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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愈想愈觉得应该表达些什么,遂前去询问懂医理的一心和尚,但出了屋才发现,除了夏笙寒之外,所有人都不见了,连正在养伤的殷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跑哪儿去了?!
傅茗渊左右寻了一圈也不见人,最终还是前去医馆给夏笙寒开了些伤药回来,又熬了近两个时辰的药,给他送去了房里。
她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回应,只好推门走了进去。屋中点着一盏安神香,屏风后面似乎有个人影静静地坐在床上,她尝试着唤了一声,可对方依旧没有答话,挣扎一番后,硬着头皮走进了里边。
与往常不同的是,夏笙寒正安安静静地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唇角微动,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但由于声音太轻,她无法听见。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傅茗渊有些怔然地站在原地,端着药碗凝视他片刻,轻手轻脚地上前,想要探一探他后脑的伤口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夏笙寒没有像在马车中时那样温顺,而是反射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往外一折,再近一分,便足以令她脱臼。
“痛!”
她惊叫了一声,从没想到他看起来文弱,却有这么大的力气;而这时他才徐徐睁眼,似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待看清面前之人是她时,连忙松开了手。
“你怎么来了?”
傅茗渊吃痛地转了几下手腕,蹙着眉问:“刚才那是什么?哪有这么凶残的擒拿?”
夏笙寒微愣,望了望自己的手,即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与她摇了摇头:“习惯了。没伤着你吧?”
“没有。”她没好气地走过去,将药碗往他面前一递,“喝药,不喝就凉了。”
夏笙寒看看她,又低头注视着她手里黑乎乎的汤药,扭过头道:“不喝。”
“不识好歹!”她本就有些恼火,此刻更是气急,“你不是受伤了么?”
他的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什么,眯起眼道:“那天在外面偷听的果然是你。”
傅茗渊一时无言反驳,又将药碗往他嘴边送了送,可夏笙寒反应也快,忽地绕过她跳下了床,抓着伞便跑了出去:“矮子,来咬我啊。”
他应该先去治治脑子!
傅茗渊没了办法,担心他是不是疯病发作了,只好放下药碗去追他,一路出了王府,进入城郊,她早已气喘吁吁,可对方的步速却始终与她保持一致,待她抓到夏笙寒时,二人已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丘。
江南的景色本就奇美,又是入了秋,此地红枫飘零,将整片土地装点成了暖色,俨然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山丘之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什么字也没有,细看才知那竟是一座坟墓。
夏笙寒不躲也不跑了,只是静静地走到墓碑前边,拾来一朵花放在上面,抱着伞一言不发,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柔和与安宁。
傅茗渊许久没有上前,只是轻问:“这是谁的坟墓?”
“你猜。”
“”她默了默,“你的心上人?”
夏笙寒望了她一眼,不语。
傅茗渊不知该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看来不像是恶作剧,心里蓦地有些微妙,但仍向着那座墓碑轻轻躬身。她的脑袋刚一低下来,整个人便被向前一拽,原来是夏笙寒推着她的后背,硬生生将她推到了石碑前面,盯着那座墓碑,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话。
“就是她,仔细看罢。”
傅茗渊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茫然地问:“看什么?”
“我没有与你说话。”他摇摇头。
“你不要这么恐怖好不好!”
她挣扎着退了两步,警惕地环视四周,总觉得凉风飕飕地,头也不回地跑回了住地。
当晚,她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劲,遂跑去问了一心和尚:“大师,夏笙寒的疯病是不是加重了?”
一心和尚奇怪地望着她:“大人为何这么说?”
“他好像”傅茗渊凑过去,小声在他耳边道,“他好像能看见不存在的东西。”
一心和尚愣了一下,当即大笑起来,摇头道:“傅大人这可就说笑了,王爷他健康的很,没有这种毛病。”
“”
傅茗渊显然没有相信这个说辞,念着一定要远离夏笙寒,可惜冤家路窄,经过庭院之时便瞧见他坐在假山旁看月亮。她正欲撤退,才发觉对方似乎是睡着了,伞抱在怀里,右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
箭伤果然还没好。
她微微皱了下眉,也没了躲开他的意思,轻轻将他怀里的伞挪了出来,让他向后仰,左手垫着右臂,以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担心他会着凉,她遂坐在他身旁,想着是不是该找个人把他抬回去,游离的目光却倏然落定在那伞柄之上,隐约看见上面刻着一个字。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仔细瞧了瞧,辨出了那个字,又想起他在墓碑前的反应,望着他酣睡中的脸颊,心里莫名紧了一下。
昭。
「打听」
傅茗渊用指尖摩挲着那个“昭”字,心念微动,不准备再陪他坐下去,遂决定去找严吉将他带回房里去。她刚一迈步,忽地感到衣摆被人拽着,差点仰面栽下去。
回头一看,只见夏笙寒不知何时捏着她的衣角,身体顺着她的动作而滑了下去,侧卧着倒在她腿边,却依然没有醒。
若是在往常,她一定会踹他一脚,可此时却没了那个心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
夏笙寒身材修长,比她要高上许多,她走起来很吃力,可周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傅茗渊叹了口气,几乎是拖着他走回房间,哪知到了半途,他的脑袋却耷拉下来,还从她的肩头滑下,歪在她的脖间。
温热的呼吸轻喷在她的脖颈,令傅茗渊一下感到无所适从,又羞又痒,脸红得像个柿子,但还是咬着牙往前走。
她尝试过停下来调整他的姿势,可没走几步他又重新倒在她身上,最后几乎是整个人压着她走。
傅茗渊咬牙切齿,但知道他最近犯了头疼的毛病,只好任由着他,一脚把房门踹开,将他重重地摔在床上,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片刻,房门再次打开,伴随着一阵轮椅的声响,一个青年男子缓缓进屋,神色不变地瞥了一眼床上:“王爷,人走了,不用再装睡了。”
听到这句话,夏笙寒睁开了眼瞧他,似笑非笑:“你如何知道我是装睡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瘫痪,水仙总是面如死灰,摇头道:“太明显了。”
夏笙寒坐了起来,望着对方腿上的一本卷宗和一支暗箭,眸色微凝,心中了然:“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
水仙点点头,拿起那支暗箭,本是安静平和的眼神忽地变为怒意重重:“这支暗箭是从王爷身上取下来的,与我当年中的一模一样,想必刺客是同一个。”
“这”夏笙寒微讶,“你确定?”
“不错。”
水仙翻开卷宗,抬手指向了上面的一个名字。烛光在晚风中摇曳,映出书上的那个字,令夏笙寒忽地蹙了蹙眉。
——傅。
回房之后,傅茗渊腰酸背痛腿抽筋,一倒床就起不来了。阿尘本是在一边刺绣,见状上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疯子。”
“噢”听到这个答案,阿尘明了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一见到这个反应,傅茗渊便很来气,总觉得她整个博书斋上下的都人被夏笙寒给收买了,“你还笑,你们大白天去哪里了?”
阿尘摊开手道:“严公公把我们带走了啊,特地叮嘱只留下你一人。”
“你这么轻易就被收买了?”
阿尘诚恳地点头。
“”
傅茗渊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对于夏笙寒心里的那个人愈发好奇起来,遂与阿尘说了此事。
“你不是不理我了么?”阿尘反问。
“说正经的!”傅茗渊棱了她一眼,“回秣陵也有好几天了,你就没听说过什么?”
阿尘摇摇头,继续着手里的刺绣,“你要是想知道还不简单,王爷的房间就是出门右拐,自己去问不就得了?”
“这当然不行。”傅茗渊的眼珠子转了转,拍拍胸脯道,“打听别人私事,自然要明察暗访,声东击西,各种策略都要用上。”
阿尘停了下来,像看个异物似的瞧着她,悟道:“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最高境界。”
“去你的!”
二人吵吵闹闹了一番,不知不觉过了二更,傅茗渊正欲宽衣洗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出声问道:“谁在外边?”
答话之人令她十分出乎意料:“是我。”
“云大人?!”
她连忙裹上衣服,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甫一开门便看见云沐的高大身影,似乎刚刚巡逻回来,身上还穿着铠甲,手里则是拿着个小药瓶。
因方才在床上揉来揉去,她的发髻早已半散,有几缕发丝垂落了下来,显得十分慵懒,却比平时更加柔和。云沐微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将药瓶给她递过去,道:“听陛下说,傅大人最近水土不服,所以我去给你开了些药。”
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相信景帝随口乱说的话,傅茗渊到底还是有些触动,欣喜地接过药,笑道:“云大人不必如此,我多睡睡觉就好了。”
发觉了云沐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她略不自在地转身,怕被他看出异样,遂想要关上门。然而,在她转身之前,云沐便用手抵住了门扉,微微蹙眉,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听闻傅大人成婚多年,为何不曾有子嗣?”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傅茗渊一愣。朝中官员之中,老来无子的不在少数,她自然也没想过要编个什么理由,毕竟不会有人直接问这么难以启齿的事。
但她忘了,云沐一直是个实心眼,问这个问题并不奇怪。
“呃是因为”
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云沐却忽地摇了摇手,示意她不用作答,有些尴尬道:“或许这件事由我来说甚是不妥,但我的兄长之前也与傅大人一样体弱多病,成婚多年都没有子嗣,所以”
他连续说了一长串,不似平时的寡言少语。傅茗渊听了许久也听不出重点,遂问:“你想表达什么?”
“若是身体不好,一定要去治,不得拖延。”
这话说得分外诚恳,又颇含关切之意,令傅茗渊好气又好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含糊应了一句便将人送走了。
她手里捏着那个药瓶,才意识到,刚才那个人是来道谢的?
可是哪有这么笨拙的道谢方式?
傅茗渊叹了口气,将药瓶放在了桌上,一抬眼便看见阿尘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一本正经道:“你怎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是因为来葵水了才脸色不好?”
她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这次的休假无论是对于景帝还是对于傅茗渊来说,都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她本是想清闲地度过这半个月,可每每看见夏笙寒,心里就止不住好奇,遂决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这日殷哲重伤初愈在外边晒太阳,她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问:“阿哲,伤势如何了?”
少年与她微笑,皮肤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像小麦色,“好的差不多了,这次没能帮到傅大人,真是抱歉。”
她摆摆手道:“你没事就行了,可公主被你给吓坏了,每天都精神恍惚。”
听到这句话,殷哲的笑容瞬逝,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苦恼:“我这几天,的确在避着公主不见。”
傅茗渊略略诧然,“为什么?”
殷哲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望了她一眼,渐渐恢复笑容:“傅大人可知,我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为了历练?”
“不止这个。”他抬头望着天空,不似平时的活泼开朗,“我想查清楚我大哥是怎么死的。爹从不让我过问这件事,但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
自结识殷家人之后,傅茗渊也去调查了当年的一些事。殷少将军的死充满着疑点,可惜朝中的部分官员便将疑点归纳在了殷家身上,若不然殷家军也不至于一直窝在云州。
这小子不傻,看的出来信阳公主对他的感情与原来不一样了,但殷家到底是罪人,纵使远在云州,这也是无法磨灭的事实,是以他才无法像平常人一样入京为官,只能留在博书斋当一个小小的护卫。
“那时我还小,但我记得大哥很温柔,又是忠肝义胆的好汉,他决不会作出通敌叛国之事。”殷哲叹息道,“可惜没有人肯相信我们,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