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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君澜脸色一凛,眼神冷厉,一字一句:“那么这次刺杀,就是你们主导的了?!”
梁向光点了点头,忽地抬起目光,抱歉地看着她,低声歉然,语声悲痛:“对不起,是家父,大伯的心悸病其实是家父所致,两年前,家父送了一个香囊给大伯,香囊里是西域的一种慢性毒草。两个月前的那场刺杀也是家父指使的,我,我阻止不了他。”
不是梁向鸳?听着他的叙述,不知为何,君澜的心里竟似松了口气,然而也只是一瞬,禁不住怒意上涌,最终化为冷静,低问:“师母和子游呢?”
梁向光摇了摇头,也有些不解:“大伯母和表弟失踪的事,我确实不知,家父也不知情。”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君澜无力般地踉跄后退了几步,身后的楚天敛一把扶住了她。
那么师母和子游到底被谁掳走了?
苍白着脸色,她眼里的光亮如闪电,定定地看着梁向光:“我要见令尊。”
“家父在在房里,各位请随我来。”
几人随着梁向光,在穿过了两个院落、十五重帘幕才看到梁临的弟弟——梁华。
房间里幽暗窒息,空气中浮动着浓重的药香味。
亦真亦假(一) (3)
仿佛被幽禁了一般,原本应该比梁临年轻的人,竟然苍老至此!满脸密密的皱纹,满头的白发,一双浑浊的老眼深深地凹陷在了眼眶里,苍老得近乎死气。
梁向光走到床前,将他轻轻扶起,慢声道:“父亲,锦都的人来了。”
听到他的话,浑浊死气的老眼里竟放出了光芒,霍然转头,紧紧盯着房间里站着的几个人,蓦然爆发出了大笑,一字一句:“哈哈哈哈!来了……终于来了……天理昭昭,天理昭昭啊!”说到后来,语声渐渐变成了哽咽。
亦真亦假(二) (1)
“梁华!”楚天敛手指按住了腰侧的尚方宝剑,怒喝,“杀朝廷命官罪无可恕!”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床上的人猛然叫嚣起来,惊起了一群寒鸟簌簌,“为什么他总是比我强!他的存在简直是我的噩梦!”
如果不是这次机会,可能一生也不会有人记起像他这样并不出众的人身上……
。
出身于一个书香世家,和所有的同辈一样自幼读书。而十一岁那年,他依旧没能超越兄长梁临七岁初学时的水平。
年幼如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比他大了七岁的兄长所带来的巨大阴影。他的惊才艳绝,他的存在,如同一把巨大的铁枷紧紧将他箍住,任他怎样挣扎与努力,都无法超越他的大哥。
“都十一岁了,怎么还那种程度?以后怎么考科举啊?”
“算了,反正梁家已经有临儿了,这个家是交给长子的,幼子嘛,听话懂事就可以了。”
幼年时,他听得多了那样的话。他和家里所有人一样,包括整个紫州,仰望着那个天人般的兄长——那个十八岁的少年饱读诗书,才学绝世,名冠东锦的哥哥。
十八岁的少年梁临就像光芒四射的耀日,让紫州万人抬头仰望敬慕。他性格也温良,待人温和,并没有因为少年得意而变得飞扬跋扈,反而对长辈更加谦和孝顺,对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更是疼爱有加。
那样一个气度高华的人,是他永远都无法企及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生活在兄长阴影下的孩子也渐渐变得阴枭起来,每次见到他那高洁纯良的兄长,他就越发觉得自己的卑微与阴暗。
渐渐地,他也越发讨厌起那个始终温润如玉的兄长,直到弱冠那年,一直沉默寡言的他终于起了弑兄的可怕念头。
——只求能走出那片影子。
。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加害你的兄长!”再也止不住心中升腾的怒意,君澜紧握的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有些恨恨地盯着那个叙述的人,“恩师可是你的大哥啊!”
“大哥……是啊,我的大哥啊,”梁华的声音低了下去,忽地提高了嗓音,声音里有了几分颤抖,“两年前,我给了他那个香囊的时候,我的手都在颤抖啊,想要置自己的大哥于死地,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该死?”
他的脸藏在暗影里,眼波是幽亮的,仿佛藏着夜的妖魔,“哈……我以为苍天也是帮我的,两个月前突然来了一个神秘人,助我做了刺杀大哥的周密计划。所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算了,只要他没了,我就解脱了,可是报应来得好早啊,我自己也快活不多久了,还有——”
亦真亦假(二) (2)
他霍然转向身侧扶着他的梁向光,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着牙说道:“为什么连我的儿子都那么像他!样貌、气度、才华简直是他另一个影子,噩梦啊……噩梦啊!”
“父亲……”梁向光有些悲悯地看着他。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住口!”从未像此刻这般激切,君澜忽然一声厉喝,眼里有盛怒的光,怜悯地看着梁华,“就为了你那点不甘杀死恩师,他是你的亲人,你世上唯一的兄长!”
梁华怔住了,半晌,他忽然低下头去,声音渐渐低迷:“其实我给他香囊的时候,大哥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大哥他……他早就想死了……”话到了尾声,他掩面低低啜泣起来,老泪纵横。
闻言,君澜被惊住了,脸色瞬间苍白,有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床上掩面低泣的人,恍惚地摇了摇头,低语:“不可能……”
低泣的人忽然抬头,眼里有雪亮的光,紧紧地盯着所有的人,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他早就想死了,那人死了,他也不想活了……梁向鸳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大哥的孩子!”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眼里不可置信,却没有一人问他,静默地听着梁华的话:“十年前,他忽然带回了梁向鸳,说是他的儿子,让我把他当作亲生儿子般代为照顾,那个时候,大哥就想着死了吧。”
梁华一顿,又继续说着:“那样的眼睛,那样的头发,那样不详的美貌怎么会是我的儿子。”
君澜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恩师从未对她说过他的过往。子游……梁向鸳……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惊人复杂!
恩师,在你的心底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啊,连我都无法相告么?
梁临还在说着,“那孩子体弱多病,从不出房,每次看到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碧色眼睛,我就一阵战栗,妖孽……真是妖孽,哪有人生成这模样的!”
“胡说!他才不是妖孽!”不知道为什么,听得他这般说那个人,君澜心中忍不住怒意再次腾起,冷冷注视他,忽地冷笑,“你真可悲。”
床上坐起的人身子猛然一震,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半晌,又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们以为紫州为何如此繁华,还不是因为那孩子的母亲!”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快垂死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雪亮,如同妖鬼,“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人也想大哥死呢,谁叫大哥得罪了那样的大人物。呵……呵,那个神秘人其实就是——”
话音未落,梁华忽然委顿般低下了头,很久没有动静,房里的人看得惊疑。
亦真亦假(二) (3)
“父亲?父亲?”梁向光轻唤了两声,却不见他答应,心中猛地升起不详的预感,轻轻推了他一把,梁华的身子居然直直倒了下去!
“父亲——”他大叫了一声。
看着如此怪异的一幕,他们脸上都有了惊骇的表情。
龙锦歌连忙上前,扶起倒在床上的人,细细地察看着,脸色蓦然一变,脱口惊呼:“有毒针!”
君澜他们惊着走过来,见到龙锦歌从梁华的脖颈穴上拔出一枚蛛丝细的银针,不沾一点血丝,犹自闪着冷光。
那个瞬间,君澜想到了梁向鸳,心里不住地问:会是他吗?
亦真亦假(三) (1)
“明显是他人所射。”楚天敛上前一步,也仔细地看了一下,脸色凝重,“也许他要说到什么秘密了,才会被人灭口,不知道那个梁华口中的神秘人是什么来历。”
“这房间密不透风,谁有那么高的身手,一针即死?”龙锦歌怀顾四周,若有所思地走到了窗前,眼睛陡然一亮,向身后挥了挥手,惊叫,“看,这里有个孔!”
闻言,楚天敛和君澜走到她的身侧,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有一个细小的孔,方向正好对着梁华的位置!
心中的寒意层层冒起,难道除了梁华之外,还有其他人?!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梁向鸳!”忽然想到了君澜提及的那个人,龙锦歌忽地脱口。
随着他的惊呼,君澜霍然变色,陡然涌起的冷意刺骨得如同深海寒冰,抚着腰侧的手猛然一颤。
“各位请回吧,如今家父去了,也没有意义了。在下要为家父处理后事,恕不远送。”梁向光微微一礼,脸上有了深切的疲惫与悲痛,“大伯的事已经明了,今日之后的事都只是梁家的家事,烦请各位不要插手。”
几人奇怪他忽然改变的态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沾衣说了话:“这怎么行——”然而也只是说了几个字,就被君澜拉住,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君澜上前一步,对他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看了一眼床上已然死去的人,又抬眼,复杂地凝视了那个低头裣衽的人片刻,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沉静而窒息,梁向光看着床榻上已经死去的人,脸色沉痛。
他的父亲一生都生活在大伯的影子之下,脾气变得古怪而阴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行事,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二主人动怒,就连他这个儿子都无法得到他的信任,就因为他生得和大伯极为相似。
其实大伯是知道的吧,知道自己唯一的亲弟弟想置他于死地吧。像大伯那样气度萧然的人,就算自己有多像大伯,也许终其一生,他都无法成为像大伯这样的人。
梁向光将床上的人躺好,轻轻为死去的人盖上棉被,看着那样灰败的脸,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父亲真是悲哀,无论他怎样挣扎、如何追逐自己神话般的兄长,最后还是终归尘土。
无论是惊才艳绝的大伯,还是他的父亲,过了今天,所有一切阴暗的、轰动的都将被滔滔浊世轻轻松松从这个东锦一笔抹去:太尉之弟梁华为权弑兄,最后畏罪自杀。
百年之后,又有谁还会记得在这个茫茫大陆中曾经有一位才华绝世、冠绝东锦的太尉?
“你满意了吧。”仿佛在对着床上的人说,又仿佛意有所指,梁向光神色疲惫地喃喃了一句。
亦真亦假(三) (2)
“结束得太快了啊。”一袭绯衣不紧不慢地步入房间,一双迷离冷漠的碧眼看着他,脸上不起波澜。
梁向光转过身来,望着步入房里的人——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悲痛、愤怒、绝望……甚至是爱恋……但只是短短的一瞬,最终归于平静。
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疲惫:“大伯死了,父亲死了,现下你满意了吧,如今整个紫州都是你的了。”
“紫州?我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你父亲注定要死啊。”梁向鸳心不在焉地拂了拂衣袖,嘴角那一丝笑有如刀刻。
梁向光眼里有怒一闪而过,却是淡定问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已坐在窗边的绯衣男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难怪梁华不喜欢你,真像啊,真像那个老头子,连我都讨厌你。”
闻言,那个站着的白衣人脸色瞬地惨白,僵硬地立在原地无法动弹,手指几度收紧又放开。他忽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梁向鸳弹指点出,“嗤”的一声隔空点燃了烛火。幽暗的房间里顿时一亮,影影绰绰地照着。而桌上的檀香,不知何时早已化为灰烬。
“你看,你的父亲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逼死了你的母亲,杀死了他的兄长,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他坐在窗边,望着桌上燃尽的檀香,嘴角冷笑。
梁向光抬起目光,神色恍惚,倦极地喃喃:“如今梁家完了,你走吧。”
梁向鸳起身,施施然走出,在步出房门的一刹,说了一句:“别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看着我只想杀了你。”说话间却是半步不停地离去。
梁向光踉跄了几下,倒坐在地上。烛火昏昏黄黄,明明灭灭地映照着他的脸,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时空……那个一生都无法磨灭的时刻。
大伯将他领进门的那天,躲在门后的十一岁的他看见了这个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少年。
十年后,经历了一次梦醒和梦破,他依然能忆起十一岁时第一次见到梁向鸳的那种震惊——那是怎样令人窒息的美貌啊,他看着门口飘然而立的人,目眩神迷。那一刻,梁向光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娘亲口中说过的神仙哥哥。
当他第一次满怀热切地叫他哥哥时,那个如天神般俊美的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与厌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