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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得鼻青眼肿,血流满面,见李向东受到威胁,也不顾个人安危,大声叫道:“你们不能动他。你们不能动他。他说,他是市长,是刚调来我们市的常务副市长。”
司机再一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以为市政府就能镇住这群农民,以为常务副市长就能让这群农民手下留情,但他哪里想到,他越提事,矛盾就越激化。
有人说,还是个大官啊!
有人说,市长怎么样?市长更好,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有人扑到车前拍打车头盖,拍打车玻璃。大声喊,出来,快点出来!李向东哪敢出去。他见过各种群愤激昂的场面,处理过各种群众纠纷,然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车外这些人,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只要你出去,他们就会一阵拳打脚踢。
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起普通的矛盾纠纷,不仅仅是那司机对农民粗暴行为导致的后果。农民心里早就积压了一股无法施放的怨气,他们借助这一事件在渲泄心里的怨气。他不知道这股怨气是怎么积聚的,但很清楚,这股怨气的积聚与政府有关。或许,政府在处理某一件事上有失公允,那司机便撞到了枪口上。
他坐在车里,打电话给这个村子所属县的县委书记。出发前,他曾交代青山市委办通知这个县的县委书记。李向东向这个没见过面的县委书记自报姓名时,对方却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李向东很无奈,只好说:“我是新调来的常务副市长。”
县委书记这才回过神来,说:“是李常务啊!你已经到哪了?”
李向东哑然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刚才只听司机说,这是某某县,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或许,那司机也未必说得清。
这一刻,李向东发现,他这常务副市长真有点可悲,官似乎挺大,管的范围也挺广,却没有很具体的手下,打个电话也要自己*劳。
县委书记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急得团团转,因为李向东还是说不清自己的方位。
他说,你让我上哪找你?几十公路那么长的路段。
他说,你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怎么向市委交代?
不过,县委书记毕竟是县委书记,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通知沿路各镇派出所出动警力,搜索各辖区的路段,发现群众聚众闹事,必须强行制止。
远水救不了近火。此时,有人见李向东躲在车里,便大声叫,缩头乌龟!你这个缩头乌龟滚出来!李向东强耐着心里的气,就是不出去,出去无异于送死。他很清楚,他一个外地人根本无法制止这场纠纷。他想,这事都是那司机招惹的,要承担后果,也得由他自己承担。他甚至想,你一个司机被打是小事,我一个常务副市长被打,就是大事了,不仅对青山市造成恶劣影响,就是对我李向东的声誉也影响极坏!
他一点不觉得那司机值得同情,反倒觉得这司机把他害惨了。他已经决定,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把这司机撤换了,摊上这样的司机,只能给领导招惹麻烦,甚至危害到领导的生命安全!
他想,你的命不值钱,我李向东的命可是比你值钱一百倍,一万倍!
李向东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行动、自己的思想有什么卑鄙和不仗义,看着那司机很勇敢地挣脱农民的围攻,向他扑过来,奋力地与那些围着车向他李向东挑衅的人搏击时,他觉得,那司机应该这么做,你招惹了事端,就有义务化解,有义务把威胁我李向东生命安全的危险化解到最低点。
事情还在向不利的方面发展。有人觉得用手不能拍碎车窗玻璃,用粗话脏话不能把李向东刺激出来,于是,扛着锄头冲了上来。
第一一八九章推卸不掉的责任
司机奋不顾身地向那挥舞着锄头的人扑了上去,抓住锄头柄,跟那人争抢起来。他已经不再考虑个人安危,只想着把那锄头抢下来,只想着不让他们砸碎车窗玻璃*李向东下车。争抢着,那锄头便不长眼睛地四处挥舞,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冲上去阻止他。僵持着,那司机冲着李向东喊,你快跑,快开车跑。他说,你别管我,别管我!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李向东还是有些儿感动的,然而,他能跑吗?他能启动车跑吗?车的四周都是失去理智的农民老百姓,他们完全有胆量用身体阻拦你李向东的逃跑。
有人抡起了另一把锄头,不仅是一个人,不仅是一把锄头。他们一左一右向车扑来,跑得快的那个家伙先抡起锄头砸碎了司机那一侧的玻璃,玻璃溅在李向东的脸上,感觉一阵刺痛,想是脸被碎玻璃剌破了。
向李向东坐的这一侧扑过来的人,锄头抡得高高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住手,你们住手!”
锄头还是落下了,只是落下时收了一下力,没砸在玻璃上,只听“咣当”一声,砸在车门上。
一个头发剪得很短的女孩子冲了进人丛。她说:“你们干什么?你们拦路砸车是犯法的!”
说着,她站在车门外,张开双手护着李向东,就见她的脸喷红喷红,就见她那高挺的??不停地起伏。李向东只看到她的背面,却从她的衣着打扮看出来,她应该不是这村里的人。
骚动的场面出现了片刻寂静。
有人说,你走开!
有人说,这不关你的事!
有人说,你帮他,别怪我们对你也不客气!
这时候,人群外传来一个很浑厚的声音:“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想要我把你们一个个送去派出所蹲监狱是不是?”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四十多岁满脸胡须的黑壮汉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司机还在跟第一个抡锄头的人扭打。那汉子大声喝道,都停手!司机愣了一下,见对手不再用劲,才放了手。
那汉子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司机还是执迷不悟,说:“我们是市政府的。”
此话又引起了一片群情激昂。
有人说,不能放过他。
有人说,市政府的更要好好教训教训!
他们只是喊,却没有行动,显然,那汉子在这些人中很有震慑力。他看了司机一眼,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小角色,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说话,就转向还坐在车里的李向东,说:“你下来。”
司机说:“你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那汉子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李向东知道,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只要有这汉子在,这些围观的农民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拉着车门扶把摇晃了好一会,才把那有点变形的车门拉开。那女孩子侧过身,给李向东让出路,便见他很镇定地下了车。
女孩子向李向东介绍那汉子,说:“这是大山村的村长。”
她意识到李向东有些来历,刚才,见那车牌号,就知道这是市政府的车了。市政府的领导她几乎都熟悉都打过交道,然而,却没见过这个很有一种成熟男人魅力的领导。
司机问那女孩子,你是郝记者吧?那女孩子点点头。司机忙说,我见过你,我认识你。郝记者似乎也认出他了,说。你是市委书记的司机?司机说,是的,是的。他有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兴奋。
郝记者问:“这位领导我怎么不认识?”
司机说:“他是刚调来的常务副市长。”
李向东却跟那村长握手,说:“真对不起!”
村长连连道歉似地说:“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请市、市长原谅。”
他学不来“常务副市长”这个词,舌头打了一个卷。
郝记者对村长说:“这事还没弄清楚,还不知谁是谁非呢!”
李向东本想跟郝记者握手,听出了她话里的味道,便把手缩了回去。这时候,脚脖子扭伤那农民“哇哇”叫起来,说:“村长,你要给我作主。你要替我主持公道。他指着司机说,这家伙把我的腿弄断了。”
郝记者也知道李向东想跟她握手,他还没把手缩回去,她就已经把手背到身后了,这会儿,背着手问李向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机抢过话来说:“要怪也只能怪我。但是,这家伙也太无赖了,明明没有撞到他,却倒在路上装死。”
那人说:“我装死了吗?我装死了吗?你看看我的腿?这腿是他撞断的!”
司机说:“你把话说清楚,是撞的,还是你自己弄的?”
那人说:“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撞断的,却硬说是我自己弄断的,我会那么傻吗?会自己把自己的腿掰断吗?你掰给我看看,你把自己的腿掰断给我看看?”
郝记者对李向东说:“你最清楚,请你说清楚当时的情况。”
李向东说:“现在,还不是弄清谁是谁非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把他们送去医院。谁是谁非慢慢再说。”
郝记者冷笑了一下,说:“这事我迟早会弄清楚!”
李向东心里跳了跳,想今天怎么遇到的都是些不怀好意的人。他对村长说:“请你相信我,我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交代,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村长说:“我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呢!”
他对大家说,都散了,没你们的事了。他说,大家要相信政府,要相信政府会公平公正处理这件事。
话音未落,就听见警车的汽笛声,就见一辆警车开了过来。警车还没停定,就从上面跳下三几个警察,跑在前面的警察问,谁是李常务,谁是李常务?其实,不用回答,他也看出谁是李向东了。
他问:“你受伤了”
李向东说:“我没事。”
他说:“你脸上有血。”
李向东知道那是车窗玻璃碎片划的。他说:“只是划了一下。”
那警察就对村长说,你们村里在的人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什么事都敢干了。他看了看李向东的司机,看了看李向东的车,说,你们也太大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人,竟敢砸车。他对他的手下说,你们弄清楚是谁打的人,是谁砸的车?都给我带回去!本来,村长要大家散时,就有人想离开了,听那警察对手下下命令,一个个都纷纷逃似地四处散了。
那警察说:“一个都别想跑!”
他对这个村里的人似乎很熟悉,站在那里,点着逃离村民的名字,说:“你们跑吧!看你们能跑去哪?”
李向东说:“算了,先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吧!”
这时候,他才想起询问司机的情况。他问,你没过事吧!司机挺着??,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只是一些皮外痛。李向东说,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对那警察说,你找个会开车的警察用我的车送他们去医院。他说,我坐你的车去县城。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这只会对他李向东不利。
看着李向东坐着警车渐渐远去时,郝记者一脸的冷笑,不知为什么,她很看不起这个刚调来的常务副市长,她觉得,他这是落荒而逃。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气揭露事实真相,让社会鞭挞他的所作所为,虽然,村民不该打人不该砸车,虽然这看似是司机的责任,但你为什么不制止?如果,你及时制止,管好你的司机,事态会发展得那么恶劣吗?
她认为,李向东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第一一九零章指天椒
郝记者是青山日报的记者,笔名指天椒。平时在报上发表采访报道之类的文章用的是真名,发表抨击时弊的评论,则用“指天椒”的笔名。她那些抨击时弊的文章像她的笔名一样,辣劲冲天,不留半点情面。
这些天,她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大山村,采访一件很复杂的事件,先后以座谈会和个别谈话的形式,与许多村民交谈过,大家觉得她心里想的都是他们想的事,说的都是他们喜欢听的话,想她一定也是能帮他们的人,因此,都很喜欢这城市来的女记者。
这天,郝记者正在队部向村长了解情况,就听见外面有人叫,车撞人了,撞死人了!就看到村里好些人往公路上跑。郝记者也不管村长话儿说到一半,也随村里人赶往出事现场。村长一个不留情,不见了郝记者,便拱着双拖鞋“噼里啦拉”跟了过来。那曾想,这撞人的事竟与新调来市里的常务副市长有关,村民们竟把他的司机狠狠打了一顿,如果自己来晚半步,村民也把常务副市长揪下车了。村长正心惶惶,不知该怎么向常务副市长赔不是,他却大人有大量,不予以计较。
看着常务副市长坐着警察的车走后,村长松了一口气,把司机扶上车,就堵住在车门问那受伤的村民,你好意思上车吗?他说,农活不见你好好干,成天就想些馅点子。那村民说,我这次是真伤了!他说,伤了也不能上车。那村民就苦着脸上不是,不上也不是。
郝记者没听清他们说的悄悄话,问堵住车门的村长:“你怎么不让他上车?”
村长说:“他那是活该,自找的。”
郝记者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说着就用身子挤开村长,把那受伤的村民扶上了车。她早发现,村民对村长很有意见,却又不知为什么,村民们都很怕他。她郝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