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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华天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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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华听了心中暗暗好笑,心想母皇这个问题甚为刁毒,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不过还是答道:“这一段出自《资治通鉴》第七卷,乃是司马光的手笔,太史公早生了那么多年,想来不会是他写的。”

韩嘉仪笑道:“看来你某有朕小时候一目十行,过目成诵的本事,虽然自谦学的不好,腹中倒也着实有些文墨,不过……”

听到这里,洛华不由地竖起了耳朵,这“不过”的后面,可是有大大的文章。

知道洛华在留意倾听,韩嘉仪继续说道:“不过胸中有丘壑者并不是笔上谈兵,这运用的技巧可是有大大的文章。洛华,以前母皇负你良多,十八年来,不曾为你费心点滴'奇+书+网',终是朕的一块心病。既然你的父亲已经教了你独善其身的本事,就让母皇来教你如何兼济天下。

说到这里,韩嘉仪美目湿润,面含慈态,循循善诱,使人如沐春风,洛华看在眼里,心里一动。

“母皇,你这欲擒故纵一招,甚是精妙,从街上偶遇那一刻起,母皇就打着如意算盘,要引我入瓮了吧?”

“洛华,既然你已经猜到,朕也不便多说了。朕这次派俞黎将军去洛华镇,就是为了要接你进宫的。”

“尝闻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洛华怕此次进宫以后,洛华就不在是以前的洛华了。”

韩嘉仪起身缓缓走下座位,拉起洛华的手:“玉不琢不成器,就算是倾世美玉,也需要雕琢才能成材。洛华,你是我的长女,如果你没有继承朕的三分性情的话,那朕才会奇怪呢。怎么样,洛华,你的意向如何?”

洛华略略低头,半晌不语,过了一会才说:“洛华想去和父亲谈谈。”

“朕来和他谈吧,朕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洛华,让朕和你的父亲单独待一会吧。”

等洛华俏丽的身影消失在内房片刻之后,洛见飞一掀帘幕走了进来,细长的俊目灼灼发亮:“洛华说,她要和你进宫。”

“是的。”韩嘉仪平静地答道。

“这就是陛下派人来找我们父女的真正目的吧?从街上偶遇那天开始,陛下就一步一步要把她带到宫中。洛华一派赤子之心,天真浪漫,她的性情,是不适合入宫的。”

韩嘉仪没有回应洛见飞的抗议,反而问道:“见飞,你还在为十几年前的事责怪朕吗?”

洛见飞淡淡一笑:“往事如烟,我早就不在乎了。在被先帝御笔亲提文科状元之前,我也只是一介平民,从未想到要攀龙附凤。当时与陛下成亲也是源于皇家的一道圣旨。见飞心里一直觉得配不起陛下,却并未想到会成为本朝第一个被休夫的驸马。”

韩嘉仪微微抬头,眼神好似有些朦胧:“那个时候父皇与皇兄为了柳亭娥而彻底决裂,父皇有意废太子,立我为储君,但是朝中元老大臣多因我是女儿身而激烈反对。太子党纠结近卫军与前任九门提督意欲造反,父皇发出十二块金牌命令驻守边关的鸣远大将军俞凌前来救驾,俞凌立马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赶来,就驻扎在金陵城外三里处,却按兵不动。父皇派人去催,俞凌让来使回复道,除非有章华公主的玉佩,否则他的兵绝不前进半步。”

洛见飞低低笑道,声音悲苦,嘴角颇含讽刺之意:“俞凌和我一届科举,我为文状元,他为武状元。本来以家世、名望、财富而论,俞家何止胜过洛家百倍,当时陛下也有意立俞凌为驸马,可是陛下您却……”

“我却执意选择了你。没想到,兜兜转转,若干年过后,我却还是成为了俞凌的妻子。不过……”韩嘉仪转过头来,一双秋水美目如水银般的透亮:“我的皇兄罗庆太子在父皇有意立朕为储君的时候,就对朕起了杀意。朕如果不当机立断,全家都会横死,包括你和当时还是襁褓中的洛华在内。满朝文武,皆因我是女儿身而反对朕为帝,从小到大,除了是个男儿之外,朕从来不觉得罗庆太子有什么地方真的胜过朕的。”

洛见飞叹了口气:“陛下,您从小就心比天高。好比洛阳牡丹,艳色天下重,就算陛下对在下青眼有加,在下看来也是无福消受了。十八年前,已经前缘尽消。最近几年,在下也渐渐看得淡了。只是,洛华她……”

“洛华她是朕的女儿,十八年来,朕为了这个帝位,付出诸多心血。如今,朕已经位尊九五,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相认吗?”

“嘉仪,为人要得太多,未必就能事事称心。”

十八年来第一次,洛见飞唤了韩嘉仪的小名,其中暗暗隐藏的情思,让韩嘉仪的心微微一动。

韩嘉仪挑了挑眉毛,眉目显得温婉起来:“见飞,为人要得太少,也未必就能息事宁人。洛华的将来,就由她自己选吧。不过,作为她的母亲,我一定要补上十八年前我欠她的。”

第七章嫡庶之分

光昭殿是琥珀王朝历代皇后居住的宫殿,韩嘉仪称帝之后,原本威震天下的鸣远大将军俞凌成为了王朝史上罕有的男皇后,搬入了光昭殿。

光昭殿分临渊、洁丽、远山三阁,阁高冲天,阁内的房间宽广空阔,汉白玉的地板上面铺着从波斯运来的手工编织的彩色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好似能够吸走所有尘嚣一般。

光昭殿内水晶帘幕低垂,所有的家具、卧榻、茶几、槛栏都是最名贵的紫檀木制成,上面装饰着螺甸或是玳瑁的华纹。俞凌坐在紫檀木的坐塌上,身上穿着深青色宫缎长衫,领边绣着翟纹,深绯色的腰带上系着一块羊脂玉的九龙配,缓缓地问道:“陛下昨日真的将何太师的次子何钧容关入大牢了?”

旁边的粉衣小婢青荷轻轻一福:“是的,皇后陛下。何太师一大早就在临渊阁前请求皇后接见了。”

薄而莹润的月白汝窑盖碗重重地砸在茶几上,俞凌对于何太师的溺子行径十分不以为然:“子不教,父之过。何昶他不好好管教他的儿子,强抢民女的名声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面去了。这次是陛下亲自下的套,将何钧容押入天牢,他来求我这个皇后有什么用,难道要本宫与陛下为了他的那个不孝子反目吗?”

青荷用春葱手指掩着檀口微微一笑,轻俏地说:“何太师就算不想来,恐怕也会有人不答应吧?”

何太师的正妻韩媛乃是先帝叔父襄阳王的爱女,出生皇门,脾气甚是强悍,何太师早年受襄阳王大力提拔,对他的妻子是又敬又怕,是朝野上下远近闻名的“妻管严”。早年,韩媛一直未生养,为了传宗接代,何昶才娶了一房小妾,生下了何府的长子何钧轩。何钧轩落草以后第三年,韩媛才生下何钧容。何氏夫妇晚年得嫡子,自然疼宠有加,以至从小就养成了骄惰任性,无法无天的脾气。

此次何昶清晨就赶到皇后的寝宫,自然是和何夫人的救子心切脱不了干系。

俞凌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到甚是头疼:“这么说,何夫人现在也在外面候着?”

“正是。”青荷回禀道。

“让他们两个进来吧。一直等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何昶一身深紫缎子的官服,胸前的刺金仙鹤灿烂夺目,韩媛也是按品大妆,头戴凤冠,肩披霞帔,在座下行礼。

“两位爱卿平身,赐座。”俞凌不紧不慢地说道。

何昶和韩媛坐下来之后,俞凌只是用白瓷山水斗彩盖碗轻轻拨着杯中的极品龙井,修长的剑眉轻轻地拢着,好半晌都不说话。

宫里的规矩,若皇后不先开口说话,命官和命妇皆不能先言,否则就是不敬之罪。何昶和韩媛见俞凌悠然不动,都有些急了,韩媛伸手拉了拉何昶的袖子,瞪了他一眼。

何昶心下会意,连忙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

“怎么了,太师,身体抱恙吗?”

俞凌放下手中的杯子,面带关切之情,款款问道。

“咳……是呀,昨晚惊闻犬子被九门提督陈源抓入大牢,一夜未睡,所以受了些风寒。”

何昶抓住这个机会,连忙把此事给抖了出来。

“何钧容乃何府嫡子,却因强抢民女的罪名给关入大牢,不但爱卿听了心里不安,就连本宫听说这事,都觉得不妥。”

俞凌这个“不妥”一出,绵里藏针,何昶不由地心下一惊,他知道以俞凌的性子,这个“不妥”肯定不是指抓得不妥,而是另有所指。

何昶额上已经沁出了密密冷汗,他用手擦了擦,一时不敢再说话。

韩媛是正宗皇族出生,底气自然比何昶壮了一些,眼见丈夫一时被堵,她就出来说话。

“皇后,犬子虽然有些劣行,那陈源也太小题大做了。强抢民女,这也……这也……”

“何钧容强抢民女,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俞凌慢悠悠地截住了韩媛的话头。

“……”

“以前出了这事,你们何府赔钱的赔钱,纳妾的纳妾,以为给了钱,给个名份就可以息事宁人了。不过恐怕这次没有那么简单吧。陛下要管这事,你们也敢来本宫这里求情?如果依着本宫以前行军打仗时候的脾气,早叫人打折何钧容的腿了。”

韩媛知道,她的爱子何钧容因行止不端惹来俞凌的反感,恐怕不是说两句好话可以轻易了结的。

看来,为了救出儿子,需要另辟蹊径。

韩媛微微叹了口气,作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犬子钧容有时行事是太鲁莽了,不过此时也实在是蹊跷。陛下日理万机,却单单为了犬子的不肖而设计,恐怕其中还是另有目的吧。皇后陛下,其中的缘由,您知道?”

俞凌俊美的脸上露出微笑,迷人的凤眼微微眯起,显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哦,这其中的缘由,本宫确实不知,何夫人请讲。”

韩媛刚要开口,突然听到背后一声清越的声音,如风击银铃:“哦,这其中的缘由,朕也不知。何夫人也为朕解解惑吧。”

此声音的主人,正是韩嘉仪。她穿着深绯色百花攒龙两色金宫缎盛装,腰中系着玄色刻丝镶金宫绦,风鬟雾鬓,戴着金累丝点翠嵌珠宝凤冠,发上的珍珠镶金步摇摇曳生姿,盛装华服,想必是刚刚接见外国使臣归来。

韩嘉仪如此一问,韩媛的话怎么还敢出口,连忙与何昶一起参拜。

“参加陛下。”

“两位爱卿平身吧。”韩嘉仪坐到了俞凌的旁边,含笑问道:“清晨赶来,两位爱卿有何要事?”

“哦,太师和夫人知道何均容被捕一事,甚为惶恐,特此来请罪的。”俞凌为何太师夫妇找了一个现成的台阶。

“是,犬子不肖,为臣特来请罪的。”

“请罪请到皇后这来了?”

“听说陛下清晨召见睿纭国的来使,所以臣不敢造次。”

韩嘉仪“嗯”了一声:“何太师年事已高,中年得子,又是正房嫡出,想必对这个嫡子非常宠爱,以致疏于管教吧。”

何昶低下头来,一脸愧疚之情:“是臣的疏忽之过,臣难辞其咎。”

“何太师乃朝中一品大员,何均容为嫡子,以后是要袭你的官职的,如此骄拓,岂不是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笑话。”

“陛下……臣有罪。”

何昶揣度韩嘉仪的心思,可能不准备善罢甘休,反正是逃不掉的,不如自身先请罪比较妥当。

“何均容当街强抢民女,在狱中关押三月,小惩大戒,出来以后在家闭门思过,并夺其官袭的资格。何昶教子无方,罚俸二月,以后应对其子严加管教。”

韩嘉仪此话一出,韩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何均容并非何昶的长子,何府的长子何均轩,是何昶的小妾所生,才貌俱佳,德行兼备,深得何昶的器重,不过因为是庶生,所以无法继承太师的官爵。

不过,现在韩嘉仪剥夺了何均容官袭的资格,是否表明……何均轩有资格继承。

俞凌听到这里,俊美的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加了一句:“何均容出狱以后,在家闭门思过,以观后效。你们夫妻要对其好生教导,好让陛下早日恢复其官袭的资格。”

听到俞凌的话,何昶和韩媛才知道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至少在皇后的立场看来,是不希望庶子袭家业的。

“臣等叩谢皇上、皇后隆恩。”

眼见何昶和韩媛在地上拜谢,韩嘉仪也不欲就此事多加责备,只是淡然说:“朕有些累了,两位爱卿跪安吧。”

何昶和韩媛退下之后,俞凌沉默了一会,才对韩嘉仪说:“陛下清晨前来,想必有事相商?”

“皇后,你还记得洛见飞吗?”

韩嘉仪出声平和,但是语意略带冰绡,似有寒意沁体一般。

俞凌愣了一愣,随即笑了出来:“这个名字,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忘的。二十年前,就是这个人,掠夺我生命中最爱的女人的心。”

韩嘉仪轻轻哼了一声,笑得艳如牡丹:“可是最后,你还是得到了朕。”

“是陛下最后选择了我而已,我只是赌一把。”

“既然如此,皇后也知道朕和洛见飞有一个女儿。”韩嘉仪继续问道。

“当年洛见飞带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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