她自己。你挖掉自己的双眼,根本就是对娅桑的惩罚,让娅桑死不瞑目!是你亲手杀了娅桑!你根本就不能怪任何人!”
哀苍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精卫身旁,将已经泪流满面的精卫紧紧抱进了怀里。温柔地拍打着精卫的后背。
精卫泪眼婆娑地望向元冥,这次,元冥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也只是茫然地看着精卫,二人再无言语。
梼杌鲜血直流,看着句龙是心浮气躁。他源源不断地向梼杌输着灵力,一面对颛顼说道:“快叫大夫啊!依谣呢?她应该在啊?”
颛顼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句龙在说什么。他的眼里,心里,此时此刻只有满脸鲜血的梼杌。
黄帝颇为满意地站了起来,懒洋洋地说道:“是啊,王姬呢?好似自开始就未见到依谣啊?”
“我在这里!”依谣忽然在桃夭、琴音和石壁的护送下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就紧紧尾随着依谣。
依谣赶紧跑到了梼杌身旁,瞥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娅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泪水直涌出眼眶。
“快看看梼杌怎样了?”句龙低声提醒着。
依谣定了定神,赶忙就握住梼杌的手腕,轻轻把起了脉来。
不曾想梼杌忽然抽开了自己的手,冷冷地说着:“娅桑已死,我就不期待自己还能苟活于世!更不在乎是否辜负了娅桑!因为我已经辜负了她一生一世!她活着的时候,我就没能帮她实现亲眼见我一面的愿望……”
“大哥。”依谣轻声说道,“有个秘密,是娅桑姐托我保密的。”
梼杌忍着痛,盲目地晃着脑袋。
“只可惜,这次是轮到你自己,你自己看不见了……”依谣从娅桑的遗体里抽出一张画纸,摊开举在梼杌面前。
“这是……”句龙和元冥异口同声道。
精卫更是无奈地叹着气,摇着头。
“大哥,若你不是如此草率冲动,这幅娅桑为你亲自绘的画像,你就会亲眼所见了,你就会知道,娅桑根本就已经亲眼见过了你了!”
“她……她已经能看见了?”梼杌激动地就挥着双手而来。
依谣赶忙将画纸递给了梼杌。“釉湮将娅桑带回来时,巫医寨的老寨主就已经医治的差不多了,娅桑隐约间已经能见到一些光晕。后来她坚持按照老寨主的嘱咐,慢慢调养自己,终于她能完全看清楚了。这些都是娅桑告诉我的,她甚至让我保密,也不让我告诉你,她已经知道了你就是傲狠。所以……”
梼杌颤抖着双手来回抚摸着,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他听罢依谣的话语,复又抬起头来,讥讽道:“这才是报应,对不对?”
依谣不知如何回答。
琅琊扮作的小厮隐在角落里,随着依谣的出现,内心越发惶恐了起来。她不是应该好好地在蚩尤寨里,由猰貐保护吗?怎会突然间出现在玄宫?依谣一个人根本就不会是猰貐的对手……琅琊将视线定在了桃夭等人身上,忽然明白了。他内心一咯噔,猰貐岂不是……
琅琊悄悄退出了大殿,看来计划不得不提前了!绝对不能让瑶池西王母毁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好了!不好了!”琅琊退出后不久,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厮突然跑了进来。
颛顼突然回过神来,望着小厮道:“这里死了一个人,大殿下自剜双目,现在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不好发生了?我颛顼就不信这个邪!”
“这、这个……”小厮忽然踌躇了起来。
“说!”颛顼怒吼着。
小厮被唬得膝盖一发软,立马跪爬了下去,连珠带炮地说道:“二殿下死了!”
“什么?”依谣瞠目结舌地望向小厮。
梼杌肉血模糊的双脸扭拧在了一块儿,左手捂着自己胸口硬是吐出了一口鲜血。在娅桑的那幅画纸上,晕染开了一团鲜红,正好覆盖在画中梼杌那张英气逼人的脸颊。刚才自残的痛楚还未消去,这一消息简直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颛顼还不容易回过神来,此时此刻,是彻底击垮了他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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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究竟是谁的不幸?
“你……你……你再给我说一遍!”颛顼颤抖地伸着手指,遥遥指着瑟瑟发抖的通报小厮。
“回、回陛下。”小厮支支吾吾地说着,“二、二殿下……二殿下他……他死了!”
句龙心虚地望向釉湮,釉湮却是笑嘻嘻地,毫无顾虑。
依谣冲到小厮面前,蹲了下去,瞪着小厮说道:“人呢?二哥现在在哪里?”
“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颛顼怒吼着,“非我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
“是是是!”小厮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精卫从哀苍的怀中直起了身子,颇为不解地看向哀苍,哀苍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来父王坚持不来是明智的,颛顼的寿宴注定了就是一个掩饰阴谋的借口。”
“定是有人在颛顼背后放冷箭。”精卫耳语着,“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颛顼说不定还会怀疑我们和穷蝉的死有关。待会,别强出头,能平平安安的回去就成!”
“强出头?”哀苍笑道,“说的是你自己吧?”
精卫愣了愣,扭过了脸去,嘴里嘀咕着:“这个时候还能开你妹妹的玩笑!”
句龙犹豫着走向了依谣,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还是主动承认,或许依谣能够原谅自己。这个想法刚刚在句龙的脑海里浮现,他就痛骂着自己,原谅?杀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居然还能乞求依谣的原谅?
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
依谣站在梼杌身旁,努力稳着自己的心神为他止着血。自从小厮汇报穷蝉之死后,梼杌就木讷地愣在了原地。不反抗,不说话,就像树桩一般扎根在了大殿上。
句龙遥遥打望着依谣和梼杌,自己已经捅了梼杌一刀,此刻还要前去撒上几把盐吗?
句龙咬了咬牙,若自己此时不承认,尔后事实若被揭晓,自己又何来的颜面面对依谣和梼杌?只怕到时候的伤害更深!说与不说,自己和依谣都已经注定无法继续走下去了……
一番思想上的挣扎还没有得出结论,几个小厮就已经抬着穷蝉的尸首来到了大殿。
句龙打了一个激灵,却不曾想釉湮忽然热辣辣地在自己耳边吐着气。
“放心。”釉湮小心翼翼地说着,“我已经做到了滴水不露。他们绝对不会看出来,穷蝉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句龙咽了咽口水,硬邦邦地说道:“不用你好心提醒!我知道自己就是凶手!我会站出去承认的!”
“大哥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釉湮捂嘴说道,“你要当着痛失爱子的颛顼面前,承认自己杀了穷蝉?你要当着刚刚为了救你而失去爱人的梼杌之面,承认自己杀了他的弟弟?你要当着深深爱着你,信任你的依谣面前,承认自己杀了她挚爱的兄长?还是说,你要当着黄帝,这个阴晴不定的老狐狸面前,承认自己杀了他的后孙?大哥啊大哥,你没有这么蠢吧?”
句龙反驳的话还未来及说出口,就听见了颛顼大怒的声音。
句龙赶忙回首望去,只见依谣匍匐在穷蝉冰冷的身体之上,嚎啕大哭着。梼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