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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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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瞳里闪过嘲色。

    她的血即是蛊毒,一滴便是一株“缨络”。这个笨蛋这样吸着,怕是看不到明天的黄梅雨了。

    “好了,止住了。”

    “谢谢阿牛姐姐!”她亲亲热热地叫着。

    “小事小事。”

    这笨蛋还真当自己做了好事。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纯真无比。“姐姐来这不会是~”

    那人不好意思地舔舔嘴。“我又起迟了,熬不住饿来找点吃的,阿徽呢?”

    刚要出声就听门外一阵吵闹。“师祖奶奶等着吃,还不送去!”

    “有人来了。”她拉着傻愣的某人,赶忙躲在柴堆后。

    “阿徽你好机灵。”

    “别说话。”她白了一眼身侧,而后目光定定看向灶台。

    “哪盅啊?”小丫头翻了翻蒸笼。

    “蠢丫头,师祖奶奶吃素!”

    果然没错。

    欣喜地看着小丫头端走那盅药膳,小人儿目有得色。

    “终于走了。”随手拿起一个馒头,某人香喷喷地啃了起来。

    “姐姐姐姐。”

    “嗯?”含混不清地应了声。

    “姐姐陪阿徽玩躲猫猫吧。”

    “躲猫猫?”

    “嗯!”小头重重一点,甚是天真烂漫,“姐姐做道,我做鬼,看姐姐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啊。”

    “嘿嘿,姐姐我最擅长的就是捉鬼了。”

    “那我们比一比,一直到捉到哦。”

    “好!”

    那人还真蒙住眼,正儿八经地数起数来。

    “一、二、三、四阿徽你走了没?躲好哦。五、六”

    讽笑着跑出伙房,她冷冷看了一眼天。

    毒发的时候不知道这笨蛋正找到哪儿,是假山后,还是平湖边。可不管是哪儿都不会是伙房里,也不会有人将这笨蛋的死和那盅药膳联系上了。

    想到这,她越发加快了脚步。

    “十、十一、十二”

    一面念着,余秭归一面催动内力。

    巨阙、神封、天池、不容,皮下浮起数个黑色的圆球,自这四个穴位突起。

    “十七、十八、十九”

    沿着真气的方向,慢慢移动到右臂的穴位上,而后一路向下,在小指处汇聚成型。打开灶台上的另一个蒸笼,她将逼出的黑血滴落其中。

    “二十。”

    血色没入浓汤,转眼便无痕迹。

    “死丫头,竟忘了送少爷的那份。”大丫头气急败坏地走进伙房。

    “还好没有烧干,不然仔细你的皮!”

    捧起那盅药膳,她妖妖娆娆地走进雨中。

    

第十二章 恶鬼

    皮下一个一个包,好似有无数小虫在啃食她的骨肉似的。

    冷汗划过眼角,她隐隐地看见天空中挂着一轮惨惨的月。

    又是一个十五夜,她无力地想。

    自她晓事以来,月圆便意味着痛苦的到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她开始怀疑自己等不到下一个十五,抑或是又一轮满月。

    快要死了吧,这么疼,疼得她宁愿死掉算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张开小嘴巴哦,阿归。”

    不,不要,她不要再喝苦得不能再苦的药,也不要听什么“最后一次”的谎言。

    她拼命摇头,发泄着绝望而不耐的情绪。

    啪嗒,啪嗒。

    温温热热的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而后滑入她的唇里。

    苦的。

    “都是娘不好。”

    如此脆弱的语调,不会是娘,怎么可能是娘。

    “都是娘不好”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她的身子在抖,可抖的却不是她。艰难地,她撑开疲弱的眼皮。

    真的是娘啊。

    不要责怪自己,娘。是阿归累了,真的好累。

    她很想这样说,只是疼得无力开口。

    “缇,松开吧。”

    “不”

    “这样下去阿归会疼死。”

    还是爹了解她啊。

    “阿归是胎中中蛊,蛊生幼虫,就算暂缓了成虫的发作,可幼蛊月月都会长成。以药压制终归不是办法,如今只有一途。”

    “你是想可阿归只有四岁,她承受不住的。”

    “这个我明白。”

    带茧的大手抚上她的眼帘,遮住了她的视线。

    “但只能这样了。”男声低哑,“乖女,不要怪你娘,要怨就怨爹吧。”

    不,她不怨,一点也不怨。

    强劲的气息自后背传至心间,而后如激流一般冲刷着她的血液,好似要将钩入她骨肉的小虫一个个拔除似的。

    这痛较之以往更甚,甚至可以说是将今后的痛一并累加一般。

    她痛极而晕,醒了再痛,如此循环往复,耳边总有一个声音。

    “阿归,我的宝贝”

    若她这样放弃了,爹娘岂不会误以为她在怪他们?

    她真的不怨,这些她一定要亲口说出来,而且——

    爹娘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玩这种个性颠倒的游戏了,她还小,很容易神智混乱的。



    “阿牛,你在树上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只是蹦跶了一下,就和小鸟做邻居了。

    “还不把阿归抱下来!”

    “阿牛既然能上去就能下来,夫人你不用操心。”

    “余大疯——”

    “哎哟遵命!”

    弯弯眼一瞟一瞟,小人儿欲言又止。

    “怎么了乖女?”

    又一块山鸡肉,碗里的菜堆成了尖。

    “娘。”她咬了咬下唇。

    两双好看的眼睛顿时聚焦在她的身上。

    “又痛了?”大手立马号上脉。

    她微微摇头。

    “我懂我懂。”

    哎?爹真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

    “菜这么难吃还要假装成美味佳肴,阿牛啊,这就是命啊。”

    “余大疯!”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实在是太太好吃了,好吃好吃。”

    “我是不是快死了。”

    细如蚊声的一句让笑闹瞬间无影。

    “阿归?”

    泪水扑朔眼帘,小小的身子轻轻颤着。“真的要死了吧。”她抹了抹泪,漾出一抹笑,“阿归不怪爹娘,真的不怪。”

    “乖女”

    娘又哭了。

    “阿牛。”温暖的大手捧起她的小脸,“你为什么以为自己快死了?”

    因为

    “告诉爹。”

    “阿归变轻了,刚才阿归只是小小的一跳,真的没用什么力,结果——”她别过头,不敢看他们。

    都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不行。爹娘一定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

    噗。

    出人意表的一声,而后——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倒地狂笑的真是她爹?

    “乖女啊。”

    娘,别憋出内伤了。

    “阿牛阿牛,想我武林中人见之眼红的十年功力竟被你说成催命毒药,真是真是”

    某人笑得飙泪,看得她一头雾水。

    “大疯够了,阿归哪里懂得这些。”

    她求救似的抬望。

    “阿归你只要记住,你已经好了,不会再疼了。”

    “真的?”害怕又是一次善意的哄骗,她紧紧攫住那两双眼。

    “当然是真的。”

    她被人轻轻地抱着。

    “又到中秋啊,阿牛,不如爹带你下山去吃月饼。”小心翼翼地耳语,“这桌菜会死人的。”

    “余大疯!”

    十五的月儿圆又圆,她笑笑地弯起眼。

    

    “早啊,阿徽。”

    怎么会

    擦擦眼。

    还在?

    再擦擦。

    “咦?眼睛进沙子了?”

    “你”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难道是发热?”

    还未及反应,手便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有体温,这个笨蛋竟然有体温!

    “还好啊。”

    “你”

    “只隔了一晚上,阿徽就不认识我了?”

    “居然还在”

    那人转着圈看她,看得她以为自己暴露了似的,然后就听那人迷惑道。“难道是没睡醒?”

    气绝。

    挥啊挥,挥得她都想把这只手砍掉。

    好容易压制住怒火,她强笑。“我醒了,姐姐。”

    还不停。

    “姐姐,我真的醒了。”

    咬着牙还要装出笑,未名教的药座何时这么憋屈过。

    “这是几?”竟然伸出手指。

    深呼吸,深呼吸,她可不要被笨蛋气死。

    “几?”

    “一。”一定要干掉这个笨蛋。

    “果然醒了。”这人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来,笑得好傻,“阿徽不是姐姐不信你,而是很多时候小孩子分不出真假,让大人很为难呢。”

    为难的是她吧,这个笨蛋。

    藏起眼中的厌恶,她假意嗔道:“姐姐不讲信用,昨天阿归在花园里等了好久,姐姐都没有找来。”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姐姐一定是和别人一样,以为阿徽是蓝眼怪物,所以不愿和阿徽玩。”

    “不是的。”

    “就是,就是。”

    “别哭了,阿徽,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

    她挤出泪,那笨蛋果然心软。

    “其实是姐姐肚子痛。”

    “肚子痛?”

    “嗯,昨天才找了一半就腹部绞痛,实在忍不住就去了茅厕,一直蹲到半夜”

    蓝眼一眯。“只是肚子痛?”

    “是啊,咦?阿徽你的表情狰狞了呢。”

    她面色一僵。“阿徽是在紧张姐姐。”

    “真的么真的么?好高兴哦,阿徽紧张我呢。”

    松开,她快要被闷死了,就在她被抱得耐心告罄就要下手时,就见这人捂着肚子跑开。

    “又又来了阿徽你等我一会,就一小会,很快很快!”

    只是腹泻么?是这个笨蛋运气太好,还是

    蓝眸微紧。

    “不好了!三青师太和韦庄主打起来了!”

    是正气堂方向。

    迈起小短腿,她兴奋奔去。

    无声无息地她混进人群,而后在靠近打斗的地方找到了——

    “娘。”

    那人弯下腰将她搂在怀里。“办妥了么?”

    想到那个只是闹肚子的笨蛋,那句“是”便卡在了嘴里。

    “嗯?”

    手上带着劲,柳缃狠狠地折住她的腰。让她疼得浮出冷汗,忍不住告饶。

    “办妥了,昨日就办妥了。”

    “阿徽应该知道不乖的下场。”嫣红的丹蔻自她的眉角滑下,耳语轻轻,让人不寒而栗。

    “阿徽明白。”

    忽地掌风扫来,身前的美人骤然转身,看似护住她的动作实则是将她暴露在危险之中。

    小小的身子飘忽起来,而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阿徽!”美眸中是浓浓的担忧,环住自己的双手是心痛至极的颤抖。“阿徽,娘的宝贝。”

    虚情假意已融入她的生命,她仇恨真实,那种傻傻的笨拙的真实。

    “好痛。”蓝瞳中闪过一丝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失落,她呕出一口血。

    “对一个孩子出手,师太你未免太过了吧。”

    “韦庄主以妇孺为遮蔽,又何必假惺惺!”

    电光火石,拂尘飞上,大有不是你死便是你活的决绝架势。

    眼见两人死斗波及无辜,少林方丈唱声佛号旋即出手。一记金刚掌化解拂尘杀气,再一招罗汉扛鼎止住至阳内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皆是大家人物,又何必出手相向,让外人看了笑话。”老目精锐,扫过主座上的刘知府。

    “不是本座想出手,只是韦柏重欺人太甚!”

    “欺人?若不是人证尸身摆在这儿,老夫也不愿相信凶手就是师太你啊。”

    鼻腔里爆出一声冷哼,三青蔑笑道。“人是你玉剑山庄的人,尸身也是停在你后院,你韦庄主想栽赃哪个就栽赃哪个,真是好便利!”

    “师太莫要口不择言,老夫身为武林盟主哪里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武林盟主?”三青笑意更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看向少林方丈,“无戒大师你当四年前在武林大会上下毒,害得你痛失盟主之位的人真的是天妃宫的云妙真人么?”如此暗示,再不明白的是傻子。

    方丈老目一颤,似是不可置信。

    “难道是韦盟主?”有人絮语。

    “不会吧,怎可能?”

    “其实细细想来,最终得益的确实是——”

    视线不约而同聚向某人。

    “妖言惑众!”韦柏重爆出真气,一掌袭向三青,却被老和尚舍身化解。

    “大师?你不要被这妖尼骗了!”

    老和尚看也不看他,只道:“韦盟主如此下手,只怕留人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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